脑袋 成长的脑袋

时间:2020-01-09 11:03:04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我和以前并不一样。我说的92年秋天以前。92年秋天以前,我用肩膀扛着脑袋,用双腿走路;92年秋天以后,我依旧用肩膀扛着脑袋,但却用轮椅走路了。

  

  每次坐着轮椅出门招遥过市,就会引来一束束好奇的目光。并不是我长得好看,是标准的帅哥,而是因为我很特别。在用双腿走路的人流里,我就像一个怪物,一个异类,一个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外星人。最初,面对世人惊奇的目光,我感到很不自在,我知道我的不自在,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怯懦。我为此极为恼火与沮丧。可是时间一长,我就自在了。摇着轮椅出现在大街上,我的脸颊洋溢着生动的微笑,令许多陌生人向我行注目礼。于是,我的微笑又多了一份自信和得意,仿佛我真的是帅哥。

  

  娘生我时,不但给我一颗脑袋,还给了我一双腿。像大家一样,我在幼儿时期是不会走路的。但我会哭会坐会爬,然后渐渐地就会用双腿走路了。听娘后来讲,我到两岁才会颤颤巍巍地走路。这就说明,92年秋天以后的我,和两岁以前的我有点相似,但却有着本质的不同。两岁以前我可以成长,从坐到爬,从爬到站立。我就可以撒欢地跑路了。92年秋天以后呢?我停止了成长,甚至身体开始萎缩。譬如,我92年以前的身高172公分,现在却不足170公分了。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萎缩,并最终缩到哪里去。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幼儿时代我哭,并不见得是痛苦的表示;而现在的我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这就意味着我有了思想,我非常非常地痛苦。

  

  所以说,人是有了意识和思维才会痛苦的,但哭并不是痛苦最深刻的表达,况且哭的人不一定痛苦,譬如喜极而泣,譬如婴儿因含不到娘的奶头哭闹。但92年秋天以后,我有一样东西在成长,那就是肩膀上扛的那颗脑袋,因为装栽了太多的思想,太多的情感,我感到脑袋日益沉重,有时沉重得感到粗壮的脖颈难以将脑袋撑起。

  

  别误会,我的脑袋并不像浪漫主义诗人所描绘的那样,像一株成熟饱满的思想的麦穗。错,我是被病磨的,是被生活重轭压的。京城汉子史铁生被病磨出了《我与地坛》和《病隙碎笔》,仿佛成了大彻大悟的哲学家;而我没有那个才能,我被病磨得咬紧牙关,冷汗直冒。譬如阴雨连绵的日子,我就度日如年,痛不欲生。我骨瘦如柴的双腿因染上了风湿,整个人就像坐电椅似的。

  

  在这样的日子里,窗外的老天爷在哭,我就没有理由凑热闹了。我极力给自己催眠,因为只有在睡眠中,我才不会感到痛苦。所以,我是有理由埋怨肩膀上的那颗脑袋的,因为正是因为它,才让我在痛苦面前无处可逃。由此可见,我的脑袋不一定是一株成熟饱满的思想的麦穗,但绝对是所有痛苦的发原地。通过我的脑袋传递给中枢神经,再传到身体的每一部位,并用无比清晰的痛告诉我:朋友,你病得不轻啊!

  

  这样贬损自己的脑袋,很显然是有失公允的。脑袋是啥物什?脑袋可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如果有人说你还有没有脑袋?或威胁你还要不要脑袋?你肯定会跳得老高。可见脑袋是珍贵的,是不能缺少的。

  

  客观地讲,脑袋除了赐给我极不情愿接受的痛苦外,还赐给了我俗世的欢乐或不俗的欢乐。当痛苦潮水般暂时撤退后,我就有些飘飘欲仙了,好像这样的日子涌动着太美的阳光。我看书看电视,看花看草,看天上飘逸的白云,看大地上行走的美女。这时候,我是有充分的理由地感激肩膀上的脑袋的,没有它的存在,我的一切都失去了可能,甚至可以取消我品味痛苦的资格。所以,不论我今后的生活多么艰辛,我都必须善待自己的脑袋。

  

  92年的秋天是一个极为残酷的分水岭,这个分水岭使我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健康的人生和不健康的人生,我指的当然是身体。以前我喜欢往后看,结果越看越痛苦;现在我喜欢往前看,看自己的轮椅还能滚多远?

  

  尽管我和另外一个我时常在脑袋里打架,但我晓得,在生命的每一个日子,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并不是很难。难的是我该怎样活下去,使肩膀扛着的那脑袋多少像那么回事。如果有人当面夸我:你看人家长得那才叫脑袋呢!我当即会乐得晕过去。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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