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老师打来电话说你逃课；星期二老师发短信说你上课捣乱，影响其他同学；星期三老师说你不交作业；星期四接二连三的电话和短信让我焦虑不安。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而有力的手紧紧攥着，让我沉闷而透不过气来。
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敢想象也不相信。妻子对我说：你还是去学校看看吧，儿子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呢？看着妻子孱弱的身体因焦急而不安地颤抖着，我决定去学校一趟。 我始终不相信儿子的变化，小时候那个虎头虎脑的小淘气，总是忽闪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像风一样扑到我怀里的情景，那份甜蜜和温馨，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那个炎热的夏天，他依偎着我，红彤彤的小脸蛋上，挂满了快乐的汗珠，他大口的喘着气，被汗水洇透了的小背心紧紧地贴在胸脯上，随着呼吸的急缓而一起一伏。他活泼可爱、憨态可掬，是家里的小活宝。他勤奋好学，一直都是我们心中的骄傲。那个活蹦乱跳的小淘气，那个我们爱若至宝的小淘气，那个唱着《小小读书郎》的小淘气，每一次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撞入我们怀里的时候，曾经让我们骄傲和自豪。因为他是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希望啊！ 下半年了，工地上的事情很多，每天的早出晚归，劳累疲顿，抽不出时间去看他。这个时候，不再加班加点多挣一点钱，等到没有事情做的时候，生活可就紧张了。过年转眼就到，这个时候多挣点，过节就宽松一些，可以给妻子买一些好药，可以给儿子买一些补品。我每天忙活着，暂时忘记了去看他的念头。直到有一天，我猛然觉得，钱是挣不完的，而儿子却是耽误不起的。于是决定，抽出个时间去看看住校的儿子。 学校在一百多里外的市区，星期六我在单位请好假，又准备了好多儿子爱吃的东西，儿子住校吃不好，妻子趁着这次机会亲自下厨，做了最拿手的红烧肉，非要让我把这些带给他。就在我要走的时候，我的外甥来到我们家，听说我要去市里去看他的表哥，非要吵着闹着一起去，无奈，看着这个比儿子小不了几岁的小学生那份焦急，我只好给他妈妈打了电话后，我们就出发了。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坐在窗前的小外甥，东张张西望望，难得一次的出门机会，他兴奋地这里摸一摸，那里动一动，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是那么的新鲜。窗外美丽的田野，飞驰而过的汽车，向后跑动的树木，都让他激动不已。看着小脸红彤彤的他，我一阵恍惚，第一次送儿子去学校的往事历历在目，就像他现在这个样子。 窗外的绿树青山一晃而过，人生如白驹过隙，我的思绪则飞的很远。 在工地上这么多年，每当闲坐在那里，儿子的身影总在眼前晃动，我已经习惯了每天看着他背着书包一边走着一边唱着《小小读书郎》走进家门的日子，那稚嫩的声音清脆响亮，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约了他在学校门口见面，在等他的空当，我打量了一下这所学校。整洁的校园，绿树成荫，三三俩俩的学生们或散步，或嬉戏，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一名校工专注地修剪着斜长出栅栏的树枝，他的身后是一排排修剪齐整挺直的小树，对于眼前这些还没有修剪的参差不齐的枝叶，他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小心翼翼地挥动着大剪，一点一点地剪除着杂枝乱叶。我不禁对他有了些钦佩，我踱过去，和他聊了起来。 你何必这么细心呢，直接剪了不就完了？ 校工笑着说：那哪能行，树还小着呢，一不小心伤了主枝，它就长不顺溜了。 正聊着，小外甥突然欢呼起来，我一转头，远远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向我们走了过来。 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也洒在他的身上。小外甥甩开我的手，双手挥舞着，欢叫着，快步的向那个身影跑过去。几个月不见，儿子消瘦了许多，那身白色的校服罩在他身上，更显单薄，头发蓬蓬松松，一缕长长的流海遮住了眼睛，一直挂到了鼻尖上。我事先准备的责骂他的话，以及一切想发泄的话，一起涌上了喉咙，我蠕动着嘴唇，想张口，却听见儿子轻轻地说：爸爸，你怎么来啦？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坐这么远的车，又累又花钱。还不是为了你我满含着责备说：老师打来电话，说你经常上网，甚至熬通宵不上课，作业不交，上课常打瞌睡，每天不好好学习，这叫我和你妈怎么不操心？儿子听到我这么说，双手紧紧地握着，一会儿，又撒开，紧张不安的搓着两手，低着头，眼睛看着鞋尖，一句话也不说了。没有见面后的惊喜，没有见面后的激动，有的只是责备和不满。这对儿子来说，也是不希望的吧？此时看到我们之间的沉默，我们之间的对立，外甥懂事的拉着儿子的手，摇着晃着，亲热的围着他转。儿子看着他，默默地也不说一句，只是就这样看着，静静的眼睛随着他转，此时的空气中充满了不快和焦虑。我吁了口气，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冷不丁看见那个校工忙碌的背影，猛然间想起刚刚和校工的对话，眼前的儿子不就是那还没修剪的小树吗？幸亏我后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些斥责的话肯定会伤了这棵手足无措的小树的。我探前身子，伸出胳膊搂了搂他瘦削的肩膀，语气尽量平和地说：这是你妈带给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怕你在学校吃不好，特意为你做的。儿子看着我，接过我递过来的装菜的袋子，依然没有说话。但脸色好多了，明显带着一些笑容。我及时地补了一句：其实，我们是相信你，看好你的，你只是一时不习惯学校的生活，是吧！儿子似乎一下轻松了许多，肯定地点了点头。 外甥拉着儿子的手，仰着脖子说哥哥，你的手好凉啊，一点都不热，你看我的手热吧？儿子笑了，不冷啊！他回答道。看着他那件罩着他的校服，露出里面的内衣。你也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你看我和你小弟，穿的这么厚。感冒发烧打针吃药不说，自己也难受。儿子说，没事的，你看。说着他一指走过身边的同学说，他们都穿这么少。我随着他的手看过去，那一个个学生，各个缩做一团，双手插在裤兜里，给人一种缩手缩脚的感觉。我噗嗤一笑，你还学他们啊，不冻感冒才怪。你不要学他们。我劝着儿子说。 我看着儿子的脸，有些瘦也有些偏黄。长长的眉毛很好看，有点像女孩子的眉毛，但是有些腼腆，本来是想说些责罚的话，譬如严厉的警告，威胁的口气，却临时改成了鼓励和关心的话。从他的不安，他的保持着沉默的样子，到他的轻松，高兴，这仅仅是几分钟之内所发生的转变，因为我的猛然醒悟和转变而转变。 校园里有一群学生正在打篮球，矫健的身影来回奔跑着，抢夺着，精彩而激烈。我该走了，这样的时刻应该属于他们，属于儿子这般大的孩子们。 临走了，我又说了一些劝勉的话，再塞给他一百元钱，这纸质的东西，有时候除了物质上的所需，还可以传递一种感情，那就是父母对子女的一片苦心。儿子没接钱，他只是幽幽地说：你还是多给我妈买点营养品吧，她身体那么弱！我喉头一哽，眼前热流涌动，儿子并没有我来之前想象的那么差呀！他知道心疼人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一直就以教训的口气和他说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而此刻，儿子至少是明白道理的，我如释重负，看过了，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儿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寄托和希望，希望此次之行，他能够理解，改掉毛病，努力学习。 该走了，我把钱塞进他的衣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就像你小时候一样，你身体棒棒的，学习棒棒的，就是我和你妈最大的幸福。 儿子没说话，眼圈红红的看着我。 外甥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一直牵着的手，转过身，又紧紧的攥住我的手。 拉着小小的稚嫩的外甥的手，时间似乎倒流了，仿佛这小小的手就是儿子的手，我们手拉着手一起走着，一起唱着小嘛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身后，我依稀听见儿子也轻轻地唱着。 回到家，妻子有些不安，怎么样？儿子还好么？，跟他说了什么？一连串的话劈头劈脸的向我砸来。看着眼前被病魔折磨的异常瘦弱的她，我尽量保持平静地向她叙说着，她的脸上时而喜时而忧，捉摸不定，看着她焦急不安的神情，那种急切的焦虑的眼神，我只好安慰她，下一次，一定带着她去看儿子。 暂时的忙碌可以忘记一切。自从去了学校看了儿子之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静。没有老师的电话，没有老师的短信，我似乎又感觉到儿子小时候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回家时的情景。那首《读书郎》，始终在耳边萦绕。我们依然夸着他，我们的脸上依然充满笑意，屋里时刻洋溢着欢笑。笑也可以传染，儿子的懂事与勤奋，使我们过得开心而惬意。 再次见到他还是在学校的门口，他还是那样站在那里，依然的蓝天、白云，依然的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下。流动的学生，青青的树木，背后还是那个低矮的围着铁栅栏的围墙，好像依然在画中。他还是穿着单薄的校服，里面仍然是一件薄薄的内衣，看到眼前的妈妈，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那是久违不见的妈妈，我看得出他的激动。对于眼前青春如花的的孩子，不想叫他在人生的这个阶段偏离生活正常的轨道。人生重要的时期只有几步，不抓住眼前的机会而自我毁灭，对于他来说损失太大了 他的背后依然是奔跑的，你抢我夺的篮球比赛，依然的精彩激烈。那些原来枝干上长着散乱的枝桠的小树，早已经修剪干净了，一根根笔挺的枝干顶着满树的绿叶，那耀眼的绿，是青春无限的活力。 我分明又听见他在轻轻地唱着： 小嘛小儿郎 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 不怕那风雨狂 只怕先生骂我懒哟 没有学问就无面见爹娘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