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是真实的影子 祈祷落幕时_祈祷谎言超越婆婆生命极限

时间:2019-12-26 11:30:09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祈祷谎言超越婆婆生命极限

  

  丈夫去世已14个年头,婆婆至今仍然不知。

  

  丈夫临终前嘱咐我:我走后,除了荷兰(丈夫的小妹),不要告诉老家任何人。

  

  我无法接受这个不合常理的做法。

  

  你就是通知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来。生病时不来,死了他们更舍不得那个路费。那凄惨的目光,每每想起,还是那么心痛。

  

  我走后,你不要再给乡下妈妈寄生活费了。

  

  我做不到,只要有口饭吃,就不会少了妈妈那份。

  

  其实,他们(指他的姐妹)过得都比你好,都盖了楼房。我们已经养了妈妈二十多年,这么多年来,我们所有积蓄都花在小弟盖房娶妻上。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日子还长,补偿你和女儿的机会也有的是,可眼下老天他已泣不成声。你和女儿以后的日子会很难,你能带好女儿,就是对张家最大的贡献,妈妈的生活费你不要再考虑了。虽有些喘不上气,但字字清晰。

  

  我一定把君儿抚养到研究生毕业,你睡一会儿吧。

  

  他头一歪,就真睡着了。这是一个昏迷的过程,过程中喊过两声妈妈,你别走!,过程中有过小清,你歇歇。这是一个坠落的过程,伴随着他一生很多很多的东西,魂牵梦绕的一切,依依不舍的一切,在不断加重的夜色里渐渐地暗淡下去,暗淡下去,他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泽,失去最后那一点亮

  

  整个后事,正如丈夫生前所料,(姊妹五个中)除了小妹没有第二个人来为他送行。我悲愤交加,为他不平和惋惜。这是怎么啦?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啊?这个世界上难道就真的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吗?他是那么不易啊!他是你们血浓于水的手足,他曾有恩于你们每个家庭啊。

  

  你们知道吗?从苏北如皋那个贫瘠的农村走出后,奋斗了整整25年,从技术员到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从跟着前辈做项目到研究院主管科研副院长,没有任何背景的他付出了怎样地努力?在研究院,他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不亲眼目睹,我也不会相信,他用健康换时间,他用生命赌明天。

  

  你们知道吗?他常年出差,却从不在火车上为自己买一盒盒饭,不会在街上买一瓶可口可乐,他不是买不起,而是一种习惯。而他又是那样慷慨,只要回到老家,他就像一个赚足了钱的富商倾其所有,平日的节俭仿佛就为了这时的慷慨。

  

  你们知道吗?结婚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存款。1996年买房改房需4.2万元,跟我姨姊妹借款时她那惊讶的表情和语气,至今仍记忆犹新。你俩会没钱买房?天方夜谭,算算你们的工资,开国际玩笑吧?我给她算了笔帐,老家的房子从草屋到瓦屋、又从五架梁到七架梁瓦屋,拆了、盖了、又重建,只为了身材矮小弟弟能娶到媳妇,姨姊妹开玩笑说:姐,那你不是一直都在‘为人民服务’?

  

  你们知道吗?你们认为他是个不小的官,姊妹四个,各个都有不切实际的要求。他不会以权谋私,可他还想方设法地满足,他硬着头皮找同学、求朋友,只为弥补他不能亲自服侍母亲的遗憾。对母亲牵肠挂肚地思念、对弟弟尽心竭力地照顾、对外甥胜过女儿地关爱,只为了感恩你们对母亲的守候。他的容忍,有底线,可他一次又一次穿越底线。在他离去后,我才真正悟到,他的毫无怨言都是缘于对自己的那份苛刻,缘于血缘的维系。

  

  你们知道吗?当研究院员工知道他患了晚期肝癌,所有的人都加入了自发捐款的行列,面对双双下岗小夏夫妇捐的五元钱,他失声痛哭我成了废人了,我拿什么去回报人家啊!。在干部病房住院的两年中,他想母亲来,又怕母亲来。他也无时不在期盼你们的到来,可你们

  

  2001年早春是那么寒冷,我穿着羽绒衣裤,还是冷得直哆嗦。每天下班后,在那个毫无生机的屋里,我用了屋字而不是家,因为有人才有家。浮尘陪伴、键盘知音,我用一年时间写完了十五万字的长篇散文《永恒的思念》,真实地记录了这一切,来化解自己心中的悲愤和忧伤,来感恩曾经帮助过他的所有好心人。

  

  我也渐渐想明白了许多人和事

  

  2001年清明前夕我四婶过世,我和女儿回老家奔丧。治丧期间,有一辆车要路过婆婆那村,顺带捎上我俩。

  

  婆婆见到我们那瞬间,象见到了鬼,她身体僵了,面色苍白,眼里充满惊恐。

  

  我和女儿很意外,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个恍惚的消息,她不愿相信,可又象着了魔似地找人打听,既想证实又怕证实,那颗终日悬着心,就像浮尘在半空中游荡。如今,媳妇和孙女同时出现,坐实的那个噩耗就像一座大山,铺天盖地朝她压了下来

  

  女儿一把从背后托住了奶奶。

  

  婆婆颤抖地手指向我们手臂上的黑色袖章,嘴唇直抖,想说点什么,却无法表达。曾经那么灵动清澈的蓝眸,只剩痛楚和悲伤,中年丧夫的她再也无法承受老年丧子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心在痉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们迅速摘了黑色布圈。奶奶,这是给四外婆带的孝。我大声喊:妈,是我四婶去世了,是沈素兰,您认识的,是沈素兰去世了!我们给她戴孝。

  

  仿佛注射了强心剂,婆婆从噩梦中被叫醒,自言自语沈素兰没有了哦。她还有些将信将疑;不是纤夫没有了?

  

  司机说:老太,我是沈素兰弟弟建忠,是我姐去世了。

  

  在场的人,不管是婆婆认识和不认识的都带着黑孝,有的甚至是披麻,婆婆确信不是大儿子有事,她自己拍着心口:乖乖,吓死我了,没事,真没得事。苍白的脸慢慢地有了些许血色。

  

  我很自责。仅一个月两个亲人接踵离世,自己的精神一直处于崩溃状态,走不出悲伤的雾霾,也无暇顾及许多。可自己的大意让婆婆蒙受万箭穿心的痛楚,我无法原谅自己。

  

  婆婆一把抓住我,抓得很紧:村里人说纤夫不在了,看不到他,我的心就放不到肚里,你懂吗?

  

  我点了点头,我何尝不懂您呢?从1998年冬季您儿子被查出晚期肝癌,到1999年手术切除1/4肝脏,直至2001年3月10日离去,六百多天寸步不离的守候,白天我得强颜欢笑面对他,每晚都祈祷睡醒时能见到他。只要医生一喊,我立即就惊出一身冷汗,如煎如熬,真的生不如死。我期盼您们能给他活下去的念想,也希望您们给我亲情的温暖,可您是不幸的,失去了心爱的大儿子。您又是幸运的,您被爱心织成的光环屏蔽了,到现在都不需为死去的儿子流泪。可45岁的我已经需要借助老花镜工作了,即使流泪的间隔变长了,突然涌现心头的悲伤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当我吃到某个菜,接到某个找先生的电话,我会突然想到他,但是此刻,我却只能无比清晰深刻地意识到,他已经不在了,而且,永不再来。或许那时,正好一群人围在一起,所以我也只能让泪水,重新流回眼眶中去不会有人理解一个中年妇女,她在那个瞬间所经历的崩溃。妈妈,您可以回避,我却只能直面,面对一次又一次心被捅开我不自觉地掏出纸巾捏了捏发酸的鼻子,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平常一个人怎么流泪都无所谓,可现在不行!

  

  君儿拽了拽我的手:妈妈,我们是来给奶奶送生活费的。

  

  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信封,塞到婆婆手里:妈妈,明年我们再回来看您。

  

  转身,泪水夺眶而出

  

  2002年暑假,已毕业的如皋籍学生家长小汪陪我回去。到家时已是下午,婆婆正在老井旁打水,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笑呵呵看着我纤夫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工作忙,让我回来看您。

  

  听海霞说,她到医院看过纤夫,每天一针自费药好几百元?海霞是同村在南京上学的大学生。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哥早已出院了!你耳朵背,瞎听什么?

  

  婆婆狠狠地瞪了小叔你抢什么嘴?

  

  小群,你跟妈说,纤夫他什么病住院的?她大大的、蓝蓝的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像鹰般捕捉着,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我避开她的目光是乙型肝炎。

  

  小汪说;伯母,李老师大老远来,有事进屋再说。

  

  哎呀,你看我,老糊涂了,快进屋,快进屋。并嘱咐小叔到村后去买些肉。

  

  妈,我不在家里吃饭,要赶到县城把招生资料给人家。我何尝不想陪婆婆吃顿饭,可我却不能,我怕自己失控。

  

  哦,我想随你去南京看看。

  

  我愣了一下,机灵学生家长对婆婆说;好的,等李老师招生结束后,我来接你。

  

  妈,拿着,这是您2002年生活费。

  

  你去年给的钱还没花完,妈没处花钱,君君(孙女)读大学需要的钱多,你留着吧。

  

  你放心吧,都安排好的。我走了。我钻进了小车,甚至没敢回头,我知道婆婆追了出来,眼泪无声地淌着

  

  2003年回家,耳目一新,小叔那五间平房变成了一栋非常像样的二层楼房。1997年,婆婆还希望我们能再帮助小叔造楼房,村里已有几家盖了楼房,婆婆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可我们才举债买了房改房,紧接着丈夫就病倒了。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上,我总觉得小叔子太可怜,可自己供女儿读书、付婆婆全额生活费,日子过的非常拮据。惊喜之余,多了份轻松,少了手长衣袖短无奈,心,一下敞亮了。

  

  2004年回家,小叔家院墙起的比村里哪家都漂亮,有一种赶上地主土豪的霸气。最没用和最困难的小叔日子都这么红火,兄弟姊妹谁家日子都比自己强,丈夫临终前交代他们的日子都比你好过是真的,我可以无牵无挂了。

  

  2005年回家,婆婆说:纤夫没时间回来,我衣服已经收拾好了,跟你上南京看他。为了应付婆婆盘问,我设想了许多种解答,按理来说,我该应答自如。可我撒谎时心跳还是加快了许多:研究院在国外有研究项目,今年年初他去了国外。哪个国家?美国。

  

  2006年回家,婆婆说:我太想他了,人不能回来,让他打个电话给我。好,我让他抽空给您打。

  

  2007年女儿女婿一起回老家,婆婆仰头看着1.8米个头的孙女婿,笑着说:乖乖,你这么高啊。她听说女婿在国外读书,就问他在哪个国家读的,是不是大学?女婿告诉她在英国伦敦大学读的博士,她说:你见过你爸吗?见过。他身体好吗?奶奶,你放心,我爸身体很好。婆婆自言自语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国?我能不能等到他回来的那天?奶奶,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2013年回家,婆婆说:纤夫60岁了,退休了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专家,要完成了研究项目才能回国。等啊,等啊,这辈子我还能等到这一天吗?她老泪纵横。绝望的哀鸣撕裂着我的心,我强忍住悲痛:妈妈,我们一起等,等着他回来的那一天!

  

  14个年头过去了,我每年暑假都如期回去看婆婆,给她送当年所需的生活费,没有人要求我这么做,也不需给谁交代,一切出于本性、源于内心。有人说婆婆是媳妇前世的妈妈,想对婆婆说的话很多,可我只能将见面控制在非常有限的时间内,我怕哪儿掩盖不周会牵扯婆婆脆弱而敏感的神经,破灭薄如蝉翼的爱心光环,每次请小汪为我保驾护航。虽然自己撒谎从背台词到随机应变,已久经沙场锤炼,但我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婆婆那双昏花的眼睛

  

  人人都知撒谎可耻,在有碍诚信和生命攸关之间,我别无选择!我一直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只要谎言能支撑婆婆的精神世界,使她能绝处逢生,和普通人一样平稳、平常、平安、平静地生活,那么这个谎言就是善意的。

  

  婆婆今年已88岁,除了背驼、耳聋,没啥大毛病。我不知道这个承载爱心的弥天大谎还能持续多久?但我祈祷它能超越婆婆的生命极限

  

  竹清

  

   2014年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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