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走在上班的路上，碰到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是的，是他。我们曾经一起在一个软件培训班学习一段时间，因为回家是一个方向，所以常常一起走路，甚至还一起顺路逛过超市。他其貌不扬，但是高高瘦瘦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子让我和他走在一起时有种莫名的虚荣感，我知道陌生路人会对我们有所误解，甚至有一回有熟人和我说我那天看到你了，你和一个高个子男生走在一起，那语调那眼神，有狐疑有探究——我也无意解释。对于我，穿高跟鞋才能勉强够到大公司招聘广告所要求的身高基础数160cm的女生，能和一个一米八五左右的男孩子一起走路，我是有一种莫名的虚荣和满足感。我们只是在一起走路，仅此而已！当然，路上也会随便搭话——算不上聊天。只是当我开口说话，他就常会俯一下身来听——我并不是低语，路上也不是特别嘈杂，也许只是他和低个子人说话时的一个惯性动作，就和我们说嗯一样，只是表示倾听。但是，当他俯下身的瞬间，我心里会更滋长一丝莫名的荣耀。那时，走在路上，我感觉到自己是个骄傲的女生。
他似不善言谈，我那时也养成了与人对话局限于有用的废话的习惯。虽然每天一道走，持续半年多，但是对于彼此的了解，大概也就只限于外观。他带斯文气的眼镜儿，穿牛仔裤、休闲西装，内搭一般是衬衫，条纹的居多。他的西装一定是偏高档的，因为销售的时候赠送n次干洗，所以，他来上课的时候有时提着衣服袋子。夏天的时候，他也穿T恤，记得是深紫色的。此外，他抽烟，数量不多，但还算有质量，一般是金色盒子的芙蓉王。 后来又有一段时间在培训班我们座位挨着，可以说是同桌。所以，又多看到一些彼此的外观。他大概注意到：我桌子下面常放着《小说月报》。我则注意到：他在课堂的间隙，对动漫入迷。有一回，拷贝一个文件，借用了他的电脑。打开了他的图片收藏，看到也全是动漫。那些唯美的动漫镜头里，男主角有的立在路灯下，有的彷徨在雨丝里，还有的手里牵着笑靥如花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那些唯美的男孩子，身姿都是如他一样纤长、笔直。 有一天我离开那个培训班，有没有打个招呼我不记得，因为没有此种必要。我们只是短暂的培训班的同学。我们只是每天一道走，电话也没有互留过。 说暧昧也完全谈不上！现在想来，大概总共有两回，我们的对话有一点亲昵的意味。有一回，我和另外一个女孩正说着要去逛街，他突然说：帮我留意一下衬衫，我最近想要一件花衬衫。也许我太过敏感，觉得帮男生参谋衬衫实在不是寻常关系可以做的，我只说是嘛！我最近也想穿一件花衬衫呢！另外，有一回，那是快过年了，已经休假，清冷的早晨，多数人可能呆在家里甚至是温暖的被窝里的时间。而我当时可能怏怏不乐，所以在空旷的街上一个人乱走一气后，手揣在兜里，正踏着鞭炮的碎屑往回家的方向走。这时，前面一个高瘦身影立住了。我走过去，微笑着打招呼。他随口问去哪儿来？我随口答买了个东西——我不能说我莫名其妙地在街上乱走！然后，没想到他竟比往常多嘴地问：买了个什么？我顿住，似乎尴尬地笑笑，手揣在兜里故意不拿出来，想着他会认为是女生的小用品吧！然而他竟坚持道：让我看看？！带一点顽皮！而我，这个时候，只好带一点执拗地摇摇头。可能只有几秒钟，我们立在那里，我们彼此知道我们创造了一点小罗曼，我们模拟了原本是和另外的人才能有的小亲密。随后，我们挥挥手道再见。再见，还一如往昔，那个小插曲只是几秒钟的罗曼蒂克，仅此而已！ 是的，后来我离开那个培训班。我们只是培训班的短暂同学。同学之间留联系方式，一种是因同窗之宜，另一种是日后或许用得着。而我们，因为时间短，既谈不上同窗之宜，又各自都抱有一种清高不入俗流的态度，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联系方式。说匆匆过客或许太过诗意太过牵强的伤感化，然而，确实，我们是曾经一起走路达半年之久的匆匆过客。 今早走在路上遇见的，是他。可是，同时也不是他。我只是因为他的招呼而去辨认，因为他面部轮廓的似曾相识而驻足。是他，但是他穿一件有红色图案的黑底T恤，上面似乎落着灰尘；是他，但是鼻梁上不再架着斯文气的眼镜儿；头发也似乎有些乱糟糟。可能因为我今天恰巧穿了高跟鞋，感觉他好像也没以前那么高，也不直挺。他开口说话：去哪儿？，我说我在附近上班。他问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我说搬到胜利桥东了。他说买的新房？交房了？哦，挺好的！——虽然我们并不曾相互了解，可是我知道这样的话不是以前那个他所说的话。末了，他说那你忙吧，我说好。——其实那一刻我有想要不要互留联系方式。但是，他只说那你忙吧！也许，只这一点，他还是原来那个人——他保有他的分寸感。 其实我们并不曾相互熟悉，但是我觉得：5年后的偶尔相逢，我读懂了那么多。他一定不明白我了解的这些。他一定不明白我对他的感叹，感叹他过去干干净净的条纹衬衫，感叹他蓝色边框的斯文眼镜儿，感叹他瘦长的手指夹着烟只是玩味，感叹他如今会说新买的房子，那挺好的这样的话。我心里不无感伤地想：那唯美的日本动漫，估计不再让他沉溺了。是的，我感叹！那时我们都还年少轻狂，我们可以做自己的姿态，我们可以让自己处于那个理想我的状态里。可是，五年的时光流逝，这期间我们所面对的，让我们失去我们的姿态！我们从超我跌落到本我，从而只能匍匐前进，以至于他的黑底T恤上满是灰尘。 和他说再见后，我走到前边的肯德基吃早饭。进门后先走到镜子前盯了自己片刻。我在想：他又从我这里看到了什么呢？五年的时间，我天天面对着自己，造成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是岁月无痕的。可是，他却可能像我读懂他的五年一样，也能读懂我的过去五年。 时光是残酷的，生活是有诸多无奈的。但是我却妄想我像美丽的吸血鬼一样——岁月无痕。岁月无痕——没有感伤！ 赞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