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城:朱今墨结局

时间:2019-12-06 10:29:49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大约是在1993年的春天。

  一个开满油菜花的春天,我踏上了东去的的列车,前往上海。

  那是一个年龄容易躁动的时代。

  疲劳于讲台上的劳碌,很想换一个工作环境,于是,带着一中懵懂,带着一种未知,带着一种迷茫,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听天由命的宿论,我踏上了上海之路。

  1992---1993年,该是我记忆犹新的两年。

  1992年的夏天,我突然有了一种想进县城工作,想到教育局上班的想法。于是我找到了我的一位在在他乡做教育办主任的同学,说明了我的想法,同学很快便认可了我的想法。于是就陪我去教育局找人,

  那是一个夏日的晚上,我借了一辆好心人的吉普车,由好心人的司机开着,前往县城找人。我的老师,一位高考时辅导过我的老师,亲自作陪。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晚上,当我和我的同学敲开教育局长大门的时候,漂亮的局长夫人热情的说,局长出去了,没有在家,于是我们一连说了好多没关系,没关系的话语,便匆匆的退离了局长的门口。又相隔了几日,,听说局长在县城宾馆里面开会,我又和同学一同来到宾馆找局长,在卫生间遇到一个当时不认识现在熟识朋友,他告诉我们,局长就在里面。于是同学便匆匆进了宾馆,一会儿便出来了,同学说,可以了,有时间你可以去找局长,当面说说你的情况。

  终于,在不知等了多少次的一个上午,我走进了局长的办公室。局长是一个和我几乎同龄的年轻人,少年得志的脸上充斥着一种矜持、傲慢和不屑与人交谈的神色。我很局促的说明了我的来意,并呈上了我多年来在报刊上发表的一些作品,其中一篇便是由河南日报社副刊部胡维畅做责任编辑刊发的我的小说《倒霉大婶的婚事》(可惜这篇小说现在已经丢失),局长这是态度发生一点变化,从老板椅上折其身,蛮有兴趣的问我的具体情况,末了交代说,你去找连局长要一份表填填。于是,我来到了被称作连局长的一位有着浓密胡子,据说是行伍出身的局长办公室,要了一份关于人事推荐的表格。然后便回了家。然后便拿出了我一个半月的工资再托人买了在当时很珍贵的一条红塔山香烟,价钱是50元一条,又买了一件当时最高档的55元一箱饮料健力宝,由我本家的弟弟开着三轮摩托去一个教育办主任家去送礼。教育办主任愉快的收下了我的礼物,愉快的答应帮我办理此事,并让我第二天去他的办公室找他。第二天,我如约找他,他的脸色便陡然由晴转阴,由里及外显示着十二分的不情愿,说话也格外难听,那情景就如一个生产队长在数落一个割错了麦垄的村民,抑或就像一个粗糙无知的牛板在指桑骂槐他的队长,或者更像一个村妇谩骂一个粗糙无知的牛板,末了,便说停停,停停后再找他,他还是说停停,如此停停之后,终于一个假期已经过去,学校已经开学,再去找他时,黄花菜早已凉了,他便愉快的签了字。一直到十几年后我才得知,他签字的原因是因为在推辞我的这段时间内,他和教育办的另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一同到教育局局长的办公室说了很多我不能调走的理由,直到今天想来,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荣幸还是愤怒:素无恩怨的教育办主任,为什么对我的事如此热心,竟至于屈驾到局长那里说了那么多关心我的话语,想想我的主任领导为我活的也是累呀。

  那一年去教育局的事终于没有说成。尽管在这中间我又找了许多外围的人物,但是还是一无所成。之后,我害了一场大病,几乎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在边治病边上课的那段时间内,终于下定了要走出这个乡镇的学校的决心。

  于是,抱着一线希望去了上海,因为上海有一个我父亲的亲三弟,我名义上的亲三叔。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到那么远的一个城市,去看望我或者去有求于我的三叔。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三叔已经入伍,据说是16岁,因为身段像18岁的身段,接兵的看好,顺利的当了兵。再后来便是在部队了当了一段时间的卫生员,再后来便是被选拔当了空军。一次我和村里的小朋友斗气,互相拿家族中的人物炫耀,对方抬出了家里的工人(工人在外上班,很多人羡慕)、警察等等,等我抬出我有一个在天上飞的三叔时,对方立刻便缴械投降。三叔,那是一个多么有名气的头衔呀。谈起三叔,我个人自然也有一些关于三叔多的印记。比如说在那个年代,三叔每次回来探亲,家里都要拥挤好多好多的乡亲,似懂非懂的听三叔关于上海、关于飞机的一些说法,三叔手里叼着带过滤烟嘴的香烟,并且不停将这些香烟发给屋里那些忠实的听众们,那时的瞎侃我记不了多少,只知道当时最感兴趣的是三叔他们把烟吸毕后扔到地上的那些美丽的烟嘴。还有一件事让我对三叔的记忆更进了一步。那一年我参加高考,三叔从上海回来探家,因为特别需要一本关于文言文翻译的书籍,我斗胆向三叔提出让他代我在上海买一本资料的想法,三叔和在场的三婶笑了笑,说了一句到现在我也记不清原句但知道对我自尊心有很大伤害的调侃语句,好像大意是,哈哈,你很想考学呀,不错呀,但语气里似乎充满着挪揄,书籍是最终也没有买,因为三叔当时根本就没有关于好啊,我回去看看努力吧,我们支持你之类的承诺和鼓励。

  但我还是要到上海去。

  关于上海的三叔应该有通天的本事吧。比如有人传说,有一次汝州县城的一位县级领导到上海办事,找的就是三叔,又比如传说,三叔的姻亲家族如何的了不起,政府,公安等部门都有要人之类,如果三叔出手相助,我个人的事业也许会有一定的转机,于是在一些亲朋好友的劝说下我动身去了上海。

  现在想来,那时去上海,倒也真是心里矛盾重重,因为三叔和我还真的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芥蒂,因为我原本不属于三叔这样一个家族体系,我是姨家没有子女,我被姨母收养的孩子,现在看惯了孩子们在他们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婆面前撒娇为所欲为的憨态的时候,我就想,我的童年真是缺失了一种关于爷爷奶奶辈的亲情和呵护。那时候就知道,爷爷奶奶似乎隔着一层薄膜,若即若离,今天想来,三叔的若即若离或许与此不无关系,特别想起童年时同为孙子辈的二叔家的儿子和我在奶奶眼里所呈现出不同目光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世界血缘真的是浓于水的说法。

  我终于去了上海。

  一个乡下的孩子终于来到了上海。我想起了陈焕生进城。

  我站在上海火车站的站台上。

  天下着蒙蒙的细雨,那正是仲春的季节。大上海的车站给一位陌生的旅行者敬畏的感觉。

  我手里掂着为三叔准备的几袋子粗粮,微不足道的粗粮,千里赴沪,粗粮或许能勾起三叔对家乡、对亲情、对一个名义上的侄子的体怜之情。

  电话是三婶接的,说实在,时至今天,我仍感谢三婶那时一种比较温和的亲切声音,她告诉我去他家的路程,然后便通过多方打听来到了三叔家-----一个两居室的家庭。

  三叔没有在家,三婶热情的接待了我,然后便住下来,三婶需要上班,然后我便在上海闲逛起来,等三叔回来,期间去了南京路、去了外滩、去了豫园,那正是一个多雨的季节,我穿了双底子已磨破的皮鞋,走在遍是水浆的上海,鞋子、袜子全是水湿,一个人漫无边际的在上海的大街游动,看的是高楼大厦、听得是满街的喧嚣,那就是上海,一个不属于我们的上海,曾经,我们在地理课本上把上海引以为中国的自豪,引以为自己作为中国人可以拥有上海而自豪,而实际上,上海根本不属于我们,或者说,上海对于我们的热情,远不如我们对于上海的热情,远不如上海对于一些非中国人的热情,更不用说上海对于一个乡下人陈焕生的热情,上海是一个冷漠的、板着面孔的、对我们非常吝啬微笑的城市。

  我好几次动了离开上海的念头,但三婶劝说,等等吧,你三叔马上就要回来了。

  三叔终于回来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三叔坦露了我的心迹,军人出身的三叔几乎没有思考便说出了他的无能为力,时至今天想来,他或许是真的无能为力,或许他的意愿真不想去为力哪怕是一句亲切的虚假的善意的谎言也可以,但是,没有。那气氛一时便凝重起来,启程来上海时的信心、路途中的犹豫、上海火车站下车时的懊悔,三婶接待时的笑容满面,在这一刻,都变成一片空白。所有的自尊都让他见鬼去吧。

  终于到了该和上海说再见的时候。

  三叔很忙,三婶也很忙,整个上海也很忙。

  上海,一个不属于我的城市,一个不属于幻想者和侥幸者的城市。

  别了,上海的南京路,不知你能否记得那个抱着幻想的、穿着鞋底漏水皮鞋的乡下人在你豪华的心事重重身旁走过的身影。

  别了,外滩,那个传说中美丽的外滩。对岸的浦东工地正在紧张的施工,一个现代化的新浦东将要在几年后走进人们的视觉,一个乡下人站在那里,木然的毫无表情的望着这一切,置身于这扑面而来的的机遇面前毫无感觉,

  别了,城隍庙,别了那?a href="http://sanwenzx.com/plus/search.php?kwtype=0&keyword=+%C1%F4" target="_blank">留恋难袒鸷湍浅撩频闹由?p />  三叔送我到车站坐车。

  火车票很难买,体型略胖的三叔挤的满头大汗。我告诉三叔,好像,车站有票贩子。满头大汗的三叔立刻便从排的好长的队伍中挤了出来,带着十二分的不乐意,那你为啥不告诉我三叔然后便是嘟嘟哝哝的牢骚,我的眼泪立时便偷偷的流了出来,买到车票后,三叔便匆匆的离去了,望着三叔的背影,我当时在想,假若是我的父亲,他会这样嘟哝吗,现在我想,假若是我的女儿,我会这样的埋怨吗。后来又想,假若是朱自清,这个时候,他能写出一篇以叔父为背景的《背影》吗?

  在上海的那段日子,三婶吃饭时刻意照顾我的口味,比如让我吃到了在上海很难吃到面条;三婶刻意照顾我的饭量,唯恐怕我拘谨吃不饱,吃饭时特意为我准备一个大腕。这些看似很小的细节,我都把它印记在关于上海的-----一丝关于亲情的记忆。

  回来后,妻子问我关于上海之行的收获。我报之以无奈的苦笑。

  我告诉妻子,那是一个让人感到自卑、失去自尊,没有了自信的城市,那是一个亲情流失,形同陌人的城市,那是一个让人充满奢望和失望的城市。《北京人在纽约》里有句经典台词,大意是,如果你喜欢她,你就让他到纽约去,那里是天堂;如果你痛恨他,你就送他到纽约去,那里是地狱。上海,你说它应该是天堂还迎该是地狱?

  大约是1995年的时候,我的同学约我去南方的深圳去。朋友在农村的一所初中教课,朋友的课讲的非常好,那个时代就获得了省级优质课的称号,很想进城,也是我前边提到的那个教育办的人物百般阻扰,终于无缘城市,而我此刻已经进入了城区一个很不错的高中任教,终于没有和朋友相携而去。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朋友在南方安了户口,买了房子,在一个大公司任职,之后又调到京城工作,而我依然在这座小小的县城。

  时光流失。

  今年,我有机会又来到了上海。

  还是南京路,物是人非,川流不息的人群印证着上海商业的繁荣和骄傲;

  还是在外滩,对面浦东鳞次栉比的大楼,昭示着上海改革开放以来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走进浦东,登上东方明珠,俯瞰气势雄伟的上海,立刻便感觉到上海胸襟的广阔:波纹涟漪的黄浦江,雄伟壮观的杨浦大桥,高耸入云的国贸大厦以及那座李鸿章年代的江南造船厂和造船厂那座挺拔的烟囱,一次收入眼底。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30多岁的上海朋友,他说,他来上海创业已近十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房子,他的手下是一帮大学毕业的80后的年轻人,有东北的、内蒙的、河南的,谈起未来的发展,他们说,先就业,后创业,一定要在上海打造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其中一位50多岁的南阳人,对我的启发很大,他在上海没有开发时舍弃了自己公办教师的职务,单身来到上海,住在街头屋檐,有成就时,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商店,破产时血本无归,后来只好在复旦大学做校工

  现在终于挺了过来,四个孩子全部在上海工作,并且现在有了自己的两套房子。

  沧桑巨变。

  十年上海,旧地重游,感受确实截然相反。

  有时,我们实在不该太多的感慨命运。

  十年前我站在外滩眺望浦东的时候,我根本不会想到浦东的今天,

  而更多的则是浦东之外千里之遥的家乡的那座县城;

  十年前我走在南京路的时候,我根本不会想到,跻身于这个改革尚在襁褓的城市,把自己融入到这个城市中去,像那个南阳朋友一样,或者像我的那个同学一样,考虑更多的则是唯恐失去了本已到手的东西,就像南阳朋友的公办教师身份。

  家乡永远没有东方明珠那样的高塔,因此我就永远无缘站在上面登高望远,看透未来。

  假如,历史回转。

  我去上海,外滩可以不去,南京路可以不去,城隍庙可以不去,但我一定要找一座当时上海最高的建筑,有口气攀上去,站在上海的制高点,去寻找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以及一种穿透的未来的想象。

  在上海时很想和三叔联系一下,但终于没有他的电话、他的地址,茫茫上海,再也没有当年寻亲时那种执着。

  回来时,我们在东方航空公司搭坐春秋公司的航班,三叔那次送我上火车时就在这个公司上班,现在还在这个公司上班,只是随着时间久远,我对三叔的印象似乎时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清淡,一如机外的浮云,随着飞机的轰鸣,渐渐的向远方逝去。

  后记:很早就想写一篇关于上海的文字,因为那段上海之行有太多的前因后果。本来经过上海之行,好多东西应该豁然开朗,但我心中却一直解不开那个结。终于在第二次上海之行之后,站在东方明珠之上,便洞彻一切。总算对这段历史有个交待,有个说法,一吐为快。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写此文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我们每个人怎样造一个属于自己东方明珠之塔,好让自己登高望远,穿透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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