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走路的孩子
清晨，一缕缕阳光穿云破雾射向天宇，泛出一圈圈七彩的光晕。万物在苏醒。 护城河边，晨风习习，垂柳依依。身患偏瘫症的老邻居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艰难行进。每走一步似有千斤的重量拖住双脚。他的目光呆滞，眼角上翘，面部肌肉严重萎缩，一条胳膊向内弯曲，一只手不断地颤抖。疾病的折磨让他的肉体坠入痛苦的深渊，经过的路人纷纷投来怜悯的目光。 在路的另一侧，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左顾右盼。老人的行走引起了他的好奇。他两眼紧盯着老人，蹑手蹑脚跟在后边，极其认真的学着老人病态的姿势。路人纷纷指责，谁家没教养的孩子，缺乏对人起码的礼仪与尊重。他同样会长大，会生病，会死去。他今天刻意模仿的对象或许就是他自己未来的影子。 一个哲学命题忽然从大脑中闪现。儿童是最纯粹的哲学家。他们的来自远古的心灵没有沾染成人世界的习俗和道德，他们的世界是一个澄澈的世界。对他们而言，世界是自然而新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欣赏的风景。很显然，病态的走路姿势也不例外。亚里士多德说过，惊奇是一切哲学和智慧的来源。当人们为儿童的失礼而耿耿于怀的时候，当成人用自以为是的判断为所欲为时，是否考虑过那一丝珍贵的惊奇呢？这个一个心智觉醒的时刻。也正是这个时刻的延续，产生了高贵的思想，促成了许多伟大人物的诞生。 有一本叫做《诺贝尔奖获得者与儿童的对话》的书，读来让人深思。布丁为什么是软的，石头为什么是硬的？为什么要有科学家？为什么有贫穷和富裕？为什么1+1=2？为什么我不能光吃油炸土豆条？我们为什么必须上学？为什么会生病？我为什么活着？这些儿童常常问起的看来貌似简单的问题，往往是人生的终极问题，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即使让我们普通成年人回答起来也未必圆满。而能够精妙地给出答案的正是这些诺贝尔奖获得者。当人们将鲜花和掌声投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将成功的秘诀归于儿童般的好奇心。正如中科院院士韦钰所说科学家实际上是长大了的孩子。科学家们毕其一生呕心沥血研究的问题往往是儿童时的一丝惊奇。这惊奇犹如一道闪电，划破苍茫寂静的夜空，给万古长夜带来智慧和文明。 许多时候，儿童是成人的老师。 妻子的唠叨 近来，不爱唠叨的妻子却爱上了唠叨。她多次唠叨想在卫生间安装浴霸。说起为何安装，妻子总能找出一大堆必要而充分的理由。冬季不必像往年那样苦苦排队到公共浴池洗澡、可节省一笔数额不菲的洗澡支出、在家洗澡安全卫生好不容易挨到周末，昨晚还在不停唠叨的妻子，今天一大早却改变了主意。她说，安装浴霸对一个家庭来说可有可无。理由很简单，有了电热水器已经足够了。并举例说，东北人经常冒着严寒到刺骨的河水里游冬泳，冻一冻有利于提高身体抵抗力。 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许多看似离不开的必需如天上的浮云，追来追去一场空。占据你满脑子的必需对你来说有时简直微不足道。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对人生的执着可以有成千上万个理由，而放下却往往缘于心中的一闪念，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你所执着的或许能给你带来些许的便利，或许能带来短暂的舌尖快感和耳目刺激。但你很快会发现，人生的幸福和快乐源自你的内心，与这种执着不是一种成比例的关系，有时反而会成为心灵的痛苦和累赘。 监控里的孩子 中午时分，乡政府大院来了一辆高档小轿车。车门打开，下来一对年轻的夫妇，神色慌张，步履匆匆，说起话来声音微微颤抖。他们是国内著名的房产大亨、影视明星。 孩子厌学，我动手打了他。母亲的话语中透露着懊悔。儿子今年十岁，从小被家人视作掌上明珠。不曾想因母亲的一巴掌，倔强的儿子上午未上学，中途失踪了。从上午九点接到老师电话一直找到现在，依然不见踪影。遭人绑架？溺水？走失？家人都要急疯了。他们到乡政府是要申请调取监控帮助找孩子。 监控画面在目标区一次次紧张的切换。一个模糊的影像纳入人们的视线。 像他﹗孩子的母亲几乎肯定地喊了出来。 孩子走时提的手提袋是蓝色的，而监控中出现的小孩提的袋子是黄色的，好像不是。焦急的搜寻中，夫妇两人的电话响个不停。他们一边接电话，一边反复进行着辨认。 一个提着蓝带子的孩子的影像在监控画面的一角出现，短短几秒钟便从镜头里消失。 是他﹗夫妇俩几乎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循着孩子消失的方向找，亲友很快打来电话：孩子安全找到了，在自己家的楼道里藏了一个上午。原来是一场虚惊。 人往往被常识所迷惑，最珍贵的东西常常在最熟悉的地方迷失。 借助现代科技，孩子找到了，但孩子迷失的心灵是否找到，我无法肯定。还是泰戈尔说得好：最迢远的路途，才能离你最近，最复杂的练习，才能弹奏出最简单的乐曲。 掏垃圾的老人 小区楼层的垃圾道被堵塞，堆积了将近一层楼高。 一个六七十岁的环卫工人佝偻着像弯弓一样的背，推着垃圾车走到垃圾池边，缓缓地用手中的铁锨一下一下把垃圾扶上小车。池内的垃圾散发出的刺鼻的恶臭，让路过的居民捂着鼻子纷纷逃避。虽然时值隆冬时节，老人的头上却很快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池里的垃圾清净了，楼道里的垃圾像被吸住了似的，迟迟不能下来。根据达成的协议，老人不负责疏通楼道。 下班回来的妻子开始给老人攀谈。 老人有二男三女五个子女，儿子儿媳在外打工，闺女已经出嫁。几年前，两个儿子外出打工时将孙子孙女三个年幼的孩子交由他和老伴照顾，不到过年儿子们一般很少回家。他和老伴都干环卫工人，负责一段街道的清扫，为了多挣些，他们干点私活，承包了这个小区的垃圾清运。去年，老伴在打扫街道时，被一辆汽车推出了老远，腿部骨折了，至今不能干重活。养家挣钱全靠他一个人。 孩子们每月给家里寄多少生活费？ 寄生活费？唉，只要不找你要就行了。去年老伴儿受伤住院，因为兑医疗费的事闹得弟兄之间像仇人似的，一味埋怨当老人的没本事。老人的语气中透露出无奈。 妻子提出，想请老人帮助疏通楼道，要他开个价。 老人一脸的憨厚，迟迟不肯说出价钱，反复说一点活儿，谈钱就显得薄了。 妻子说：你不说个价钱，你那么大年纪怎么忍心白用工呢？ 在妻子的一再要求下，老人一脸的难为情：附近的垃圾道也堵塞过，堆得比这儿的高，给了20元。 给你15元，你看行吗？ 老人点点头，堆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甜蜜和幸福。 妻说，她却感到一阵心酸。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他们能养活一大堆孩子，而等到他们老了，一大堆吃穿不愁的孩子却不能养活两个老人。外出挣钱可以成为理由，让老人过得舒心幸福更应该成为理由。 十字路口的看客 十字路口，一个人骑着电动车闯红灯。不巧的是一辆小轿车从侧面疾驰而来，与骑车人撞个正着，他当场被撞死亡。紧接着，另一位骑车人尾随其后继续闯红灯。突然的交通事故让后来者充满了好奇心。他把电动车停在马路中间，向死者看了一会儿，随即离开。电视台播放的一幕监控画面清晰记录着这阴阳两隔的瞬间。 相同的经历，不同的命运。看客是幸运的，先他而去的鲜活生命给他提供了一个近距离目睹死神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本来应该是属于别人的。可以想象，死者生前是抢在看客之前的那一瞬间闯了红灯，假如看客的车子再骑快那么一点点，假如死者生前在闯红灯前打个盹，稍稍把车子放慢一点点，你很难判断谁将是死者，谁将是看客。生命角色的互换有时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命运如同掷出的骰子让人难以把握。你无从知道你能活多久，你将会在何时死亡，你也不能控制灾难的来临。你所能把握的是你对生命的态度。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不像玩骰子的游戏，点数不满意可以重新再来，必须持一种极其尊重态度。任何对生命的麻木、敷衍和懈怠都将由自己去埋单。 没有人愿意看到悲剧的发生。之所以会出现让人肝肠寸断的悲，除了不可抗拒力以外，不少时候还在于有人把生命的过程视作剧，一种仅仅发生于文学作品中的剧情。无论多么凄惨的悲剧实难让人们彻底惊醒。这是一道人类永远无法破解的谜题。对悲剧的原创者来说，他们心中只有狭隘可怜的自己，他们鄙视社会道德、规则和法律，无视公众的利益和自由。剧情的跌宕起伏，时常让他们难以分清自己究竟是演员，还是观众，一不小心便会落入自己设计的悲情剧本中。一个真理告诉人们，当有人以看客的态度漠视规则，漠视他人时，他们将难逃闯红灯而死的命运。 乌鸦的守护 一条生命消失了。在公路上。一群乌鸦在一只被碾压的乌鸦的尸体四周守护。远远望去，像泼向公路的一片墨汁。地上的乌鸦血肉模糊，五脏俱裂。公路上车流滚滚，卷起了强大的气旋，荡起阵阵烟尘。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向可怜的鸟儿投来一丝怜悯的目光。一只小小的乌鸦的死去，对顶天立地、万灵之灵的人类来说实在是轻如鸿毛，不足挂齿。 我不是乌鸦，我不能走入鸟儿们的世界，更无法理解乌鸦此刻的心情。旷野那么大，我弄不明白，低等弱智的它们以怎样的方式得到了同伴死亡的讯息。又为何选择去为死去的乌鸦静默守护。鸟儿看似一成不变的表情下，一定隐含着不为人知的丰富情感。这种情感是属于这个族群的，超越了单薄脆弱的生命个体。正因为如此，才成就了生命的传奇、精彩和美丽。 一辆轿车疾驰而来，乌鸦们赶忙躲避，纷纷落到路旁的树枝上。轿车一过，它们又重新围拢过来，继续着未完的仪式。听人说，乌鸦们会在这里连续守护好几天。它们是在自觉地履行着一种自然造化的神圣使命。 此时我不禁肃然起敬：此种卑微的生命中竟然有着崇高的道德。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蔑视天地间弱小的生灵。生命之爱不息地传递着，温热的血液在它们的群体间流淌，组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自然世界。 道德早已不仅仅是人类的专利。动物学家威尔逊做过一个实验：在蚂蚁经常出没的地方，事先放置了有放射性物质的糖水，然后用特殊仪器进行跟踪。结果发现，一只工蚁在路上发现糖水时，它会先吸饱了，回窝以后再把糖水吐出来平均分配给全窝蚂蚁。在人类为社会分配不公而相互怨恨的时候，在贫富差距越来越悬殊而滋生灾难的时候，自诩智慧的人们难道还不如蚂蚁吗？难道不应该感到惭愧吗？ 在这群乌鸦面前，人类应该反醒自己。人们很多时候却少有乌鸦的情愫，太多淡漠生命的事件让我痛心疾首。人与人之间，生命与生命之间倘若能多些真真切切的沟通和关爱，或许能少一些悲剧和灾难的发生。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推荐访问:影子 人生 人生不过是行走的影子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