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土豆致歉 向你致歉

时间:2019-11-07 11:47:27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做错了事,误解了人,高品之人就是弯下腰来致歉。跟土豆致歉?是因我误把“山药蛋”当山药,这些年的敬意都给了山药,而冷落了土豆,现在去想,都怪那“山药”的后面缀了一个“蛋”。

  这个致歉是严肃的,不是一个满是噱头的故事,那次听说某人在人行道上行路,分神了,撞了路边的树木,马上虔诚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无声,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原谅,那人心慌异常,当抬头看了是一株树,马上自笑解嘲:权作练习了。道歉也要练习?其修行与谨慎都可以堪称典范了,也有些傻,但傻的可爱。

  大约是十三四年前,我去甘肃兰州参加一个会议,遇到了一段茫然的事。吃饭的时候,我与两个宁夏来的两位女士同桌,上来一道菜,一位操了很不地道的普通话说,哟,好香好鲜,好一个“地三宝”!我就像外乡人似的,听着当地人的吆喝,吆喝声里哪来的兴奋,我很麻木,哪里还识得这样的菜肴,只有她连声赞誉,她吐出舌尖在唇边还打了一个弯儿,似乎是表示她已经被美味征服了。想,也许这是她们食前的仪式,毕竟风俗不同,我距她几千里,况且十里不同俗。

  我被她郑重的仪式感惊呆了,赶快注目那盘菜。一个半浅的碗,一色的土豆块而已,土豆块上沾着的是几片韭菜叶,我想,那一定是作为佐料出味的东西,就像胶东一代喜欢撒几叶香菜。这一点我在山西太原见过,那是做的一盘红薯菜,也是几片韭菜叶,第一次觉得什么东西都可入菜谱,就是在那时。

  我纳闷,明明仅一样食材地蛋子,何来“三宝”,我数学不好,我自知不敢与人计较数字的问题,打赌也多以失败告终,所以在数字目前我很胆怯。饭后我随那女士走,套了近乎,便问,明明一味地蛋,怎么可以称“地三宝”?她笑得差点要我去扶起,眼里闪着笑出的浪花盈眶,道,我们宁夏有个西吉你不知道吧?那里高寒地薄,出产的东西寥寥,土豆是唯一主食,我们都有个说法就是“洋芋、土豆、马铃薯”,确指就是一物,饭桌上我们是逗乐呢。甚敬甚敬啊,面对着自己的苦日子还可以笑谈风生,一点也不自贬,更不猥琐隐匿,甚至也不自擂“我们的最好”,展现的是人的豁达坚韧,坚韧的有些残酷了,依然可以这样强悍!

  她还告诉我,她们那还有的管土豆叫“山药蛋”,但说的人不多。当初我竟没有在意,算作了她姑妄言之。

  我自知我很狭隘,那土豆可以在不同的地方生出这样多的乳名,我没有想到。

  我们老家叫地蛋子,听说云贵一带称洋芋,广西叫番鬼慈薯,安徽人称之为地瓜,东北各省多称土豆,广东人叫薯仔,江苏上海人叫它洋山芋,他们把红薯叫山芋,马铃薯是舶来品,加“洋”前缀,自然。而且在山西那,人称山药蛋……

  这段文字是我今晨踱进城市书房随意抽出一本《隔行通气》的散文书才读到的,作者王干,原是一位杂志编辑,专门写“吃饭”的事儿。书没有读完,他是把“吃饭”当做一个行当了,他成了“吃饭”的内行了。他在《马铃薯文学素》里泛论土豆,既让我有了见识,又让我如坐针毡,读到25页,我只能合上书页离开。

  我想起了我在一篇散文里写我老家后院里的一棵山药的文字,不是一派胡言,而是弄错了山药、山药蛋和“山药蛋派”。

  那段文字是这样:最有价值的树是在北屋最东面一角的木瓜树,还有树下缠绕的山药蛋。……倒是那些山药蛋,很小,因不施肥的缘故吧,总是黑黑的,我学习文学读到现代文学山西作家赵树理那一派,叫“山药蛋派”,我马上记住了,因我家就是这个派别的发源地。我妈妈总是在晚饭的时候在锅里熥一盘子山药蛋,扒皮吃吧,太费事,我妈妈就说,那蛋皮也养胃,这是她第一次向我灌输现代保健理念的。我不知道这些知识何来,但我相信绝不是她的杜撰。

  我家的“山药蛋”与山西的“山药蛋派”没有了丝毫的联系,那段自以为是的文字居然害我四十年!在现代文学史中,有两个著名的地方流派,一个是山药蛋派,一个是荷花淀派,荷花淀派以孙犁为代表,山药蛋派以赵树理为代表。他们的出现改变了现代文学史上的农民形象,尤其是赵树理的一系列小说给我们塑造了一些欢乐的喜剧农民形象,比如小二黑、小琴、二诸葛……原来山药蛋就是土不溜秋的土豆,就是长相一般般的马铃薯,而绝不是我脑中的山药。

  有时候我们常常会遇到挑战你脑子里固有的概念的时候,一味地坚持你所谓的印象和自以为是,往往会让你在混沌里一辈子,好在我发现了,这是简单的错误,是“拉郎配”,是“移花接木”,倒不影响土豆的什么,管它是什么名字,它还在餐桌上给人果腹,只是你没有在心中给土豆一个应有的位置,这个位置被山药填充了去。

  我想起了一段必须记住的话,莎士比亚在他的《李尔王》里说,为失败找借口,最后只能使伤口越撕越深。我想说,为自己的错误保持沉默,为自己的无知故作聪明,对于一个想求得真相的人而言,就是良心的折磨。但你无需要求别人也如你一样,需要对方来给你道歉。假若你认为有人得罪了你,而对方没有致歉,那你应该冷静,不要闷闷不乐,更不要生气,也许对方正为如何道歉而不好过呢。我就是,我就为土豆的蒙冤而难过,固然没有损失什么,但良心已经残缺了一小块,就像月饼被孩子偷咬了一口,或者被虫子侵蚀了一方,再来送人就不合适了,就是自己看着都别扭。

  我没有佛缘,但喜欢带着禅意的故事的熏染,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小沙弥在化缘的时候与一位农妇吵了起来,最后发展到动手打人。他扯破了农妇的衣服,农妇抓破了他的脸。后被赶来的其他和尚劝开,并把小沙弥送回了寺院。老法师了解情况后,对小沙弥一句教训的话也没有,就张罗着在供品里找出些布料并亲自带着小沙弥去给那农妇赔礼道歉。当然,面对专程来赔不是的师徒二人,农妇也变得通情达理了,她还在老法师面前说都怨她本人,她不该嘲笑和辱骂前来化缘的小沙弥的。

  返回的时候,天已黢黑了。在一个山坡上,老法师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腿上也摔得出了血,小沙弥扶起法师后,狠狠地朝地上的石头踢了几脚,还想抱起来摔它。老法师先是念声阿弥陀佛,然后对小沙弥说:“石头本来就在原地,它又没动,是我不小心踢到它的,一点也不怪它啊,这次磕绊是我自找的,理应向石头道歉的。”小和尚愣怔了一阵,终于明白了师父的开导自责而歉疚地说:“对不起,师父,是我错了,今后一定注重修养,学会尊重他人,感化他人,不再犯错或少犯错。”

  是啊,石头本无意,何必自生怨?先学会道歉,那烦恼就不再,或者至少可以眼下无烦恼,将来会不经痛苦地遗忘,没有了耿耿于怀。法师可以让徒弟给石头致歉,我又为什么不能给土豆致歉呢?

  并不轻快的是最近澳大利亚州长反思了排华的血泪,郑重地向华人致歉了,这是一份迟到了足足一百六十年的道歉,很沉重,就像舁举一盘石磨,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勇气;不同于给石头给土豆致歉,就像闹着玩,但那份心思要有,否则良心就会被渐渐地蚕食,那种痛是一样的。

  那盘石磨终于放下了,很多事情的解决,都要有一个态度,正确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放下,放下了,你就轻快了,你就释然了;背上,掮上,走路就艰难,总会埋怨山路坎坷难行,就像对着石头又是踹,又是踢,根本上不能泄恨,徒增了无尽的烦恼。

  本来荣誉归属于土豆,假如我认为我对于文学知识的掌握是受到了“山药蛋”的启蒙;多年前就错颁了荣誉证书给山药,错在我,而非山药,连嫉恨都不能了,山药也无辜,土豆不再蒙冤,我的心也敞亮了许多。

  也许我的致歉不需要勇气和阵痛,但不是闲来无聊地拿文字做玩伴,致歉属于良心的发现,应该属于美学的范畴,心念的幡然,必须是善美的驱动。有人总是拿美学的理论大义来定义你的行为,实在是对美的作践,任何条条框框都是对一种理论的戕害和阉割,最生动的不属于理论,属于生活的撞击与感悟,哪怕根本也不能作为支持美学理论的一个例子,那我就用这个例子来拭去蒙尘的心吧。

  作于2018年4月30日午后,15:10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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