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不知怎么才能让父亲不再那么苦痛！父亲年事已高，且日渐苍老，我却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他过上舒适的日子，多希望时间快点，到我有能力那一天，又希望时间过慢点。
父亲老了，这是他现在给我最深刻的印象。他听力不如从前，每次打电话给他，我都要很大声地讲话，有时还需要重复。国庆放假回家时，见到他整个人更加的瘦弱，脸上颧骨凸出，面色黑黄，头发杂乱卷曲，不由一阵伤感。从外貌可以看出父亲一生操劳，事实上又何尝不是？父亲的职业是石匠，长期从事重体力活。壮年时的父亲，有一身自豪的力气，农忙时，都是他一力承担几个伯父家最重的活。而岁月不饶人，父亲身体里再也没有昔日的力量，都一点一滴的奉献给了一家人的生活。父亲一直操劳，这是他衰老的原因。本该安享晚年了，却为了我，父亲还在工地上早出晚归地忙碌。每每想到父亲年迈的身影，我就愧疚不已。
父亲农历乙未年出生，属羊，命书评苦命，一生辛劳。父亲小的时候，祖母就去世了，而祖父成分不好，他没为家里积下财富，却带来一场灾难，自身难保。父亲和二伯都在大伯的拉扯下长大。听父亲讲起过去的苦日子，有几分新奇而更多的却是沉重。他很小就要挣工分养家，那年月饥荒，偷过没成熟的果子，也常吃拌入野草的稀粥，有时里面更见不到米了。和全国广大人民一样，这样的日子，直到文革结束才稍好一点。其时父亲已经成人，拜村里的老石匠为师，学会了石匠手艺，从此这门手艺伴随他一生。 父亲娶母亲过门的时候，欠了不少的债，再加上后来我的出生，家里更见窘迫。我本应该有一个弟弟的，他却因家里经济条件枉自投胎了一次，我同时庆幸自己脚步要比他快。那时罚款也就300元，可就这300元，却让我弟弟没来到人世！为了生计，年轻的父亲到处去做工，我记得的有去过南江开采石材，父亲的工友有被炮火炸伤的，也有被石头砸伤的，所幸父亲平安。不知是否因为家里贫困，那时父母还吵过架，年幼的我看不清原因的。那回父亲刚外出归来，然后母亲上街给我买了饼子，却给自己买了老鼠药，躲在房里吃了。父亲发现的早，送卫生院抢救过来了。幸好没有造成悲剧，不然我的人生将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其实后来父母的感情还是很好的，直到现在。 因为父亲能吃苦，干活踏实，家里境况渐渐好转。应该是1987年的时候，家里新修了四排三间的青砖瓦房。家里虽然不能大鱼大肉，却也有饭吃，有衣穿了。我在第二年就开始了上学生涯。 从揭不开锅，到不愁温饱，父亲从不埋怨，一直踏踏实实地撑着一家人的日子。父亲的前半生为生活所迫，后半生却将全部精力放在我的身上，无私付出。 父亲非常疼爱我，虽然有时也会用竹条惩罚我的调皮。父亲对我读书抱有很大的期望，一直说我能读到哪，就送我到哪。年少的我穿着旧衣破鞋，学习却有些天分，没怎么努力，总能考个第一，我很高兴因此给父亲苦闷的生活带来微笑和自豪。父亲扛着石头一心供我上大学，我却没让他如愿，只读了中专，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我能有今天，一切也离不开父亲的努力，父亲的爱无私地为我铺平了道路。 少时的我很顽皮，许多小事瞒过了父亲，不过终究发生了一件让我现在还后怕的大事。那年村上的果园无人承包，树上的梨子成了无主之物，我也扎在孩子堆里垂涎三尺。我站在两楼高的横枝上，捅梨子的时候，枝断了，掉到地上。我还清醒着，以为没事，想告诉围过来的人们，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一下就呆了，最后是大伯家的嫂子把我背回去的。我以为父亲会打骂我，父亲却二话没说就背起我去找医生。在后来的几个月里，父亲背我换药，接送我上学，给我用药酒散瘀活血。父亲的背，温暖而厚实。进城换药时，还会给我买我爱吃的肉包子。真希望脚好得慢点！因我身子虚弱，脚伤好的时候，父亲还给我捡了开胃健脾的补药。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温暖的日子。 我年少是如此不懂事，长大之后依然让父亲担心。2003年发生非典，五月时正闹得厉害，我因爱情出现危机，决定到成都。父亲竭力阻拦，我却心意决绝。父亲，好几十岁的人，那夜哭得撕心裂肺。他的心愿很朴素，要死一家人也团团圆圆。如果我要走，他说就当没有生过我。我心里万分难受，也哭的歇斯底里，那种感觉刻骨铭心，可我答应不了他，也没有想过出去还会活着回来。第二日走时，父亲依然送我，但我知道他心在滴血。对他的伤，我无法弥补。 2005年为了我在成都近郊买的房，父亲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因为不够，春节时父亲又低声下气向亲戚借款。看着父亲讪讪的笑，那刻我心如刀绞。接下来为了尽快还清债务，母亲去了人家帮工，父亲一人呆在老家，又要出工，又要顾家里的农活，起早贪黑忙碌，除此还有孤单。有次父亲生病了，等伯父发现时，他已在床上躺了一天，没有喝水，没有吃饭。新家装好，父母都搬来成都，一家人终在一起，不过他们都不闲着，父亲就在附近的工地上做活。他心头想的，还能做一天，就帮我再出一分力。 父亲不计辛苦做工，算来也挣了不少钱，不过全花在了我身上，自己生活非常俭朴。平日里就穿一双胶鞋，也不添新衣服，就穿我闲置的旧衣。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酒，每顿饭都要喝上二两。父亲干的重体力活，我知道他需要酒缓解疲劳。经常在夜里听到睡熟的父亲痛苦地呻吟，等他醒了问他怎么了，他却说不知道。我不知怎么才能让父亲不再那么苦痛！父亲年事已高，且日渐苍老，我却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他过上舒适的日子，多希望时间快点，到我有能力那一天，又希望时间过慢点，别让父亲过早老去。真是忧心忡忡！ 我在念书的时候，做了一个关于父亲的梦。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沿着一条路往前走啊，走啊，路边有一间小屋，露出微弱的灯光。我走进去，发现里面有一张简陋的床，父亲正在上面熟睡。似乎发现我到了，不过他更像是在做梦，他告诉我钱在枕头下面，让我拿去，又说：用完了我再去挣！然后就反复呓语着这句话。我不禁泪流满面，醒过来也止不住。 父亲啊，就是这样为我奉献着！ 前年又做了一个梦，却是一个噩梦。父亲在我的梦里去了（我相信现实中父亲会长寿的），瘦削，衣服破旧。太让我不能接受了，我说，父亲，你怎么就去了呢？你还没有过上舒心的日子呢！我还没让你穿好，吃好，你也从来没有闲适游玩，很多生活你还没有享受呢！他却再不言语，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愧疚，痛心，悔恨，也是泪流满面，直到哭醒过来。 我只能这样愧疚，虽然也很努力工作，却急不来。暂时能做的，只是给他沽些好酒，泡上一大瓶。我也要奔波在外，多陪陪他都不能做到。每次在电话里，不等我开口，父亲却老是叫我保重身体，他想不到自己。 这就是我的父亲！【责任编辑：可儿】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