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河鲁婵_魂断牛车河

时间:2020-01-19 10:51:42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魂断牛车河    ●默见    枯藤、老树、昏鸦。    身处异地,独立窗前,一片萧瑟袭入眼帘,才兀地意识到已进入悲秋的九月。在遥远的桃源县的西北边陲,应该就是我那朝思暮想的故乡——牛车河吧?!    父亲客死异地,下葬他乡也快一年了。因为没能满足父亲叶落归根的遗愿,心存惶恐,尽管思虑成疾,一直压抑对你的思念,唯恐我笨拙的文字亵渎你圣洁的灵魂,我日思夜想的故乡——牛车河!    火热七月,家族最后一位祖辈五爷过世,因为奔丧,我又匆匆去了趟故地,再一次如此真切的触碰着那熟悉而陌生的一草一木,吮吸着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的泥土气息,追逐着你腰际飘曳的如烟的丝带,我这个老男孩竟无法压抑内心的躁动,对你的思念更加浓烈了。    牛车河,我是吮吸过你的乳汁长大的山里娃。    老舍笔下的济南是三面环山的,我的故乡牛车河乡毛坪村是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褪色的木舍沿着溪的两岸顺着梯田式地势零星点缀,横七竖八;一条崎岖颠簸的山路从两山的夹缝处努力向外延伸,消失在云雾叠嶂的崇山峻岭间;巍峨突兀的老祖仙山静静伫立在村庄后山的群峰之颠,山神般呵护着大山脚下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亘古不变。    父亲兄妹四个是同母异父的手足。祖母是个地主家的大家闺秀,祖母与姓徐的原配丈夫婚后生下了大姑,那薄命的徐姓爷爷在大姑出生后不久便因肺结核撒手人寰了。祖母又跟另一个徐姓男人姘居生下了伯父,伯父出生不久,徐二爷爷便被国民党当壮丁抓上了战场,徐二爷爷一去多年音讯全无。再后来,祖母就和我的祖父成立了组合家庭,生下了父亲。有道是好事多磨,祖父刚在祖母肚里缔造好小姑的那年,徐二爷爷竟鬼使神差般摸回来了,在那个封建年代,我那可怜的身不正名不顺的祖父只得带着父亲搬出了祖母家。那与父亲同父同母的小姑最终跟着徐二爷爷姓了徐。    祖父是个游走江湖的牛贩子。那年祖父来到县城郊区的枫树乡,相中了外祖父的长女,硬是凭着牛贩子那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巧嘴,说动外祖父与自己结亲家,把生于平区不悉劳作的母亲嫁给了大山里的父亲。    祖父视父亲为掌上明珠,因为他的疼爱,父亲成了大山里唯一的准秀才,他毕业于省立师范桃源师范。父亲将读书人的清高孤傲、好高骛远展示的淋漓尽致:他先是拒绝工资微薄、生活安逸的教书生活,后又抵触面朝黄土背朝天、上山下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里劳作。凭着读书人的灵敏嗅觉,父亲闻到了改革开放的浓郁气息,他踏上了南产北调的生意路    在桃源,居住平区的农民大都以栽种水稻为生,水稻生产季节性强,农民农闲时间比较多。农闲时,妇女们好串串家门,相互拉扯家常.抑或独个儿搬张板凳坐在门外,一边编制针线活一边享受阳光的沐浴,生活倒也闲适。家居山区的村妇一年四季有忙不完的农活,除了伺弄三四亩水稻外,还得栽种红薯,收获玉米,收刮苎麻,挖茶山、摘茶子,担柴禾、烧瓦窑,打猪草    没了父亲的支持,母亲拉扯着我们姐弟四个在大山里苦苦支撑、长吁短叹。    起初,父亲每做完一单生意,还隔三差五回家一趟,将生意所得都悉数交与母亲,虽然不多,但日子尚能勉强维持。后来,父亲成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匆匆过客,他回家的次数非常有限,上门讨债的人却送走一拨又来了一茬。    在娘家人的唆使下,母亲开始不停穿梭于往返大队部和公社之间的山路上。经过母亲的不懈努力,父母解除了婚姻关系。母亲带着姐姐去了娘家枫树乡,我和两个哥哥被遗弃给了大山。那年,我六岁。    乡亲们用大山般博大的胸怀接纳了我们兄弟仨。牛车河,因为你的包容,我的童年清贫、苦涩中多了些温馨、欢乐的记忆。    我出生在枫树乡,我们一家是从枫树乡迁回祖籍牛车河的外来一族。初来咋到,相邻把我们一家六口安置在村里的队屋里。母亲离开后的当年,队屋变卖了,厚道的山里汉子在队屋的旧址上帮我们兄弟三个搭建了一个四封三间的木舍,没钱装板壁,大姑带着我们三兄弟从山上砍来细长的棍条,扎在木屋四周充当板壁。冬季,肆虐的北风叫嚣着,穿过棍条的缝隙,在空荡荡的木房子里欢跳、挑衅。但于我,那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牛车河,我是吃您的百家饭长大的大山的孤儿。    队里每年接济我们兄弟五百斤稻谷,12斤菜油。因为长身体,饭量大,时长有断炊的时候。弹尽粮绝的日子,我常会抄起家里那个硕大的脸盆挨家挨户乞讨,陪下几滴可怜巴巴的泪珠,换回满盆白花花的大米;隔壁大婶家的鸡又该在屋后的鸡窝里产下两三颗白晃晃的鸡蛋了吧?起初,您怀疑是黄鼠狼偷吃了,蹲守过几次,您的善良怂恿您屡次放过了偷吃鸡蛋的黄鼠狼;朱大爷山宥里的菜地又该长势喜人了吧?这些年没再遭到鬼子的扫荡了吧?猎夫二狗子进山打到野味了没,也不见施舍我一块,很多年没尝到他的味道了。    牛车河,是您的宽容纵容了我的任性、顽皮,让我痛并快乐地成长。    春天的牛车河是最迷人的。微风夹杂着些许寒气偷偷飘过,送走寒冬的余威,便进入了山乡的初春。隔冬的衰草下悄悄冒出几点新芽,嫩嫩的,绿绿的;阳光普照不到的深邃山坳里,还残存着隆冬白雪的痕迹;四季常青的松树的黛绿,春季抽枝的枫树的浅绿,相互掩映,深深浅浅,遍布山野,那颜色煞是醉人!牛车河的春季也是个收获的季节,饥肠辘辘的我们常常深入屋后的半山腰搜寻茶包,掰开来,抠掉里面一层毛茸茸的质地,咬上一口,酥软香甜,沁人心脾。山里还有一种可以做药材金银花,一簇簇、一团团,都次第开放了,黄白夹杂,甚是醉人。采摘满满一背篓金银花,到村代销店换取一两元小钱,再一溜烟跑到牛车河供销社觅几本心爱的小人书,竟也能短时抵御饥寒交迫的阵阵侵袭。    夏天的牛车河是最活跃的。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景象是最寻常不过的了。晴朗的日子,清晨的云雾笼罩着整个山庄,神秘莫测。八、九点,云雾慢慢消散,村舍、草垛,挑担的汉子、荷锄的村姑、蜷缩的黄狗、踱步的公鸡都粉墨登场,若隐若现。云雾慢慢向上蒸发,徒留下一层薄薄的丝缎徐徐在半山腰游弋,迟迟不肯退场。门前那条歪歪斜斜的小河,是我们夏季的游乐场。涨水的时节,村里小伙伴都不约而同倾巢出动,下到河里嬉戏。爬上河畔躯干伸到河面的柳树上,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溅起一团浪花,听凭湍急的流水席卷着整个人在旋流里浮浮沉沉,是何等痛快酣畅。枯水的时节,小河安静了很多,化作潺潺溪流,静静地从鹅卵石上淌过。河水清澈透亮,能见各种小鱼成群游弋,河虾在深潭里弹射后退,螃蟹钻出鹅卵石,偶尔爬到岸上,横行霸道,耀武扬威。提起小水桶抑或挎起虾耙下到水里,不消一会功夫,就能抓到满满一桶螃蟹或搭到一竹篓虾米。    秋天的牛车河是最绚丽的。风中站立的老祖岩满脸挂满了忧伤。山顶上,枫树干瘪的枯枝在瑟瑟秋风里摇曳,摇下片片红透的落叶,摇尽了繁华艳丽。但漫山红遍的妖娆红妆里,也不难找到几丝绿的质地,挺拔的松树,低矮的茶树都还保持着绿的特质。茶树上的结满了茶籽,采摘茶籽的山巴佬按捺不住收获的喜悦,偶尔飚上几句山歌,与南飞野雁悲沧的嘶鸣在空谷里交织、回绕。山脚,梯田式迂回层叠的稻田的水稻早已收割,水田没了积水,松软的稻田踩上去软绵绵的,遍布扎好的稻草人。将家里唯一的蚊帐撕扯成旗帜形状,用碳灰写上大大的杨字,旌旗招展,操起木制的关刀、长枪,飞驰到屋前收割的稻田里,模仿着杨家将的架势,割据一方,捉对厮杀,成了我们哥仨每年秋季百玩不怠的游戏。热情的山里汉子每每路过,总会停下忙活的脚步,在一旁叫嚣、蛊惑。一阵喧哗过后,当哥仨都气喘吁吁败下阵来,屁颠屁颠跟在有经验的大叔身后,深入深山找寻八月札、杨桃等野果充饥,成了山民赐予的最大奖赏。    冬天的牛车河是最纯洁的。雪,是不可或缺的灵性尤物,它平添了山村的圣洁。从初冬到初春,雪下得很频繁,鹅毛般漫天飞舞,来势也很凶猛。山上山下、房前屋后,密密匝匝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极目远眺,银装素裹,整个山村仿若进入了雪白的童话世界,静谧、甜美。挎上祖传的老式洋铳,带上一群欢蹦乱跳的赶山狗,追寻野物在皑皑白雪上留下的行行足迹猎杀猎物,是山里人沿袭了千百年的传统习俗。猎物分配的方式至今都传承者原始公平的方式:所有参与者(包括猎狗)都参与平均分配,甚至,你什么都不做,只要看上猎物一眼,都有权参与分配。在那段艰苦岁月里,打听哪儿打死了猎物,火急火燎赶到现场,屁颠屁颠提回几块新鲜的野味,成了我们哥仨的头等大事,生活因此也总是那么美好。    牛车河,我贪恋你山的雄伟壮丽,水的透亮澄清,更感恩你滋润了一方淳朴厚实的山里人!    轿顶山是座海拔800米、东西走势的群山,因其主峰像顶轿子,故名轿顶山,是方圆闻名的大山。云雾里,牛车河墟场宛若半裸的少女安逸地躺在大山的怀里。清澈透明的牛车河,自东而西潺潺流经整个墟场,将墟场划割为南北两部分。山镇里的两所学校隔着牛车河遥遥相望,南岸是中心小学,北岸是乡中学。那里,是我苦苦求学五年,扬帆远方的起点。在那里,我昔日的恩师们至今还坚守着三尺讲台,默默耕耘在深山里,掏尽所学,守候并滋润着一代代山里孩子!    因为家贫,年幼的大哥被大姑托付给村里的泥瓦匠学艺,那年,他小学三年级肄业。    为了不愧对我那虽杳无音讯,却可能苟且偷生在地球某个角落的父亲,加上读书成绩尚可,众亲戚商议继续供我和二哥读书。就这样,我和二哥踏上了从毛坪村到牛车河乡往返三四十几里的走读生活。    山区地广人稀,从家到学校近二十里的山路,仅有两个人口集中的村落——廖家山和周家峪。一条宽约三米的简易公路,顺着山势在家与学校之间大山深处起伏延伸......刚蜿蜒上升到一座大山的孤岭,又急剧下降到众山封锁的谷底;才踏过几块低洼的野草地,又延绵穿梭过几座阴森的孤坟。清晨或黄昏的山道上,时常有猫头鹰在山的深处啼哭,毒蛇在路旁荒芜的杂草丛中蠕动,半山上独居的山里人家的黄毛狗还偶尔冲着空荡的山谷嘶吼几声    为了赶上学校7:00开始的早自习,得到老师更多的陪堂辅导,山里公鸡才打鸣两遍,摸着朦胧的月色,凑合着扒上几口烟熏火燎的红薯饭,我叫上二哥出门上学。生性胆小的二哥战战兢兢跟在我身后走出几十米,远山的猫头鹰刚一涕泣,他就撒腿往家里回跑,钻进余温尚存的被窝,辗转反侧重又进入了梦境。待到天色大亮,他才重新背起书包往学校赶,他因此经常迟到,得到严苛老师的批评也日益多起来。    或许是忍受不了读书的清苦;也或许是不谙世事,看不到读书的前途;又或许是无法排遣成绩更优秀的弟弟给他的压力,初二那年,二哥辍学了,挤入了南下打工的队列,尽管他学业成绩稳居年级前六名。    饥饿,至今忆起,对于我还是那般真切逼人。清晨自烧的焦糊的南瓜拌稀饭,挨不到中午早已饥肠辘辘。午餐时,眼巴巴望着通学生回家吃饭,寄宿生上食堂打饭,我只能继续与饥饿抗争,饿得肚子痛疼难忍、两眼发黑时,咬了牙捧着腹趴在桌上调整调整。但也不全是痛苦常伴左右,细心的数学老师时常偷偷地又略带些霸气地塞给我几十张餐票。同桌的鸬鹚和几个悲悯的家伙也偶尔邀上即将倒下的我,去到他们家里美美逮上一顿。祸不单行,缺少了父母的打理,成天蓬头垢面的我惹上了寄宿生中广为传染的疥疮,下半身发脓腐烂,走路举步维艰。英语老师给与了我母亲般的关爱,把我叫到她家,用硫磺给我泡水洗澡,还连续几天叮嘱我涂抹膏药,不出一周,疥疮竟神奇消失殆尽。大抵正是他们关键时候的出手相助,我才能残喘生存至今。    小学几年,尽管我每学期考试囊括年级第一名,因为家贫、自卑和孩子思亲的本能,我每个寒暑假结束,从母亲家返回大山都会产生厌学心理,常常游弋迂回在屋后的大山与门前的河湾之间,两三周不去上学。真正让我懂得读书之道,看清自己出路的是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老师,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给我论述读书是山里孩子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的真理。我自此,开始振奋崛起。    初中三年,我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类拔萃,在那个山乡里。我也一如既往得到了老师们更多的青睐与关照。牛车河求学的五年,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比亲情更温馨的东西,它催我向上,催我奋进!    初三毕业那年,我因成绩优异被保送到县一中就读高中。    那年的九月,怀揣着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肩负着兄长的期待,老师的嘱托,挎上简单的行囊,我告别了给予我家一般温暖的母校,告别了如家长般倾注我无限关爱的老师,也阔别了给予我苦涩记忆的牛车河,还有大山深处厚道而淳朴的乡邻。    三年后,在三、四个高中铁杆同学的倾囊资助下,靠着周末和假期的勤工俭学,我得以在师范学院继续我的大学梦想。    大学毕业,为了那份沉甸甸的感恩,我选择了回到母校牛车河乡中学从教。乡中学执教的两年半,我起早贪黑,身肩重担: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任教一个班的语文,一个班的数学,三个班的地理,课余给本班偏科生辅导英语。激励优等生,鞭策后进生。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所教班级学生的学业成绩在周边五校的联考中名列前茅。然而,变故便也接踵而至。    牛车河,在人生抉择的十字路口,因为那颗年轻雀跃的虚荣心,我选择了背弃你,再一次与你别离。    因为教学成绩出色,我被周边县中看中,县中校长跑到县教育局要求调动我。当母校校长征询我本人意向时,为了到更高的平台历练自己,我竟草率选择了县级中学。牛车河,原本,我可以扎根故乡,原本我可以教育更多的山里娃。    我的家族在牛车河也算得上是闻名山乡的书香门第。大姑的四个孩子都悉数读书走出了大山,还有两个更是留学去了美国;伯父的儿子中专毕业后任职省内某石化企业高层;小姑家的表妹北航研究生刚毕业,去了沿海国企,年薪不菲。我是父亲四个孩子中唯一读书出来的,但相比表兄妹和堂兄,一名普通中学教师的身份,让我顿觉黯然失色。    在县中教学的三年半,我虽然被委以重任,担任重点班班主任,校文学社社长,课题研究组组长,工作也还兢兢业业,但那颗一直躁动的虚荣心却在无止境膨胀。    那年的一个双休日,我背着校长,偷偷报考了市直公务员。一个月后,公考成绩揭晓,我竟笔试第一,接着就是面试、体检、政审等走马观花的程序,再后来,市人事局给学校下达了派遣通知单。再一次,收拾简单行囊,我去了更远的地方。    牛车河,还是因为内心的狂野与浮躁,我又放弃了在附近守候你的机会,远离了你,远离了那方养育了我的厚重而深沉的黄土地。    弃教从政的第十个年头,一个百无聊奈的初冬的傍晚,突然接到深居大山的堂叔久违的电话,堂叔告诉我,在漆河镇老车站旁的私家旅社,发现了消失几十年的父亲的身影。    我连夜租车赶到漆河镇那家旅社时,堂叔、表哥、还有我姐姐哥哥们,已先我一步赶到。旅社老板娘是牛车河外嫁女,一位很淳朴的大婶。蜷缩着躺在狭窄简陋的客房里,父亲已不能言语,从老板娘嘴里我们了解到:父亲客住旅店已有多日,最近,病入膏肓的他,已四、五天没吃没喝,也没进出过客房。父亲曾恳求老板娘帮他拦出租车回牛车河,但出租车司机见到奄奄一息的父亲,不想节外生枝,都拒绝了。    我们姐弟几个连夜把父亲送进了县人民医院疗养。最初,我以为父亲只是旅途劳累,体力透支所致。全面体检结果出来,医生面色凝重把我叫进了医生办公室,父亲被诊断为原发性肺癌,并有扩散性晚期脑肿瘤。    节哀吧,好好陪你们父亲几日,即使花钱转院到更专业医院诊治也只是寻求心理上的慰藉罢了。医生近乎绝情的忠告,摧毁了我最后的臆想。    我向组织告了假,在医院陪伺父亲。调养几日,父亲精神好了许多,见着我们几个子女,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暗自神伤,愧疚自责。慈乌有返哺之恩,羔羊有跪乳之义,父亲,你的子女又何曾嗔怪过您,您不也是为了家人富足,只不过时运不济罢了。    我们姐弟轮番上阵劝说父亲转院治疗,父亲还是如以前那般倔强,坚决抗拒,只是轻描淡写的宽慰我们:一点小毛病,就在这疗养几日就好了,我还等着好了回牛车河看看,去你们爷爷、奶奶坟上瞧瞧。    姐整理父亲衣物,意外发现了旅行箱里一张脑CT及医生诊断。早在六月份,父亲头部痛疼难忍,自己去昆明当地的一县级医院检查了,原来,父亲心里一直都明白!发觉满含泪水的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父亲有些愧疚,之后便喃喃低语宽慰我们几个:昆明的医生建议我吃好点,好好对待自己,生老病死,自然法则,别太在意就是。    父亲状态好的时候,总喜欢我们几个守在他身边唠嗑。他给我们讲他的生活,我们给他讲我们的点点滴滴。父亲走南闯北到过全国很多地方做生意,亏多赚少。近十年,先是在河北办养猪场,一个人搅拌上千头猪的饲料,甚是艰辛。后来年纪大了,经朋友介绍,去了昆明某少管所当门卫,一个月一千多工资,过得也很清贫。两个哥哥后来都离开清贫的牛车河,随了母亲在枫树乡成家落户了。听说我们都过得很好,父亲显得比先前更轻松了许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岁月是把杀猪刀,父亲的状态每况愈下,每天要靠着麻醉药、止痛药和醒脑针维持残喘的日子。他依然那般好强,最痛的时候都不哼一声,只是一遍遍捶打难受的脑袋。    姑姑、伯父、七大叔、八大姨都先后来医院探望父亲。父亲开始郑重其事向我们交代后事,他的奢望并不多,只希望在他走走后,能把他遗体载回故地牛车河安葬,让他静静守护爷爷奶奶。    父亲临走前的整晚,我和衣躺在父亲身边,用手机一遍一遍重复给他播放着歌曲《乡愁》,那晚,他过得很安逸。    奄奄一息的父亲在用车载回大哥家的第二天就走了,在长扯三口气后,他的遗容定格在了那凝固的时间点:凌晨八点零四分。父亲来到世上是赤裸裸的,他走的时候也是赤裸裸的,奔波劳累了一辈子,走得很纯粹,很干净,不带一丝污秽。    哥哥姐姐和我都远离了昔日的故乡。姑姑,伯父们都反对将父亲运回牛车河安葬,他生前孤苦一辈子,他们害怕他死后远离子女,成为深山里的孤坟野鬼。哥哥姐姐们也一再强求把父亲葬在枫树,他们好有更多时间去坟地探望仙逝的他,生前,我们都亏欠父亲太多,仅仅守候了短短的26天。    父亲最终被安葬在大哥屋后的山坡上,一个父亲还很陌生的地方。他终究没能回到他日思夜想的故乡牛车河,没能回到爷爷奶奶身边。他注定是一辈子最彻底的游子。    七月初七,我去坟头祭拜了父亲。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人到中年,阅尽人间沧桑,看穿人世浮华之后,我开始沉淀。    牛车河,如果人生可以从头来过,我愿意做一名淡泊名利的乡村教师,用知识浇灌一代代山里娃;牛车河,如果人生可以从头来过,我愿娶一位心地洁白如玺的当地姑娘,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牛车河,如果人生可以从头来过,我愿守护父亲棺椁回到故地,百年后与父相依相伴。    牛车河,我深爱着的厚重而深沉的黄土地啊,我真想化茧成蝶,即刻回归你的自然,你的淳朴,你的原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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