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1+2>3]

时间:2019-12-28 10:25:59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自从我兼任了区财政助理员,每个月都要去县里报账、领款和送工作汇报。而且,根据刘书记的指示,只要是他在家,就要将工作汇报直接给他送过去。这样一来,我差不多一个月都能见到他一次。一来二去,我与书记夫人李仙才也就熟悉了。一次,李大姐好心地问我:小王,你年纪也不小了,看来是该成个家了。我琢磨着,县贸易公司的会计小汤跟你倒是挺般配的。怎么样?要不要大姐帮你牵个线?七年前,小夏在冷水滩就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我觉得是老班长对我这个小兄弟的关心。可如今,县委书记夫人竟然也说出了同样的一番话,我当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怦、怦、怦地一阵猛跳,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想着应该怎样去回答大姐的问话,就一声不响地逃走了。

  

  那时候,1+2>3的阴影还深深地留在我的心里,我压根儿就没有敢想再去找对象。直到那天晚上,一个人独自回到了招待所,大姐说的那番话,像是一把钩子,钩起了七年前我在听了小夏那些话之后,对于异性的那些神秘感和莫名其妙的的胡思乱想,心里就像塞进了一团羊毛,浑身发热,烦躁不安,实在是憋得慌。我心想,自己今年已经26岁了,距离人到三十日过午那句老话,也仅仅是一步之遥了。再看看与我年龄相仿的好多人,别说是早就成了家,只怕是孩子也该会喊爸爸了。再一比照昔日班戈湖地质队的标准,我早就是一个老光棍了。我一个人睡在招待所那条大通铺上,翻过来又覆过去,一个晚上几乎就没能阖上眼。

  

  因为我是区里的财政助理员,每个月都要去贸易公司替区干部们买些日用品,隔三差五地也会看到小汤一次。但是她在我心里的形象,从来就只是贸易公司的一个说话轻言细语,做事一本正经的会计,就连那一个女字,都没有跟她联系起来。而且,她那一口吴侬软语,常被一些人戏称为像鸟叫,我还总是随声附和,点着头打哈哈。

  

  真正是境由心造呀!就在今天,李大姐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小汤在我的心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那温文尔雅的神态;她那说话就像是在低吟浅唱的悦耳声音,第一次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波浪

  

  下个月,我又去县里报帐。在给刘书记去送工作报告时,刚跟书记说了几句话,李大姐走了进来,笑着对书记说:书记同志,今天这点时间能让给我吗?我想领小王去办件事。书记会心地笑着点点头,大姐直接将我领到了贸易公司。我记起上个月她的那番话,心里一阵紧张,连忙问:大姐,您这是要领我到哪里去?大姐收住脚,两眼紧紧地瞪着我,然后又神秘兮兮地笑着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掉了哟!我跟着她进了贸易公司那间小小的会计办公室。见我俩进去,会计小汤的脸一下子由白转了红,低着头站了起来,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大姐还真是个爽快人,笑着说:小汤,你和小王想必也是熟人了,还用得着我来介绍吗?我脑子空空,脸上发讪,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刚想偷偷瞧那小汤一眼,没想到两个人的眼光竟在空中撞了车,可又都同时飞快地低下了头。我觉得,小房间里那原本就稀薄的氧气统统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尴尬,我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了。李大姐见到这个场面,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害羞的?就拿我和老刘来说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还真奇怪,就是她的这半句话,房间里的气氛立刻起了质的变化,我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我觉得大姐真有意思:给别人来当媒人,却说起了自己过去的故事。我瞟了小汤一眼,她同我一样,好像是在等着听大姐的经验介绍。

  

  我和老刘谈恋爱,那时候,他刚——如此吸引人的精彩故事刚刚开了头,书记的通讯员小唐直接推门跑了进来,气喘嘘嘘地说:大姐,让我好找!吕主任请您马上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大姐笑着看着我俩,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好了,好了,我的老经验只有等下次有了机会,再给你俩传授了。好在彼此都认识,也就不用我罗嗦什么了。你们聊,你们聊。抬起脚就走了。小屋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她。好一阵子,谁也没开口,一阵喳、喳、喳的响声传进我的耳膜。我抬头一看,那窗台上摆放着一只锈迹斑斑的小闹钟,我刚进来时根本就没有发觉它的存在。但这时候,它的声音竟然是如此地洪亮。我脑袋里空空的,根本就找不到一句话来说。小汤也是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坐在我对面,更像是一个比我还要木的木头人。

  

  又过了好久,小汤站起身来,淡淡地一笑,用她那好听的吴侬软语对我说: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可这时候,我似乎觉得时间正在逆向流转,那些被岁月之河的沉淀泥沙深深掩埋了七年之久的记忆,一下子统统都被李大姐导演出来的这一场感情洪水猛烈地翻卷出来了,我的脑海里,上映着一幕又一幕过去的故事:我好像回到了湖南零陵县冷水滩,老班长小夏满脸关切地在说着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又像是在岳屏公园那昏暗的路灯下,小芮那悦耳的喃喃低语,还有当时,我那几乎失控的感情还有,还有衡阳市二中不远处的那个小旅馆,那位可尊可敬的数学老师令我终生难忘的1+2>3的判决

  

  小汤一手拿着一个小瓷碗,另一手提着一把小酥油茶壶,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语调平和而不失抑扬,语速适中而不失顿挫地说着:初次来到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听大姐说你爱喝酥油茶,我就请阿觉(县贸易公司的仓库保管员,一位可亲可敬的小老头)打了一壶茶,请品尝。我接过小汤递过来的香喷喷的酥油茶,问:怎么只有一只碗?她低着头,轻声回答道:我也知道酥油茶的营养好,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没能适应那味道。你就别客气了,趁热快喝吧。我端起了小茶碗,刚喝了一口,就不得不佩服阿觉的打茶技术。刚才那些害羞、那些尴尬,也好像都随着香喷喷的酥油茶,让我喝进肚子里去了。

  

  1958年我离开衡阳到如今,已经六年了。今天,一位虽曾多次谋面,但彼此很少交谈的女子,就近在咫尺。而且,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是自己准备要谈的对象。困扰了我八年的那么些神秘的问号;挑逗了我八年的那么多幻想和期盼,现如今又都有了寻求答案的希望了。我的心怦、怦、怦地还在跳个不停,但却又感到美滋滋的,也更加感激李大姐了。我没话找话地对小汤说:你现在会吃糌粑了吗?她点头笑着说:我只会喝用开水加白糖搅成的糌粑糊糊。我又问:你工作忙吗?她说:县公司连温经理在内,一共只有七个人,我是会计出纳一起干。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漫无边际地聊着天。后来,我狠了狠心,决心转入正题,首先就将自己那平时羞于启齿的家庭成分告诉了她。小汤轻轻地说:大姐早就告诉我了。而且,而且我家也是说到这里,她突然打住不说了。我问:是?,她没有回答我。后来,后来她突然站起身来,转身就拉开了那扇小木门,跨出了房间。我耳朵里刚刚听到两个字——富农,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木头门被带上了。

  

  小木门被她带上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面对着已经喝了半壶的酥油茶。这时候,衡阳市二中旁边的小旅馆,小雷爹爹对我说的那一席话,再一次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那个1+2>3的判决,简直就是兜头盖脑倾倒下来的一桶冰冷冰冷的水,将我这个刚刚还被那些激情,那些喜悦,那些幻想勾兑而成的鸡尾酒,灌得晕头转了向的醉鬼,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时,啪,啪——,军鞋底打在黄婉香那娇小脸上的响声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就像是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脸上。刚才所有的那些激情、喜悦和幻想统统被打得犹如狂风卷残云,统统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好久,小汤还是不见回来。我想到,这里可是县贸易公司的财会室,我离开了就没了人,只好呆呆地坐在那儿等着她。人还没有走,茶却已经慢慢变凉了。这时候,门呀地一声被推开了,但进来的不是小汤,而是李大姐。她满脸带笑地问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那一位哪里去了?我低头回答说:我配不上她。大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我倒是觉得你俩挺般配。好好好,该抓紧敬我谢媒酒了。我说:不——话刚出口,就被大姐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说:不什么不?小汤哪一点配不上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就快点将结婚报告送到县里来。看来,我只有对她说老实话了。我说:大姐,我的家庭成分大姐一摆手:知道,知道,老刘早就告诉我了。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我抢过她的话头,说:小汤家庭成分是富农,我是个地主加官僚,我们两个若是结了婚,又是一个1+2>3了呀!听了我的话,大姐更加沉不住气了,她说:你在高口这一年多,区里反映挺不错,县委领导们也都挺高兴,但你年纪也不小了,大姐好心好意想给你介绍个对象,希望你成了家以后更安心地工作,哪里来的什么乱七糟八的1+2>3?听不懂,听不懂!你可真的将我弄糊涂了。于是,我就向她讲述了发生在衡阳的那一段——是伤心?抑或是难忘?——的往事。听了我的话,大姐竟也像七年前湖南省供销合作总社衡阳专区办事处的方主任那次听完我的话一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哎——,看来真是有缘无份哟。我心想,这个份,不就是我那该死的成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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