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场三味:雨醉书韵]书场

时间:2020-01-14 10:36:14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这是个天降甘霖的日子,春雨不期而至,实在超乎我的期待了。胶东的春旱就像戈壁的空气,你不能抱有沙漠水帘的空想;就像肃北的荒山,甚至你都不能在梦中去染绿。我在窗口凝视,滴落的雨珠似乎在空中做一个顿留,泛起了诗意与调皮,泼洒束束雨的碎珠,再轻轻垂落,在地面溅起一池水花,我不会放过追雨的机会的,但眼前的花伞总是惹着我的眼,一串串牵连着的,毫无着落而四散的,都不做整齐一律,莫非是不约而同地来讨雨,据说,若雨脚迟疑,人在雨中跑,是可以让雨有了结伴的玩兴的。小时候我们就那样,躲在门前的避雨处做着针线的女人们就那样怂恿着我们,妈也在其中,并不叫骂要我们回来。

  春风今儿很乖,乖得让人觉得失真,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我知道了,原来只有雨可以绊住风的脚,将风定格在静止的状态,哦,风莫非是要擎住那雨珠,做一番“风雨相会”的剧目吧。但这些不足以消弭我对那穿行不绝的花伞的好奇,你不能把伞的模样颜色做一个逻辑的归类,也许那样就没有了情调,甚至你连数都不能,此起彼伏,不知从何又窜出一两朵,莫非是嫌这个春季花太少?莫非是想赛过太招摇的灼灼桃花?尤其是周末,我懂得,这里的人都很倦怠,大红的喜事不能惊扰了梦,逐着车流的宣传车不能叫醒,广场舞来的也不算时候,早场的文艺节目再早也不会打破了晨规……那是怎样的狂欢可以唤出一片花伞的海洋?我也抓一把伞追出去吧。

  前几天速装的书场开张了,装修的时候没有规模,时而在地面流动的人都瞬间藏匿了起来,原来这个地方的人要把书场沉放在地下,我不看好,但没有微词,是担心本来就在阅读率直线下降的今天你选个不见天日的所在,是不是在搞怪!

  偌大的一个“万隆广场”,在她的一边切开了口子,然后做了一道流线的设计,通体的厚实玻璃罩住了东西的大嘴,若不是东西两个出入口簇拥了花伞,我不会做片刻的驻足端详。造型造势均如波浪微卷,也像五线谱的样子,不过,那些音符需要你添加,但无需我的操心,眼前的花伞仿佛是五色的音乐符号,攒动的忽高忽低,宛若已经在流动,弹起了美妙的曲,和着那雨珠,溅在上面的雨珠马上绽开,就像是乐声四扩,蔓延到属于她的领地,有的绊勒不住,坠落下来,成了暂时的水瀑。

  几株红桃似乎寻到了最好的搭档,在雨中也不落寞,感谢雨儿拴住了风,静穆在淅沥之中,温顺得如插花不作半点的摇曳与抖动,生怕抖落或者挤掉了半粒雨珠。有时候吝啬会让人妒忌,那些无端地就想释放张扬美的,往往让人目及而避之,为何?美,大概到了可以招惹的地步,都不是靠了扭动而获得的,所谓“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仅仅是半掩半露地靠在栏杆就惹得觅香人的青睐,仿佛十里也闻香,百里也见色。这里的美也不是靠谁战胜谁而获得美誉的,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可是靠了对比而排挤淘汰,这里的颜色互染,离开了谁都是缺憾。如果我们在一个团体里,大家都生出这样的想法,必须是真实的,那可是“神州尽舜尧”的和谐境界,如果美都靠独树一帜,绿叶拥红,当机拔除,扼杀胎腹,这样的美必然是沥血的残酷,也不能经久不衰。

  我常常想,书店是最好经营的,但报道里总是告诉我们,今天倒闭了几家,明天几家关门。我觉得,恋书的人群无需维持秩序,那些在开张之日早早携了械斗的工具的特警都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沉在不被雨打的石阶上,他们也知道自己此时成了最多余的人。孩子在这里唱着主角,似乎没有老师的吆喝,只要走进去,马上安顿得如乖乖兔。哦,书韵总是不说话,书香总是“暗香浮动”,乖乖的,就连那些提高了精神状态准备随时做好监护的家长也都慵懒无度了。但你必须小心翼翼,我此时就要去找孩子群的缝隙,躲过他们毫无防备随时可能邂逅的碰撞,你必须让一让,我幼稚地自语:这里孩子优先。

  这里讲究的是搭配,沿北的一溜独立于书场之外,站在台阶上,一端是名曰“闻香一亩方田”,这里摆满了时令的鲜花,几个少男女做着小老板,似乎并不是弄花的老手,挤满的人久久不散,前排的都是鲜花举过头顶慢吞吞地从里层自我压扁着身子挤出,不是他们太有情调了,而是怕挤坏手中的信物。持花的多是年轻人,后面总是缀着一个美女,出来之后都是双手捧了花儿,只是不做单膝跪的姿势,转手给了最想收花的女人。我想,若是雨过天晴了,他们还会选这个所在来表达爱情么?选!因为爱情都是要尽量做得高雅,书场有着浓郁的书香,染了香的爱情,你就是想抖去满衣的香都不能,你说这样的爱情签名处,那个地方可相媲美,不成才怪!我真的佩服了提出这个创意的人,也许在我看来是大胆的商业尝试,在他看来就是胜券在握。

  小时候,我伏在炕头卷起的被褥看书的时候,妈妈总是说,多少农活等着你,还有心思看书!看书是能吃还是能喝!我的时代对于看书,妈妈的话是真理,我明明知道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铿锵豪语,却不敢当做刺向妈妈胸腹的刺刀。这里倒是应了妈妈的话,很长的一溜全是面包,你可以坐在面包屋里的小桌前捧着书咀嚼着香甜,你也可以买一个用特制的纸袋盛了,想起就咬一口,也不分散你啃书的专注。我还是去判断做这样的商业运作的考虑,是不是高尔基的话给了他灵感?“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面包与书同样都可以引人入胜,这真是最挖空心思的设计。但记住,这里只卖不烤制,我想理由绝对是不能因面包的熏烟渍染了书香。

  我问自己,为什么要给这个书场写一篇华美的文字?理由也是很自我,很偏狭。我驻足宽敞的大厅中间,站在两个圆圆的塔架周围,无需关注路线,绕着塔架去看就是,倒是满满的散文集,林清玄的,十几个品种,有的不允拆去了塑料包皮吧,我拿下来看,想翻,却住手,只能嗅一嗅作罢。毕淑敏的,周国平的,余光中的,余秋雨的,季羡林的,凡是大家,都一并猎艳。我还是气恼,为什么做那样的密封,有一本书叫“随便翻翻”,人家多么随性,如此的书局是为了卖书?是怕书香因不封闭而滋滋窃出?还是卖书人想的周到,一位志愿者过来,从塔架抽出一本,置于我的眼前,我准备说声“谢谢”,他却已经拥住了我。原来是我之前工作的一个老同事,他也不说话,似乎无言,我马上明白了,这里可能拒绝声响。

  能够给散文一个炫目的位置,绝对是一个有着十足的美感的人的设计和安排,因为设计者是要把那群真正懂得美的人留在最显眼的地方,作为整个书场的气场气韵吧?

  哦,原来他在想诗——俗了一亩方田有花,饿了沁香房里有面包,倦了那里有书椅,想了随处都是好书。他说的我目瞪口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沉默寡言的他。我拍拍他的肩,道,真是人尽其才!他羞腼地一笑,道,不进一家门不谈一家亲,进了书场,满身的俗气都被书香染了,现在一塌糊涂了。哈哈!

  他低声告诉我,这里二十四小时无眠,你家距离这里不足百米,近水楼台都不如,那月是缥缈的,这里是很实在的书香,随时可以来。他扯住我的衣袖,要拉我去九曲书廊看看,我惊愕,他说,你看,那里是曲径通幽处,很多人在看书。原来藏在幕后的竟然还要大,这里倒是冰山一角了。

  任何审美,都不能是掠夺性的,一旦无度,往往无得,你的心就怕在美面前太浮躁了,有人说,美往往惹祸,不浮躁都不行,因为眼花缭乱是对美的破坏,第一感觉马上就殆尽了。我说,午餐时间了,以后慢慢品吧。他也赞同。

  爬出书场,到了台阶之上,外面的雨还在下,围住入口的人不少,看不见脸,只有花伞一片,袅娜的感觉,曼妙的体验,几个顽皮的青年,干脆旋了伞花,扑落的那雨珠乱飞,没有斥他们恶作剧,倒是驻足来看,我突发酸劲,低语:旋起伞花万朵珠,和了书韵千缕香。

  无竹使人俗,无书使人更俗。之前从来没有细细端详品味的一堆竹在雨中,在书场入口的一角,做了不俗的点缀,是否是因有竹而在这里做入口,还是赋予了这样的意蕴让你去揣味,我弄不清了。竹的绿与雨的白杂糅在一起,是竹绿被春雨弄醉了而轻轻醉醺,还是滴翠的竹添了几多雅致来逗弄那春雨,真的难以辨清了,无论怎么看,怎么想,其中都是泛着十足的韵味,这韵味来自何处?书场的入口正大开,莫非是书场窜出的书韵与竹韵春韵三合一?

  潇洒碧玉枝,清风追晋贤。有诗为证了,思与贤齐的读书人,太络绎,这是这个城市的醉美风景。是雨醉了,还是人醉了,都醉了,才有了这番透彻入骨的书韵吧。

  (后缀:这是“书场三味”之一,待后续之二之三,是为“三味”)

  作于2018年4月22日午后16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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