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静悠免费阅读 [你若安好]

时间:2020-01-01 10:24:03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导读】捏着那张纸,我很好奇,回身望着三爷想问,可三爷还在和缓的述说,这是三爷几十年来话最多、最长、最细的一次,他说即便是老去,他也要体面的老去。

  从爱人老家扫墓回来已有多日,却总有什么如烟似雾绕在眼前,甚至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直至今天随手触摸到书架上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才恍然明白那如烟似雾绕着我的是三爷的身影

  

  清明前一日中午,与小姑开车去老家,一是给爷爷奶奶扫墓,二是要接三爷来城里养老。

  

  三爷是爷爷的亲弟弟。爷爷去世前反复叮嘱我们,要孝顺三爷,要自心底的疼三爷,并要我们起誓才罢休。也难怪爷爷放心不下三爷,三爷孤身一人不说,那又冷又傲的个性早已闻名整个乡镇。

  

  三爷的傲,是因为三爷曾是整个乡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三爷的冷,是因为三爷扛过枪杆,沐过血雨腥风。这个又冷又傲的人,却会赋诗绘画。并且那诗词、绘画完全与他个性相反。因为,我曾见过三爷的墨迹。三爷的诗词恰似三月轻拂的风儿,字画更是细腻、柔韧。不过,三爷从不收藏,写完了,凝神细看稍许,不等墨迹干去,便揉成一团烧了。

  

  对一个能书绘画的人来说,说媒的人当然是络绎不绝,有大胆一点的女子,干脆直接找三爷表白。而三爷呢,整个人沉默得如他曾扛过的枪杆。就连视他如生命的大哥,每每提及婚事,他同样是面如石雕。谁也猜不透三爷的心思,包括视他的大哥。

  

  我曾想过,这个能把诗歌写成三月柔风般的人,内心不可能波澜不惊。但又是谁曾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而使得从此不惊呢?我也曾好奇过,但在三爷一脸清冷之下,藏起了我的好奇,哪怕是他越过枪林弹雨的事。一切,只有在他酒意微浓时,才能听到一句,咳,错了,去错地方了。

  

  三爷说的去错地方,是国民党部队,他曾当兵的去处。爷爷说过,三爷是念大学的第二年暑假去的。本来三爷是要回家的,却被稀里糊涂的拉去了部队。每到三爷说这句话时,我很想说,其实,错不在三爷,而是那段无以改变的历史。可是,面对一脸醉意,眸子里撒满落寞、疼痛的三爷,我又找不到话头了。

  

  三爷从部队回来后,其实从部队回来的不只三爷,还有他大哥我们的爷爷。三爷去部队的第二年,爷爷知道了。身为兄长,他硬是抛下挺着大肚子的老婆,千里迢迢的赶到部队。爷爷的宗旨是,老三在哪,他在哪。哪怕是下个雨,他也要让自己肩膀替他挡挡。

  

  至于在部队的事,爷爷与三爷极少提起。爷爷只说他把三爷带回来了,带到这个半山腰之间的老屋里。从此,三爷伴着他的大哥、大嫂,守着老屋打发岁月。爷爷、奶奶活着时,我们也曾强烈要求他们去城里,爷爷却指指三爷说,他们哪也不去,就和三爷生死相依。

  

  爷爷、奶奶已相继过世多年了,我们也无数次要求三爷去城里养老。三爷总是以他身体健康,能照顾自己为由而拒绝。在他拒绝我们的同时,同样也拒绝村里人的帮助。毕竟这老屋在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靠寨,陪伴他的除了山林,还有的便是鸟雀声了。想要找个人,得绕过山坳才行。村里人想既然三爷不去城里,就去养老院,或者吃五保住到村子里去,让大伙照看吧。

  

  可是,谁要提这事,三爷的脸便冷得如冰凌的说,我没残没跛,我干嘛要白吃你们的,我是乞丐吗?我没孙子、孙女吗?几句话下来,闹得那些好心人是一脸尴尬。

  

  而今,三爷已整整七十五岁了,更何况上次听人说,他从山上倒下来葳了脚。我们想这次他不可能再有理由拒绝去城里吧。

  

  一个半小时,我们便赶到了老家。计划先去爷爷奶奶坟前祭拜,再去老屋接三爷。二老的坟墓在半山腰之间,自泊车的地方到二老墓地约三里路远,没有路,只能在柴草中穿行。不是没有修路,而是山中的柴草好比放牧原野的牲畜,自由、随性到了极致,修下的路无需几日便是柴草丛生,并且其生长的速度快得让人心慌。

  

  我们本以为又要在柴草里穿行的,可走在我前面的小姑子突然在喊,姐,你看。

  

  我们的面前有一条一尺来宽的小道,似蛇一般穿过柴草蜿蜒向上。小道上既没有恣意横生的柴草,路面上还铺着细细的砂砾。这是谁做的呢?若没有每日来回的走动,那柴草绝不会如此顺服的让出道来,砂砾也难得如此光滑、均匀的紧贴路面。并且我十分清楚,这么细的砂砾只有山脚下的小水港里才有。

  

  我们满心疑虑的沿路向上,在离二老墓地约十来米远处,我们停下想喘口气时,小姑子又突然大喊,姐,你看!三爷!

  

  没错,是三爷,正背对我们立在他兄嫂的墓前。远远望处,三爷就像一截风蚀的枯树,那件蓝色的中山装似挂在树上,风一吹,衣摆舞动,舞动得让人心酸。难怪村人说三爷老了,看来三爷是真的老了。

  

  我们走近,小声叫了声,三爷。

  好半天,三爷才如梦初醒地转过身子,面色温和的说了声,你们来啦。

  又转向墓地拜了拜说,哥、嫂,孙儿们来看你们了。我掐准了她们今日回来。

  

  我一惊,问,三爷,您不会成天都守在这里吧?

  老屋离二老的墓地至少有三里路,而且都是上坡。不说三爷这般年纪走来难,就我们走来也觉得费力。

  三爷沉默了。

  

  燃香纸、串冥币、鸣鞭炮、跪拜,做完祭扫,我才发现二老墓地上的蒿草整齐划一,全是一尺来高,两块巨大的碑石整洁、干净,无半点风雨浸湿的痕迹。

  

  这都是您做的吗?我指指墓地,再指指小道。

  

  我想我大哥、大嫂,我想他们。三爷答非所问的蹲下身子,脸颊埋在双掌之间。瞬间,所有有关悲痛、无奈、甚至无助等词语笼罩住了三爷。

  

  我和小姑子彼此望了眼,我想小姑子也和我一样被三爷震住了。尽管爷爷对三爷是视若生命,但我们何曾见过三爷这样过。即便是爷爷咽气那刻,三爷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伸手在爷爷脸上摸了下。

  

  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安慰此刻的三爷,我们除了沉默地望着。直到天色已有几分暗淡,三爷方才站起身,我们随他一道走向老屋。

  

  穿行在柴草丛里,走在前面的三爷,背比以前更驼了,身子尽力向左倾斜,看来葳了的右脚还没有好。

  我忍不住问,三爷,脚还疼吗?

  不疼,早好了。这丁点儿的事,又是谁多嘴了?三爷特意拉直身子,又恢复平常的傲气、冷漠。

  

  老屋就在眼前,它如挂在深秋里最后一片落叶,凄冷、孤寂。随着大门的吱呀声,更是带着霉味的清冷扑过来,我挥手扫了扫眼前似有若无的飞尘说,三爷,这还能住么?

  

  能住!怎么不能住!三爷扶椅坐下喘气。

  看来三爷是真的老了。要在往日,和我们扫完墓,他便会泡茶、煮蛋的忙开了。

  三爷,您还说能动,这才几步路,您就只喘气了。三爷,跟我们回去吧。小姑子柔声细气的挨着三爷。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谁说我动不了了,谁说的。看我手脚不是好端端的吗?三爷一听小姑子的话,立马站起直摆动自己的手脚,要去弄晚饭。

  

  三爷,和我们去城里吧。我哀求道。

  姐,别说了。走,我们去收拾三爷的衣服,看他走不走。小姑子赌气冲进里屋。

  只听三爷大声道,告诉你们,要我离开这里,除非我死。

  

  我们从没见三爷说过这样的话,楞楞的望着三爷。三爷许是觉得自己说话过火了,声调和缓的说,崽,我不是不想去你们那享福,是三爷我实在是离不开这老屋

  

  因为这老屋是他大哥的,是那个曾背着他穿越过枪林弹雨,曾为了他差点丢了性命的人的。更主要的是他认为,他的大哥、大嫂只是出远门去了,随时都要回这老屋来,所以,他得替他们守好大门

  

  三爷说得有点急切,似乎向我们解释什么,又似在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似的,我感觉三爷与往日不同。在听他细说的过程中,我环视里屋。坦率的说,三爷的里屋我们绝少光顾,不是不进来,而是三爷从不应允。里屋陈设简单、整洁,除靠窗的书桌上堆满纸张外。

  

  我走近书桌,发现全是有墨迹的纸张。顺手拿起几张,是三爷的绘画,看来三爷还保持那嗜好。再翻几张,有三爷那三月般的诗词。呵呵,即便岁月再怎么打磨,能磨去只是容颜而矣。我心里轻笑,在三爷的话声中继续翻阅。突然,一张已泛黄的纸张上赫然写着几个君字。君字笔画粗细不均,字体或大或小铺满纸张,可以看出写此字的人的心境并不平静。

  

  捏着那张纸,我很好奇,回身望着三爷想问,可三爷还在和缓的述说,这是三爷几十年来话最多、最长、最细的一次,他说即便是老去,他也要体面的老去。他从不想给人添麻烦,最怕成为别人的包袱。遗憾的是他却成了他大哥的麻烦与包袱。倘若有来生,他一定做大哥的大哥,要好好尊重他,报答他。其实,他心里也恨过大哥,甚至想

  

  三爷收住了话头,随之抿抿嘴,声音细微的似在自言自语,过去了,都过去了。

  

  也许,真的是都过去了。我收住好奇,将那张纸重又压在纸堆中。就这样,让所有有关三爷的一切隐藏于岁月里,慢慢流逝吧。

  

  我也知道不管我们如何努力,我们的世界,三爷是永远也不会走入的,就如我们永远也无法感知他的世界一样。我们能做的是,如他所说,有空来看看他足够了。启程回家,三爷站在老屋前向我们挥手,那身影和着苍茫的夜色愈来愈远

【责任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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