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空透蓝明亮。文字儿和感觉飘忽游移。去下酱米油盐等等等等的诸如生活中生存上的边边角角儿。难得的是心头上的这份澄静。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开始了惯例地向天空凝望。看那些云朵和柔亮的阳光，陈旧的低矮的红砖房，泛春的湖里涓涓流水，新绿婀娜的柳，凄艳的桃花，以及街上急匆匆的人的脸，或欣喜，或平静，彼此沉默的相对。各自怀揣着模糊的梦想和暧昧的欢乐。我喜欢我的纯净和善良，但抛不却的是漫天飞扬的寂寞。我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成了一个寂寞的人。谁都知道孤独可耻。但它却无可回避。
我开始怀念几年里我所做的事情。被人指配的上学，模糊的理想，敏感的心，残缺的日子，稀里糊涂的毕业。几年里为了生活，苟延残喘，忙碌奔波，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无数次的离别、消失、遗忘、死亡、告别残存的记忆片段。 幸福、耻辱、不容易解答的爱情等等等等。老天爷不遗余力地折磨稀罕的修炼我，真不知为何。我不是那块补天的石头。无望时，我学会自欺欺人，阿Q似的麻痹自己。我开始被卷了粗糙疾驰细密繁琐的生活。从此迅速地被抛入了另一种极端。 生活离我的感觉越来越远。我开始反省，挣扎，然后悲壮地爬起来要用它决裂。 我开始在文字儿在宗教在音乐里找寻我自己。我从此也一遍一遍地品味着生活所带来的种种莫名的尴尬。这样的生活，不知所终，没有归宿，那时我就懂了。 从此我开始了一种加速度的飞旋。我在文字上庆幸找到了自己感觉。我看着这个圆帽子的图书馆的红楼，高远起伏的海面，庞大而又精致的城市。生活上的漂泊流离不安定感一点一滴地侵袭着我的心。我开始变得异常敏感。稍刮点风，我就能想起生命无常那种空音。我做的所有的这些事，一是为信仰所支撑着，二是为了我母亲。她喜欢写字儿的人。她对写字的人有一种盲目而神性的崇拜。大多数在家闲暇的时间里，我捧着一本书，坐在门槛上，细细地读。母亲缝缝补补地做针线，不时地看看我，心满意足。她有时候更像一个孩子。不在家的日子，娘肯定坐在葡萄架下哭，我能想象出来。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很长时间想不起回家。母亲开始了不放心，和妹妹频繁地找我。我带她们看了蓬莱阁，刘公岛，看天鹅湖，看看大海。我现在还忘不了母亲第一次见海时的表情。我以为她很惊喜。没想到她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草皮子一样。孩子一样撇着嘴儿，不以为然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她还这么大气。我现在都想笑，但大部分时间里，一想到这些细节，我都忍不住得大哭。 从那时起我就有一种非常强烈地预感，肯定要有事情发生。我是一个活得颠三倒四散乱无序的人。人生的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几乎我全占了。那些日子，我始终被一种悲凉的意味儿所笼罩着。我看不着摸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它无时不在。那是一种对宿命力量的感知。 果不其然，母亲心脏病犯了。挺厉害的。我就知道，母亲要离我远去。她不会再回来。我不是在咒她。只是一种感觉。直到现在，我内心了充满了亏欠。没人的时候，喝着酒，啪啪拍自己几个耳光，放声大哭，然后心满意足。我知道我在想她，那是一种疯狂绝望的撕心裂肺般地想。在我被生活左右的时候，在我对自己怀疑的时候，在一次次退稿信面前，是她一次次又重新激发了我为那些朦胧的理想继续奋斗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日子是一截子一截子过的。我的理解。那几年是我人生的断点。我的理想和事业都处在了冰点上。母亲也终于走了。她带给我的是一种无法弥补的残缺，或者说是破缺，这就掺入了一些佛的意味儿。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沉重的良心上的亏欠，无法弥补的过失，我成了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我情愿。只要我们能靠它彼此温暖的挂牵想念。 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写作是一种治疗。它可以疗伤。像一块块膏药，补贴心灵的创痛。用来纪念和安慰。在孤独的时候，再没人倾诉的时候，眼泪和温暖，在发了黄的纸间渗透。 我是一个路人。可能永远的都会在路上。靠感觉润养着生活。我已经接受了我自己的这种身份。我不会沦陷于任何的城市任何的人。 那一年，大学里17路公交车，绵延起伏的墨绿的山峦，红白相间的海边的别墅，涌动喧嚣的车流。头顶的艳阳明媚的月亮，五彩斑斓的海报，漂亮的一记足球射门，弹键盘的姑娘纤细修长的手指，羞涩的笑，飘舞的裙摆，雪白的樱花，让我相信这是生命里的一场幻觉。 谁哭了，谁笑了，谁来了，谁走了。春花开极，秋叶落尽，跌入水里的总是有一些被淹死的爱情。爱情是一种催熟成的速成品。不能久搁，时间一长就会溃烂腐败。 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那三个字华而不实高不可攀。所以那些人，注定成为我生命中的影子，有人拼命地记住，有人努力地遗忘。 我是一个与幸福不太沾边儿的人。是一个虚无的人，是一个看见蓝天白云就会彻底流眼泪的人，是一个在艰难的人生边缘彷徨游移的人。是一个地道的孤标傲世沉郁苦闷的忧伤主义者。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满意对自己的这个定位。 我幻想过各种各样的理想生活。想过做一个警察。想当一个歌手。想当老师，理想和生活最折中的职业。想当一个作家。很多人，包括我都笑了。他们笑得千姿百态。但也不合时宜。很多时候，这样的笑成了生命的重要过程，而认真做点事儿却成了生命中的一个点缀。贾平凹说，最光明的天最黑暗的天都看不见人。 当我终于下决心神定气闲地梳理我的那些文字时，生活狠狠地涮了我一把。二十岁之前，我开始怀疑，我为什么会这样？二十岁之后，我考虑，我应该怎样？三十岁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解释，所以我皈依了文字。她让我明白一种宗教般的招引，它温暖而空明，代表着一种灵魂的趋向。它能温润我的心。 恋旧、发呆、感性化、过分注重于生活里的细节，丰富细腻的感情，敏感、感伤、反省，以及说来就来，躲不及的寂寞。但我仍然感到满足。我承认我自己是一个心底儿有阴影的人。这能让我心平气和仔细的观察生活里的各形各样的人。有的人在生活，有的人在生活之余试验着怎样的生活。这就是理想。我们总为想法而活，如果抽掉这个过程，生就意味着死。很简单，也很直接。 现在上苍正在与我玩一场生死游戏。而这场游戏的残酷性在于，上帝打算把我拉进天堂，我则与上帝赌一回。如果可以，我唱着歌回来。古人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雌雄有道，一啄一剥，阴阳有序。一夜一昼，五行相依。共生克之理目，循环周天，合奇奥之易数。生死轮回，造七级之浮屠。 因因相依，洞自然之门户————我慧根浅薄，悟不透那些神机。但我信，在我眼睛所看不见的地方，必定会有神机出现。佛家言：生死之河，黑暗汹涌。什么船能安稳渡过？若生毫无真实意义，究竟又能航行多远？这些堵得我喘不过气儿来。 我过度于迷恋在路上的感觉。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问题是：因为太急于上路了，甚至没有搞明白之前就上了路。或许我永远的都在路上。因欣赏欢喜，或晃晃悠悠地走，因期待执着，一路狂奔。后面我投下的长长的影子紧紧相随！ 赞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