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抵是九年前某个日子里，一群青年男女在被称为小布达拉宫的主楼前早早集合完毕，由班长带队，从西南林学院（现西南林业大学）出发，行向东北方。他（她）们途径昆明世博园，到达郊外七公里处凤鸣山。 山麓处一座恢弘殿宇煜煜生辉，耀眼摄心。 我便是这群青年男女中一人，矮矮瘦瘦的，不喜多言。 众人跨进园去，一路观赏，自然不乏结队谈论的，而我独自一人，慢吞吞地，只知道细看，只知道胡想。 这园中，幽谷处处，花木丛丛，自然景致、文物古迹、人造园林相得益彰，妙趣横生。在株株参天古木围裹中，一座殿宇金碧辉煌，流光溢彩，乃是园林主殿，全系青铜铸造。它于园中独领风骚，毕呈奢华，便如同有一种强大磁场，牵引我向它靠近。它，被呼作金殿。 在得到游览金殿园林的消息后，我偷偷做过学问。了解到这座殿宇关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千古骂名。它将那段峥嵘岁月，那桩风流韵事自由吞吐，无限扩张，我因好奇而靠近，因靠近而解读，因解读而思索。我一直深感亏欠着它一笔，终于鼓起勇气，来试图偿还这笔债务。 二 崇祯皇帝也算苦心孤诣！他勤于政事，最是节俭朴素，据说时常穿一身补丁衣服。无奈朝廷积弱已久，凭他一己之力，饶是奋发图强，终归逃不掉亡国的命运。兴许囿于偏执，在所有亡国的帝王中，我十分可怜两人，一是唐后主李煜，一便是这位节俭皇帝。 崇祯亡国，恕我浅薄，在我看来，不外内忧外患罢！关外大清势力日进百里，咄咄逼人；腹中农民义军横扫城池，风卷残云。时至如今，我们都在大力褒扬李自成，夸他撼动了一个封建王朝的根基，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可是，我们一旦深入发掘，便可知他对当时经济的摧残，对百姓的迫害，至少令我发指。他的大顺军已一定是一支纪律极度涣散、甚至坏事干尽的军队，也就注定他取不了天下。 在这诡谲多变的时局里，一人手持大刀，登上历史舞台，他便是吴三桂。 崇祯急急下诏吴三桂守御山海关。吴三桂在田畹的饯行盛宴上，觥筹交错中，一名女子领队进厅堂来献歌舞。那女子舞姿曼妙，似春燕蹁跹，歌声清丽，如夜莺啼鸣。那女子便是陈圆圆。吴三桂不问来历，不问身份，即言：能以圆圆见赠，吾首先保护君家无恙。也不待田畹回答，即带圆圆拜辞。这段恋情，始于一见倾心，成于大刀作筹。 陈圆圆原是秦淮八艳之一，她容姿明艳，歌舞技绝，一时名气盖过董小宛。当年国丈田畹为解除崇祯忧愁，自作主张到江南为皇上觅艳。他见到圆圆，为其美貌所折，软硬兼施，据为己有。这事本是背着崇祯施为，自也冠冕堂皇，田畹毫不害臊。他万万料想不到，吴三桂初见圆圆，竟欲强携而去。田畹不敢阻拦，便是期望吴三桂手中的大刀守住山海关，保住大明王朝，尽管大明朝已然摇摇欲坠。 我是粗鄙的，看不到那么多权势交割，想不出那么深社稷江山，唯独感受到一介武夫，为一见倾心的女子豪气毕露，野性尽显。可是，吴三桂却为将遭受的千古骂名种下祸根。另一个层面，堂堂一个王朝政权的沉浮居然交由一名歌女舞姬去主宰，去掌舵，陈圆圆怕是从来不曾知晓，甚至毫无这番意识。历史，就是这么娱人。 三 吴三桂放清军入关，是否导致明王朝最终灭亡的直因，我不敢胡言。但是，一条巍峨的长城拦不住清军的铁骑，一个区区吴三桂又怎能阻挡满洲的弓弩？ 有资料说陈圆圆被献给崇祯，崇祯却无心逸乐，她只得回到田府。吴三桂从田府携走圆圆，纳其为妾，新婚不久便赶去守卫山海关。后来李自成攻破北京，其手下大将刘宗敏掳走陈圆圆，至于刘宗敏是私下霸占了陈圆圆，还是老老实实献给了李自成，那就不得而知。我查看了许多资料，对陈圆圆的生平经历尽皆莫衷一是。这样的晕头转向也好，至少我们还能够喟叹在繁复纷乱的时代，一名无辜女子的命运是多么的身不由己，轻如浮萍。 吴三桂得悉陈圆圆被强占，明知自己势必遭受民族汉奸的千古骂名，毅然接受清廷招安，大开山海关，正如他仰天大叫：大丈夫不能自保其室何生为？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后，军马掉头，直指李自成军。李自成战败，一并杀害吴三桂的父亲及其家室三十八口，弃京而逃，吴三桂昼夜追杀，直至山西。清廷自然欣喜，这无疑为他们大大出力，无须劳己。我猜想，廷中说不定有人大肆夸扬吴三桂忠诚勇猛，当可重用，却不知他全然出自一番私心。岂料陈圆圆逃得大劫，被吴三桂部下在京城中搜寻到，吴三桂喜出望外，就此止戈。如此看来，起初吴三桂对李自成穷追不舍，非要取其头颅方可罢休的汹汹气势，却不是想着为家人复仇，竟是有那么一点只想为圆圆讨债的意思。 吴三桂见到圆圆，欣喜若狂，视为经生死后的重逢。他立即作出决策，由秦入蜀，然后占据云南。清廷自知力不能逮，反而封其为平西王。直到励精图治的康熙大帝在位，方才平了吴藩。 吴三桂在云南，重铸金殿，看似欲金屋藏娇。鉴于吴三桂对陈圆圆的钟爱，请允许我斗胆猜测，他不愿叛族，既已得圆圆，便图谋为自己平反。至于他的行为有损民族大义另当别论。吴三桂在云南宣布独立，对抗清廷。他作为一代枭雄，历经江山更迭，岂会不明白自己不啻以卵击石？在强大的清廷面前，城破国亡，他知道这是他的归宿。他心甘情愿用这样的血书为自己澄清，一并酹血这段恋情。 四 如果说陈圆圆的爱恨压根由不得她自身，那么她又如何对待吴三桂的偏爱呢？ 吴三桂原欲扶圆圆为正妃，不知何故，圆圆托故婉辞，吴三桂只得别娶。其所娶正妃凶残好妒，对其嫔妃多加陷害冤杀。圆圆不喜争，独自躲进五华山华国寺，从此长斋绣佛。吴三桂死后，圆圆跳进寺外莲花池，算是以命殉情。这样的记述未必符合历史，但正是这种纠葛不清，让人不禁遐想喟叹。 五 今天，我在翻阅书籍时，看到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再一深查，方知说的便是陈圆圆。 蓦然地，我想起九年前游览金殿园林的往事，想起那把大刀，想起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来此写这段莫名其妙的文字，权当偿还那一笔债务。只因，我也骂了吴三桂多年。 亟需说明的是，我无能言断吴三桂的功过是非，即令词句中对其有所亲近，那也无非是看待他对情的重视。毕竟，现在的人士，无论达官贵人，商擘巨贾，校长教授，都再难办到。 风流韵事已杳，千古骂名将继，且不论了罢！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