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已经有一阵了，不喜欢回家后还带一大摞书本去忙乎，所以我一直到备完明天的课才懒散散闲悠悠往家走。
我回家，得从学校的这头走到那头，这其间，必须要经过学校运动场旁那条路。运动场还在修建中，场中还只是乱石一片。所以，高中部晚体育训练的那些学生，都自然的就到了场边的道路上训练。这个傍晚，也一样，跑的，跳的，挥臂抬腿的，各自不亦乐乎。每次走过，我都会喜欢这样的热闹，我觉得，这道风景，总不辜负即将花百数十万修建的运动场。 今天有点不同，老远就发现那条路上并不都是热闹的跑着动着的高中学生，倒是看到一群小了很多的学生，正在无声息的打扫着，他们似乎只是想让笤帚沉静的拂净道路。所以，和旁边的高中学生相比，他们安静得似乎并不存在。当然，也许是热闹里的沉静，更会比热闹本身容易让人感受吧。今天，我觉得这群默默扫除着的孩子，成了另一道更有深沉意味的风景。 凭经验我就知道，这些孩子，应该是七年级的新生。也许是开学才两天的缘故，他们对这个学校还不是太熟悉，所以，打扫卫生时也显得那样本分而无任何旁骛。也许，等到下周我再见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如做体育训练的那些高中学生一样，即使手握笤帚，也要不安分的舞动着了吧。 时间虽然已经接近下午6点，可是，农历七月半的阳光还是那样对人不依不饶。我直想赶紧趋步到远处的有树阴的道路处去。突然，我发现这群孩子中间，其实还有一年轻老师哩。我当然认得，他是七年级一个班的班主任。想必，这片道路，是他们班的清洁区域。 那年轻老师见我走近，脸上似乎迅速的闪过一片腼腆，然后向我点头。哈，亲自操刀啊你？哎，这些孩子，扫地也还得教。没办法！他接着又扬起眉毛冲我一笑，新班，我想好好带一阵。 嗯，作班主任，都是这样的。说归说，我还是快步溜进了路边树阴处继续往家走。 这个年轻老师，我其实对他，似乎比对另外一些年轻老师印象要那么深刻一些。这家伙上数学，却是个小说迷。好像是去年有次月考，我巡视到他监考的考场时，看到他一直就抱一本小说在讲台上读着，也许有点近视的缘故，竟然读得整个人都要钻入书本里了一样。我只好故意把脚步放重或者假意咳嗽提醒他时，他才又收拾书本去张望着考场。碰上这样的年轻老师，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要和谁叫劲，他只是无法克制自己某些好恶而已。不过，当然并不等于我不想点办法来让他知道，有些规则，是玩游戏的人必须得遵循的。所以，最后一次过他考场，看他还那么专注于小说，我便从教室虚掩着的后门进去，到一已经交卷走了的学生的座位上，把试卷拿着就回到了考务办公室。 我的这个恶作剧，虽然没有让他受到什么另外的批评，不过，他监考结束后四处寻找试卷的事，却在那几天被同事们传笑了一阵。 不久，好像他家里发生了点让人哀伤的事。似乎就因为那事，去年两个学期，他所任的课，成绩都多少有些让人不太满意。 这样的事，其实，应该说我也见过一些，很多年轻老师，也许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阵子上，成绩不如意，很可能，一辈子上，也会不那么如意了。不管是出于他自己的原因还是外界的原因，反正，也许他作教师的生涯，就永远一个不太如意便走完。要成就一个人，也许很容易；而要毁弃一个人，其实也很容易。很多时候，我常因为想到这点而暗自庆幸。 上学期末的一个校务会议上，我也为那个年轻老师庆幸过。那会是为讨论确定即来的七年级和高一年级班主任。那老师也写了一份申请，更让我有些动容的是，他没有像大多数的年轻老师那样只是要求任高一年级班主任，而是明确申请去作很多年轻老师都不太愿意担当的七年级班主任。那次会议上，记得有过点小小的争论，不过，最终，我觉得庆幸的，就是大部分参会的人都对他担任七年级班主任表示了赞同。 可是，人，也许本就是矛盾的动物。我是对质疑他做七年级班主任做过一点辩驳的。我希望有成就自己的愿望的人，都可以获得成就自己的平台与机会。可是，前几天为七年级学生分班级的时候，我犹豫了一阵，还是把朋友托付过的一孩子从分定后的他的班级里提取出来放到了另一班级。可见，我支持他，却还是不能够真的信任他。我的支持，是这样虚假的吗？但是，我并不承认啊。 正这样胡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又走到没有树阴的道路上了。日光虽然已经斜得比先前厉害了点，但是，爬在脸上，胳膊上，甚至颈窝里，依然那么热热辣辣的。我回过头去，那年轻的老师，还有那群孩子，还在那儿打扫着。 我突然觉得，也许，人要立于人还是毁于人，本来就是只能够依靠自己。我刚才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信任他，本来就是多么可笑。真心要成就自己的人，谁又会太多的在乎别人信与不信呢！仿佛人要渡己，很多时候更靠己渡。愿意己渡，即使只有一苇，甚至就是泅水，也还是照样要渡的吧。想来，佛看人渡己，己渡，佛一定会微笑；只愿我们，看到有意成就自己的人在努力而为的时候，也能够微笑。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