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毛衣 前一阵子回家，看到很多旧毛线，被一团一团地塞在柜子的角落里。于是，手就有点儿痒痒的，心也有点儿痒痒的，勾起了我想要织一件毛衣的欲望。我想——可以在一些零零碎碎的时间里，变换一下活动的方式，大脑也可以趁机休息一下，一举而两得，何乐而不为呢？越想越觉得挺好的。于是，就整理了一袋豆沙色的中粗毛线，带到了我现在的住处。 说起来，在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有很强烈的织毛线的冲动了。那时，农场里一些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大多都会些小手艺活儿，有的会钩窗帘；有的会织毛手套，毛袜子；更灵巧的还会绣花。我却啥都不会，特别是看到人家织毛衣的情景——一副光滑顺溜的竹针，在灵巧的双手中摆动，上下翻飞，穿梭自如，什么正反针，桂花针，元宝针一针针，一行行，编结出各种花样，一段长长的时间后就有一件成品完工，这让我羡慕到不行！于是，自己也兴致勃勃地找来毛线、毛衣针跟着人家学，到最后织出的成品是一长条状，或一片四方状不成样子的东西。总是不能把袖子、领子、前后身搭配成一件完整的毛衣。没有学到这项技艺的精髓，就扫兴地丢在一边，那高昂的兴致湮灭在了童年、少年的匆匆岁月里。 那时，会织毛衣或会缝纫是很实用的女红技能，掌握这些技能的女人很受推崇。因为一家人身上的衣服，四季的冷暖都要在她们的技艺中得到保证。 我常常懊恼，觉得自己很笨拙，不会做这些事情，姥姥就很会用山东话安慰人：会那个有么用，学习好就行了。好在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一群丫头片子当中也有得瑟的本钱，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参加工作后，办公室里有个叫高晓华的女师傅，很会织毛衣，并且在上班的时候偷偷地织。这又勾起了我童年、少年时没有满足的兴致。就买来毛线，竹针，跟着她一起学。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磕磕绊绊地织成了一件毛衣！这件深蓝色的毛衣送给了我姥姥，穿上挺合身的，姥姥高兴得不得了，不停地夸我织的好。只是，干这个活，磨耗了我太多的耐心，把那股兴致又磨没了，以至于看到别人织毛衣的时候，就感叹：真是好手艺，真是好性子！，自己却不敢再轻易动手了。 那时冬天里，坐在街边暖阳下一边闲聊，一边悉悉索索织毛衣的妇人随处可见，成了一道家常风景。 再次提起织毛衣的兴致是跟老公刚认识不久，也想不起什么由头，就是特别想给他织一件毛衣。其实，那时生活条件好了，物质也丰富了，很少人用手工费时费力地织毛衣了，商场里买的毛衣花样丰富，品种繁多，任你挑选。 也许那长长的绒线更能代表绵绵爱恋？也许轻挑慢捻中更能舒缓无尽的相思？更何况想着一件软软的，暖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我依偎在他身边一样，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那时，高师傅已经退休，我便央着我部门的一个名字叫爱仙女职工帮我把握好尺寸，给我起个头，我便顺着织下去；到了最关键的加针、减针的步骤，再请她给我指导一下，我满心欢喜地巴望着这次能织一件最好的毛衣，送给老公。 老公还预先给毛衣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爱心牌毛衣。 爱仙很认真地给我算好针数，起好头，教了我一下如何打花样，我便独立操作了。也许是工作忙空闲时间少吧也许是没有给予足够的耐性去做这个活儿吧.总之，爱仙再次来检查我的毛衣的时候，只看到细溜溜的一圈。 她索性抢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都给拆了，说：经理，你织的不行，还是我给你织吧！不容分说地把毛线、竹针都收缴而去，风风火火的速度让我连推辞的机会都没有，连对自己微薄的成果惋惜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爱仙趁着上班中午休息的那点功夫飞针走线，忙碌不停两个月后，一件宽宽大大、厚厚实实的毛衣就织好了。这件毛衣展开在面前时，我用眼睛一打量就知道老公穿上准合适！而且针脚细密、平整，简洁的斜格子花样，正是我老公喜欢的式样，果然他穿在身上赞口不绝。只是不断地讽刺说：这毛衣可不是你织的哟！你的爱心牌是贴上去的哟！。 爱仙是个又实在，又热心肠的人，接二连三地给老公织了两件毛衣，给我儿子织了几件衣裤。洗洗晒晒，都过了三五年了，现在还一直好好地穿在他们身上。爱仙耗费的心力太让我感动，我曾买了一些礼物送她，聊表一下谢意，她坚决推辞不收。 爱仙火一样的热情又浇灭了我织毛衣的兴致。接下来的许多许多年，再也没有动过织毛衣的念头了，织毛衣太难了啊！不仅手艺要好，还要有好的耐心啊！我输在了耐心上，这让我很惭愧。 现在，冬天里坐在暖阳下的妇人，都埋头看手机，聊QQ，聊微信，很少有人织毛衣了。手工毛衣成了稀奇物品，最亲近的人才能能够享受到这项高贵的待遇。 如今，我偏偏又有了想织毛衣的念头—— 老公又诧异，又不屑一顾。 顺着那根长长的绒线，我想起了二十几年前，姥姥穿着我织的毛衣满心欢喜的样子，那比她得到了一件贵重的礼物还要心满意足。姥姥已经仙逝十年，她在天堂里一定还记得我给她的温暖和思念。 看着细细的竹针，我也想起了一起工作了二十五年的好同事，好姐妹爱仙。那时，每天都能看到她骑着自行车在我办公室的窗前一闪而过。2012年我离开了工作单位，就再也没见过爱仙了。 爱仙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她不善言辞，脸上却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给人很温良的感觉。她一直在生产一线做普通的工人，每天把很重的产品搬上搬下，从不叫苦叫累。我去车间时，也常到她的岗位上看看，帮她一起干一会儿活，趁机聊聊天，说些家常话，表达一种说不出口的亲密和感谢。从身材苗条的青年，到日渐粗壮的中年，如今也见华发了吧？我们曾一起走过最好的年华，只是她走的路和我走的路相隔着有些距离，彼此能看见，却心照不宣。 慕然惊觉——我想织毛衣的念头源于对往昔人和事的想念，他们曾给了我长长久久的温暖，平平淡淡的顾念。如今掂量起来却是那么厚重，无以回报。 我再回半山时，特地撇到旧厂的门口看看。厂房已经拆了，中间的一条厂道还依稀可见。似乎还能听到欢快的女工叽叽喳喳的说笑声；还能看到熟悉的同事在路上穿梭的身影；还能看到爱仙骑着自行车来去匆匆的的样子；还能重新拾起那时轻松、透亮的好心情。 所以如今，我也不在乎是否真的能织完这件毛衣，也不在乎老公半真半假的揶揄，还是拿起了竹针，算好了针数，起好了头，按着记忆中的方法动手织毛衣了。 每天下班后，丢掉工作中的烦心事，写一串喜欢的文字，再顺手拾起毛衣针织几行，一边再跟老公视频上闲扯着家常话，久远的画面一祯一幅地浮现在脑海里 想念我的工厂，想念我的老同事 夜深人静，半梦半醒间，似乎看到工厂一角的那株海棠花开了，一树粉红色的花朵缀满枝头，《红楼梦》里那首吟诵海棠的诗句：偷得梨蕊三分白，借来梅花一缕魂也飘然入梦 也许，到了冬天，我就可以穿上自己亲手织的毛衣了。 也许，我还能在某个时候遇见爱仙，那时会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说上半天话，表达我念念不忘的感激之情，再重新续上往日结下的姐妹缘分——像长长的绒线，怎么都扯不断！ 2017.3.16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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