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我总是想回去:想那个地方

时间:2019-12-25 10:35:12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母亲在的时候,我从未停止过做一件事,那就是:回到家乡。      离开家的二十多年里,我不记得多少次往返那条路,踏进那个永远在心里为我敞开的大门。汽车、火车、出租车、高铁。像一页页日历,载着时间严肃的面孔,撕下我稚嫩的笑容,折叠成飞翔的鸟儿,抛向空中。地下,有我挣扎抖落的羽毛;脚上,鸽哨磨出的茧子时时在梦中开出一朵花来;路旁,我歇过脚的那棵小杨树,早已挺拔健硕;而今,当一切只能在梦中出现时,记忆已在鬓角跳跃成银色的浪花,像小时候家乡袅袅升起的炊烟,轻蔓的身段被走街串巷的叫卖声穿破;房前的菊花,屋后的樱桃树,还有母亲灯下的剪影,都似那时的鲜活。      记忆里的糖,那么甜,很多年都不愿意去尝试其他,怕淡忘了当初的味道。      小时候的夏天,似乎没有这么热,但放学的钟声一响,卖冰糕的就像约好了一样,从每条街道聚到放学的路口。一路尾随着放学的孩子,叫卖声一声接着一声,叫的树上的知了都感到了燥热,也一声紧似一声地叫着。我总是一溜小跑地跑回家,把叫卖声远远抛在脑后,然后喝着母亲事先放到水桶里冰好的山楂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笑。卖冰糕的中年人把破旧的自行车停在小卖部前面的空地上,打开包着已经看不清白色的棉垫子,露出棕色的木箱子,拿出一颗裹着白纸的冰糕,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手上。看着那个孩子三下五除二撕掉包在外面的纸,一边用舌头舔着冰糕,一边继续斜眼盯着冰糕箱子,然后被大人拽着,依依不舍地走开。   我是从来不管母亲要钱买冰糕的。那时的冰糕5分钱一颗,我从不认为它比山楂水的味道好多少,除了凉了些。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每次回家时,我们就可以吃到他带回来的点心或栗子,或者一起去小卖部买一角钱五块的糖,红红绿绿的糖块可以随便挑选,还可以保存好几天,并且吃糖时,我们有很多乐趣,父亲会在一只手里放一块糖,而另一只手是空的,两只手攥成拳头上下晃动几下让我们猜,谁猜对了就可以先吃到那只手里的糖,猜错的就会被父亲在手腕上画上一只手表的图案继续等待,最后,我们可以鼓着腮、吐着舌头互相追逐着看谁最后一个吃完。而最小的妹妹到姐姐的孩子上学时,还习惯在他的手腕画上表的图案。      母亲想说:掉下去你就爬起来,我给你带了衣服。但没有说出来,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书包。      上初三时,父亲已调回当地工作,而我的学校却离家有十多里路远了。新修的滦河大堤在我上学的路上逶迤绵延。清亮的河水闪着诱惑的光,似乎顺着它走下去,就能看到生命中一种从未遇见的新气象。父亲上班骑的是一辆旧永久自行车,永久车的梁是横在前面的,而我因为离家远,拥有了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梁是斜的,便于上下,母亲还为我做了一个红色的座套。那种兴奋在当时是没有哪个词语敢站出来做陪衬的。因为那时年轻人结婚只要有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这三大件,就相当于现在拥有了一、二百万的房子。自行车尤其是身份的象征,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就象现在的宝马。可骑上它才发现,原来的路没有了,河堤不紧是土路,而且只有半米宽。当初的兴奋劲一下子在战兢兢中沦陷,顾不上周围同学羡慕的眼神和啧啧声,使劲握着车把,可是车轮还是不听话地左右摇晃,满脸的汗水滴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清亮的河水似乎也发出嘲笑的声音,终于在前面一个同学连人带车落入齐腰深的水中时,自己也吓得跳下车来,一直推到学校。   自行车被放了假,只有车上的那只鸽子每天目无表情地看我几眼,然后又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我终于被母亲带到河堤上了。她手握车把,肩上背着我的书包。表情严肃:眼睛看着前方,手握紧车把,不要看河水,也不要看两边,脚用力要均匀。记住,你不要把它当成半米宽,就当是柏油公路,我不允许你掉下去,相信自己一定能行。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我是骑车的女生里唯一没有掉进水里的一个。      我一遍遍回忆那时的情节,镜头却总是停留在母亲站在门外等我回家的那一刻。      儿时的夜晚,习惯了母亲干活我们写作业的彼此陪伴。她把父亲带回来的一面无字的纸装订起来,给我们用作验算纸,并用一张白纸做封皮,写上语文、数学等字样。我会学着母亲的样子用尺子一页页打好格子,一个漂亮的本子就诞生了。我更多时候是舍不得把它用做验算纸而是用作作业本的。母亲做这些的时候,一缕头发总会从额头垂下来,因为母亲的这个镜头,我也在那时学会了一笔画出一个侧脸的剪影。

  高中时代的住宿,就预示着开始了离家的日子。上学、工作、成家,在外的时间从一周、一个月开始递增到半年、一年。我的离开,母亲的生活里也多了一项任务,她会每天晚上坐在沙发上,雷打不动地等着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看完了当地的天气,再看我所在的城市,如果是阳光明媚,她会面带笑容地站起身,如果有雨有雪,她会嘴里一直念叨着:你姐姐那天气不好,打个电话告诉她上班可要小心些,路滑不好走的。   回家的想法是冲动的,一个梦中的画面,一个久违的电话,都会牵动回家的情节。以前考虑到坐汽车、火车需要买票,现在开车就可以走了。但每次的回家我都当做上学时的回家周。路会变得平坦舒畅,心也顺着路提前回到家中。煎炒烹炸的香味混杂着锅碗瓢盆的轻触,穿过几条街道,回响在耳畔,尤其肉丝炒饹馇是我每次回家的必备菜。姐妹们早早在家等候,母亲则是边准备饭菜边看着外面的汽车,时间差不多时,车拐过一个弯,我远远就能看到母亲站在门口眺望的身影。和每次一样,定格在心中:头发被风吹起,肩膀瘦削,身体单薄   离家的时间超过了和母亲相守的时间,我感觉到时间在变老了,我越发想念父母和那个留有我童年乐趣的地方。我期待我能腾出时间守在他们身旁,像小时候一样,种几盆菊花,看着白白红红的花朵兴奋地手舞足蹈;种一株樱桃,用红色的杯子盛满一颗颗白色的珍珠,拿一颗,含在嘴里,甜到心里。然而,母亲却没能赢过时间,这一切我还没来得及做,陪伴她一生的老挂钟在我猝不及防的惊愕中停止了摆动。   母亲走了,一直在家乡牵挂我的那个人走了,我发现我得了一种巴金老人的病——忧郁,这种基调开始贯穿我的生活。我在屋后的小路上一个人走着,想象着母亲会向我走来;我在餐厅的饭桌上会停住筷子,看着母亲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对着我笑。我开始享受母亲带给我的这份忧郁。母亲肯定不知道她的离开给这个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动荡和慌乱;不知道父亲怎样无助地在外奔走,等到街上的霓虹渐渐隐去,才不得不坐在她坐过的沙发上,等待睡意的降临;不知道姐妹们踏进家门时,还会习惯性地喊出那句妈妈,却在没人应答时才明白沙发上已没有你的身影。   我曾用活了四十岁的曹雪芹、五十岁的司马迁、六十岁的屈原、七十岁的蒲松龄,这些生命的长度逊于或同于母亲的人来安慰自己,母亲无法跟这些可以用伟大做修饰词的文化先祖们相提并论,但作为普通人,我没有让母亲名垂千古的渴求,只想让她留在那里,让家里冷却的温度转暖,枯萎的希望返绿。      我经常会把这个家字写在纸上,放大几倍,然后对着它发呆。有时觉得它像一所房子,母亲就是罩住全家人的房顶,房顶一旦失去,剩下的就是蜷缩在风雨中的我们;有时又觉得像一套组合一起的家具,抽掉哪一个零件都会散架。   我看过一个念过六旬的人写到他逝去的母亲,他说:母亲走了,我成了孤儿。这句话把我泡在泪水里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   在曹文生的《动物,衔着往事》里有一个场景,描述一只喜鹊三次挪窝,却不离开那棵枯死的树。曾怀疑喜鹊的智商和思维存在问题。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在这棵树下,一场雷电烧焦了它的爱人,所以周边再茂密葳蕤的大树都不曾吸引这个活着的喜鹊,而是守着这棵干枯的大树,三年不忍离去。   半生无根着,飘转如断梗,中国人归鸟思故林,落叶恋本根的恋家情怀,让我时时寝食难安。那个叫家的地方,我总想回去,只为给遗像前的母亲,倒上一杯水,对她说一句:妈妈,你能陪陪我吗?我真的很想你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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