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忽然忘记了 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席慕容 田晓菲站在窗前，久久的凝视着窗外。医院对面的海天大厦门前，漂亮的姑娘小伙儿们站成一排，接受着上司的指责和挑剔。住院部楼下卖油茶的老太笑容可掬的招呼着每一个来客，灶头上袅袅的余香在低沉的空气里弥漫。。。。。。 承受着没完没了的打针吃药，重复着无聊的化验检查，从大夫严肃的表情里，从母亲眼角的泪花里，田晓菲知道，自己的病情不太乐观。周身的疼痛撕扯着她的夜没有了宁静，病痛对身体的折磨远远比不上对她心灵上的摧残。望着爸爸瘦弱无望的背影，她的夜被泪水润湿了。 十七岁的花季，不经意间让这个自然纯情的田晓菲走进了雨季。她不绝望，她是叹息如花的生命，恐怕是走不出人生的雨季了。 一个含苞待放的青春，正整装待发，对未来充满着向往与挑战。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玩笑，不，是病症，注定这位可爱的姑娘失去太多。她没有奔驰的赛场，疼痛剥夺了她对青春的祈盼和热情。 为了治病，父母四处奔走，债台高累的背后仍是无奈的叹息。医生告诉她，不要淋雨，更不要感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次又一次走出重症监护室，田晓菲已经习惯不重视自己的生命了。她真的盼望医生叮嘱的那个不堪后果的彻底来临。于是，窗外就成了她向往和幻想的一片美丽世界。 亲爱的上帝，人们都说你是如何如何的仁慈，你怎么会把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女孩儿，无情的拒之于幸福门外？尊贵的上苍，你既然有如此的好生之德，何日才能让我的妈妈长长的松一口气，然后让岁月悄悄抹去她内心的伤痛。还有慈祥而可怜的父亲，我的眼里不会再有你疲惫瘦弱的身影，在我受伤的灵魂深处残酷摇曳。你也该久久的凝望远方，呼唤夜里的一次安然入梦。 缠绵的秋雨密密地斜织着凌乱不堪的小街，片片发黄的梧桐树叶在风雨中打着旋儿，情愿或不情愿的脱离了母体。田晓菲漫不经心的走在街道上，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湿润她的眼睛，泥水冰冷着她的腿脚，也冰冷着她柔弱的心。 就沿着这条小街，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医生说不让雨淋，可田晓菲偏偏要淋雨。可又有谁知道，在田晓菲的世界里，雨又是多么的美。这一次她偏偏不听医生的话，在如此美丽动人的雨季，她要为自己的生命做一次主宰。哪怕一万次的跌倒，哪怕滚落泥水当中，她想潇洒的主宰自己的归宿。 田晓菲是趁妈妈打饭时偷偷溜出来的，她知道自己的不辞而别会让父母及整个医院诚惶诚恐。可这总比给亲人留下临死时病床上的恐怖挣扎要完美得多。我不能让我可怜的妈妈后半生在不堪入目的回忆里度过。也许我的消失，留给父母永恒的等待；也许，我的消失，会让我的妈妈在会回来的坚信盼望中心不会十分的痛。 这时前方一辆装满锅盆灶具的车子挡住了道路，田晓菲正要绕车而行。姑娘，帮大娘推下车子，她转过身，这不是医院里卖油茶的老太吗?难不成路边的这所小平房就是她的家？ 田晓菲帮老太把车子推进屋里，老太热情的把她让进小屋，里面生有炉火。老太让田晓菲脱下湿漉漉的外衣，递给她一条毛毯，还给她烫了包牛奶。小屋里弥漫的热流，才着实让田晓菲感觉有些冷。她歪着头问老太这是你的家？就你一个人吗？，老太把牛奶递给田晓菲，沉默了片刻，向眼前这个小姑娘，说出自己的故事。 老人告诉田晓菲，自己是一个外地来的拾荒者。嫁给了当地的一个瘸腿男人，才在这里安下了家。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就在这所医院抱养了一个孩子。在儿子十二岁那年，她的那个瘸腿男人得了一场病，撇下她和不懂事的儿子，永远地走了。政府为了照顾她，给她安排了一份扫大街的工作。她一边扫地一边捡破烂儿，日子艰难还算过得去。 只是那个被她宠着惯着的儿子，在十七岁那年和别人一次打架中用刀砍伤了人，在看守所服了两年的刑期。 十九岁那年，儿子回到了家。她知道儿子的本质不坏，为了锻炼儿子，她拒绝了好心人的帮助，让儿子自己找份工作。让他吃点儿苦，锻炼锻炼自己。 就在建造医院这所住院部大楼的时候，儿子当了一名建筑工人。干活也很勤奋，满街的人都夸她养了一个好儿子。可是好景不长，再一次建筑事故中，儿子从六楼摔了下来，昏迷了三天三夜还是离她而去。 人死不能复生，再大的悲痛终究要面对现实。经过认真考虑，老太把给儿子的十二万元赔付金捐给了这所医院。医院领导在感动的同时，还答应给老人养老。老太没有太大的条件，只是要求医院的领导能批准她在医院内部卖油茶，所以老太是唯一进医院内部作买卖的经营者。 老太只要走进医院大门，就仿佛与她儿子走得更近了。当她遥望着病房里一扇扇敞开的窗，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远远的看着自己，此刻的她，很知足，很欣慰，很幸福。 生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她想，自己的男人都指望不上，儿子又先一步离她而去。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全靠来自政府的温暖。她要把自己的钱奉献给医院，让更多没有钱治病的人，热爱自己的生命。她还用自己买油茶所得的收入，帮助过许多没钱治病的患者。同时她还为医院的卫生和环境绿化出钱出力。她说，她已经没有了家，医院就是她的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太已泣不成声了。田晓菲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今天老太的故事专门是为自己准备的。活着多好，热爱生命比人世间什么东西都好。在老太看来，自己的故事，是特地为眼前这位小姑娘准备的。因为她和田晓菲的母亲已经很熟，母亲曾告诉过老太，发现女儿这几天情绪怪怪的。老太也想着有天和小姑娘说说，开开她的心，没想到今天送上门来了。 走，回医院卖油茶老太的一句话好像带着命令的口气，田晓菲的心情虽然表现得极为复杂，但还是接过老太给她穿上的外衣。 橘黄色的路灯灯光，斜铺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雨，在柔柔的灯光里，下的大了许多，密了许多。老太用三轮车拉着田晓菲，在雨地了艰难地走。 医院门口的一幕让田晓菲惊呆了，她的妈妈、爸爸以及值班医生和护士都在雨中静默的等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雨夜里等候，等候心爱的女儿一定会回来。 田晓菲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静默在风雨里的这些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