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时间:2019-12-30 10:28:38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我小时侯体弱多病,时常感冒发烧。有一年大冷冬天的夜晚,我又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烧得说着糊话。若不是当夜父亲把我送到了公社卫生院,我恐怕就小命难保了。母亲说我是田里的一颗病秧子,说不定哪一阵风就把我给吹倒了。

  

  这一年的春上,我可能六七岁的光景吧。这一日上午,我正撅着屁股在院落里玩耍,忽然见到母亲兴冲冲的推开院门进来。我抬头一看,母亲身后还有一个跟班的,是一个衣衫破旧身材干瘦的小老头,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有些干瘪的白布袋子。看那样子,这老头少说有两个月没有刮胡子了,因为他脸上的胡子长得都可以扎辫子了。母亲欢喜的拉着我,说:这是娘给你认的干爹,快叫干爹!我望着这个陌生而干瘦的老头,目光怯怯的,此时这老头正一脸和善的打量着我呢。我被盯得红了脸,就挣开母亲的手,一溜烟跑进屋里去了。

  

  母亲把老头迎进了屋,又是倒水又是点烟的,甚是殷勤。那时候家里没有香烟,母亲就用自己种的旱烟招待他。这老头一点不客气,他盘腿坐在土炕上,用烟袋巴哒巴哒的抽着呛人的老旱烟。我认生的坐在炕尾的边上,满脸狐疑的望着忙忙碌碌的母亲。心想:母亲把这陌生的老头带进家来做什么呀?

  

  忙完了,母亲也盘腿坐在土炕上,热火朝天的跟这个干瘦的老头聊天。我在一旁听得真切,原来这老头果真是外乡人,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要饭花子。这个来自安徽乡下的要饭花子,讨饭讨到我们庄的这一日,母亲正和社员们坐在地头歇息呢。母亲见了这个肩搭白布袋子的要饭花子,就喜形于色的站了起来,当路拦住了他,然后向生产队长请假,硬是把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要饭花子领进了家门。

  

  在我们那个地方,乡下人有一个既定成俗的习惯,那就是不论男孩还是女孩,如果生下来体弱多病不好养活,那就认一个干爹或干娘什么的,祈求孩子长大身体硬朗没病没灾。可能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这干爹和干娘最好是外乡人,认完了就赶快走人,避免往后有什么纠缠或麻烦

  

  母亲跟着外乡人聊得差不多了,就一把把我拽过去。我站在土炕下扭扭捏捏的,不时用一双小手搓着衣角。这干瘦的老头就在炕边挪了过来,他伸出一只枯柴般的手,慈爱的在我的脑瓜顶上摸了几下,摸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老头让母亲询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年方几何,然后就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说:大妹子,这孩子命硬,不碍事的,再说从今往后还有干爹罩着他呢!母亲听罢非常欢喜,然后命令我跪在地上,连续给干爹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了我别别扭扭的向坐在土炕上陌生的老头生涩的叫了一声:干爹——母亲和这个外乡人就乐得更欢了。

  

  中午父亲下班回来,见家里来了客,晓得我认了干爹,也非常开心。父亲让母亲张罗几个菜,执意要留我的干爹吃个午饭。很快菜上来了,酒也上来了,父亲和我这个干爹哧溜哧溜的喝起小酒来,喝得干爹一张干瘦的脸红扑扑的。两人一边喝酒一边拉呱,干爹说他那个地方闹水灾,一家老小正等米下锅呢!没办法,干爹就只好出来当了要饭花子说着说着,干爹的两眼就红了。坐在炕沿上的母亲,也不时的用手背擦着眼角潮湿的泪水。

  

  酒足饭饱,干爹就下炕穿鞋,说:不敢再打扰你们了,我该走了!母亲好象想到了什么,她拉过干爹空空荡荡的白布袋,快步走到米缸前,用葫芦水瓢往里舀了半袋子高粱米。干爹见罢,一个劲地推辞说:这是干啥?你们千万不能把我当外人呐!一家人送干爹到院门口时,我看到母亲飞快地将两块钱塞到了干爹的手里。这回干爹死活不肯收,他一把拉住看热闹的我,动情地说:‘干爹实在太穷了,没啥好东西给你,就把这两块钱给你吧,随便买点什么好吃的!干爹不由分说地把钱装进了我的衣兜里,拍拍我的脸蛋,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我和父母立在村口,一直到干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家里。

  

  说来真是奇怪,自打我认了干爹以后,就很少头疼脑热了,身子骨日渐硬朗起来。母亲说是你干爹在庇护着你呢!母亲也时常挂念着要饭花子的干爹:也不晓得你干爹是不是还在外面飘?是不是回到安徽老家了母亲念叨个没完没了的时候,我眼前就仿佛晃动着肩搭白布袋子满脸胡须干爹瘦弱的身影,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暖流在悄悄流淌。

  

  长大以后,我不认为儿时母亲为我认的干爹,可以为我驱灾避邪逢凶化吉,可以保佑我一辈子健健康康。但是在漫漫的人生路上,能有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干爹,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我除了体会到普通人那种惺惺相惜的关爱外,还深情地沐浴了一场母爱透彻明净的甘霖。正是这种无私的爱,才使我从无数的逆境或挫折中勇敢地走了出来。1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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