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中，祖母是活在夕阳下的。
小镇的三岔路口总是人流不息，车水马龙。而祖母每天就坐在路口旁的那件略显破败的屋子的阳台上，往往一坐就是一天，不用吃喝，竟如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夕阳的余晖打在阳台上，她的身上，还有她的眼睛里。祖母的世界仿佛脱离了路上的熙熙攘攘，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境界。夕阳的光晕下，路口的场景自成一副动画，整个世界都是动的，唯有那间破败的屋子，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老眼是静止的，显得分外格格不入。日落西山，夜幕渐临，一天的喧嚣终于告一段落，结束了一天的喧嚣，行人，车辆也渐渐零落，而祖母还是那样坐着，甚至没有因为疲惫而略微改变坐姿，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有一瞬间地游离，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自从祖父过世之后，一直缺乏关照的她就细化这样静静地坐在阳台上，静静地想着，静静地看着整个世界。去世前一年左右，她不幸患了老年痴呆，经常神志不清，惹人厌烦。然而，沐浴在夕阳下的她竟给人一种勘破生死的超然。或许当时她的心里古井不波，又或许汹涌澎湃。但，这谁也不知道。每天随着夕阳最后一丝光亮也落入删的那头，她的目光也随之黯淡下去。晚风萧瑟，吹在她消瘦的身板上，她却浑然不觉，难道她竟是在等待什么吗？直到黑暗完全占据这个世界，她在颓然搬了椅子，颤巍巍地走进漆黑的屋里，不一会儿，昏黄的白炽灯光亮了，一直亮到深夜，才那么不情愿地熄灭。所有的情，所有的景，无不惹人恻隐，然而，第二天，对这个老人来说又是一个等待，或是一个轮回。 终于，有那么一天，祖母终于承受不住无尽的等待悄然逝去。这日复一日如坐禅般地坐着终于磨灭了祖母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同时被抹去的还有对这世间的最后一丝留恋。那天，她终于放开了尘世的包袱，前往她一直信仰的极乐天堂。听奶奶说，祖母走得那天，傍晚的西方天空，竟是红霞万丈，光彩夺人。我看过，祖母的遗容是安详的，孤苦半世的她一如既往的那么安静，只是这次不是坐着，而是躺着，没有对这世间的一丝抱怨。对此，我唯有默默祈祷，如有来生，祖母能老有所养，不会在晚年没人照料，独自面对无尽的孤寂和黑暗。 如今，小镇的三岔路口，破败的屋子依旧在那，大街上依旧川流不息，热闹非凡，只是，夕阳更加柔和暖人了。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