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月 未 央

作 者：秋风向晚

编 辑：好 相 处

　　【如莲的女子】

　　

　　一朵莲，穿破混浊的水面，恣意绽放。

　　多么纯洁，多么美丽！

　　我立在湖边静静地观望。

　　粼粼的波光恍惚着一些旧事：桨声咿呀，莲声起落，一叶扁舟是两个人的水墨丹青；笑容开在莲心里，微苦，朦胧而青涩。

　　而此时正是黄昏。

　　岸边的垂柳，龙钟老态，早已不复当年的样子。游离的水草，以一种蔓延的姿势，将往事覆盖。

　　我如莲的女子哪去了？

　　此处无舟。

　　只有晚风吹拂着额角的沧桑以及逾渐深浓的悲愁。

　　

　　【禅语】

　　

　　读你一次，我就安静一次，直到心如止水。

　　每一个深夜，一个人坐着，面对雪白的墙壁，摒弃掉所有的杂念，镇定若禅。佛祖与我微笑，十指之间，转山转水转不过红尘。

　　灵魂脱离身体，身体还在世间游走。那个女人，依然会常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像一个花环，花环里没有春天。

　　我是想要掩埋一些过去的。

　　佛不语。禅声之外，黎明从书本里苏醒。

　　六月，风声又起。

　　

　　【逃离文字】

　　

　　我忽然对文字失去了耐心，失去了长久的执著，就像你站在那些词语里，逐渐模糊的身影以及越来越悲凉的心。

　　六月已接近尾声，雨水依旧连绵不断。窗外是明澈的天空，窗内是浑浊的空气。光阴一点一点的变质，快乐成了陈年的花朵，暗哑而淡黄。

　　流于形式的表达，和无聊的情节一样空洞。

　　再也不需要冥思苦想，几度斟酌了。那些刻意勾画出来的故事，像烟花飞升，在夜色里短暂绚烂，化作一地纸屑随风散去。

　　我从文字里逃出来，切入本质的生活，遁入另一种状态。

　　同样无聊。但，安静，真实。

　　

　　【一只鸟飞过窗前】

　　

　　一只鸟飞过窗前，瞬间了无踪迹。

　　我的视线被楼群阻隔，天空只剩下一方灰白的陷阱。

　　鸟声犹在。仿佛城市中刚刚走失的爱情，幽幽留下的一声叹息。掠过天空的翅膀，等待一个无法预知的结局。

　　怎么会有鸟飞过窗前？

　　城市绿化带的花草不能吸引它；路旁稀疏的树木不能逗留它；喧嚣的吵闹，浑浊的空气，林立的楼群更不会收容它……

　　一只鸟，还是飞过了窗前。这是一种病痛，还是一种迷失？

　　无法重返枝头的悲哀，前赴后继。

　　

　　【六月未央】

　　

　　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像丢失钥匙的孩子，找不回自家的门。

　　在边缘行走，日子被风漂洗得苍白。纷乱的人群中，许多熟悉的面孔，同样黯淡的眼神。阳光躲进云层，我们失去了问路的勇气。

　　关于记忆，是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的行程，是风从这一头吹向那一头，不断地轮回。我对着一堵墙壁泪流满面，在镜中看发黄的自己，在无穷无尽的黑夜吟哦那些发霉的诗句。

　　必是要经过漫长的跋涉和苦难，才是最真实的吧。

　　一阵灼痛深入到我的内心。我欣然接受。

　　六月，未央。

　　

　　【旧】

　　

　　一缕光，从长满青苔的墙缝里透进来，以宁静的手势，抚摸久远的时光：

　　母亲从偏间迈出来，神情矍铄，额角的皱纹像她手中的针线笸箩，古老而陈旧；

　　父亲一定是抽烟了，躲在房间里咳嗽，飘出来的烟味和泥土气息交融；

　　屋外依稀有水井的叮咚声和井边妇女的议论声，不知说着谁家的悲与喜；

　　一条无聊的大黄狗跑进跑出，像是寻找它的老情人；

　　对门的池塘，荷花已经开遍，偶有好事的男童，手擎一把碧绿的荷叶伞，欢快地跑过……

　　这是二十多年后，我的老屋。

　　尘埃一地；蛛网布满檐角的天空；墙壁上悬挂的犁铧还残存父亲挥汗如雨的体温；一只归鸟久久地盘旋后，不忍离去……

　　坐在向南的弄堂里，恍惚许多若有若无的影子。

　　这个时代，似乎无法适应。因为我，太怀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