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魂与魄:魂与魄

　　姥姥现在七十多岁了，她一直都很孤单，不过我每次见到她，她都会笑，我几乎从未见过她难过的面容。今年春节我见姥姥的时候，姥姥还是那个面容，一直都在笑。在我的心中，姥姥是个女强人，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很伟大的女人。和姥姥年龄差不多的奶奶在我面前一提起姥姥，她就会不自觉地伸出大拇指。或者奶奶为姥姥伸出大拇指的原因就是因为不可思议。

　　在姥姥的身上有很多不可思议。她不像那些伟大的革命家们为人民做出了多少贡献，她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姥姥在我心中之所以那么伟大，或者跟姥爷有很大的关系。

　　姥姥有五个孩子，妈妈排行老二。妈妈小的时候家里非常穷，吃饭都是问题，而姥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家里的事全靠姥姥一人担着。

　　妈妈七岁那年，姥爷不知从何处回到了家。姥爷回来的那一天非常高兴，他对姥姥说，他前段时间去了趟黑龙江。黑龙江那边人少，有很多地都空着没人种，政府现在正从各地招人去那里，现在咱们去正好。姥爷还说，他已经在当地的一家公社报了名，什么都安排好了，咱们去就行了。那天姥爷大概废了很多口舌才说通姥姥，过了几天他们一家六口(再加上姥姥肚子里怀的第五个，应该说是七口)收拾好了行李离开老家去了黑龙江。

　　姥姥说，当时菏泽还没有火车，那时他们从菏泽坐汽车到济南，在济南坐的火车。我不知道那时的火车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有没有现在的火车舒服。

　　姥姥当初去的时候还处在文革时期。姥姥到那后，就住在了那个村村长的家里。那个村长也很穷，家里没几间房，就腾出一间房子借给了姥姥和姥爷住。不知为何，姥爷在那呆了三天就撇下姥姥和孩子离开了。当时公社的人知道姥爷出走后也都很气愤，他们都知道山东人实在，可他们没想到姥爷会是这样的人。当时姥姥怀孕六个月了，什么活都干不了。姥姥说，幸亏当地的政策好，你不干活也有的吃。姥姥还跟我说，那个村长和村长媳妇都很好，住在他们家里，他们不但不烦，而且对她还很照顾。当时在山东这边，你不干活就没得吃。姥姥说，这是老天在帮他，这事过了四十多年了，她跟我说起来还带着泪。

　　姥姥当时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姥爷都没回来，坐月子的时候都是村长媳妇在照顾她。姥姥满月后，姥爷才偷偷摸摸地回到这里。当别人知道姥爷回来了，都纷纷前来找他算帐，不知为何姥姥还在众人面前为他说好话，求别人给他次机会。就这样，姥姥帮姥爷逃过了一劫。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姥爷又走了。姥姥没跟我说她当初是怎样想的，也不知道她恨不恨姥爷。等姥姥的第五个孩子稍微大一点后，姥姥就把他交给大姨和妈妈来照看，而姥姥就下地干活。

　　姥姥不想欠别人什么，人家帮了她，她总想着回报人家。虽然姥姥不认识字，但是她却懂很多道理，我觉着她要比一些所谓的知识分子要强很多。

　　过了几年，改革开放了，姥姥在那里分到了一大块地。可是那里就姥姥一个人能干活，那一块地姥姥自己根本管不过来。后来村长跟姥姥说，你家也没个男人，地里的活你自己根本就干不了，要不你回老家吧！姥姥听后非常不情愿，觉着自己还能撑得住，便拒绝了村长的要求。

　　姥姥非常能干活，姥姥说，一个壮汉也没她厉害，她自己就能顶一头牛。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到当时的那种情景，更无法感受到姥姥干活时的心。从天明到天黑，姥姥都待在田地里。姥姥说，她自己苦没事，但不能苦了孩子，病痛能遗传，但苦难绝对不能遗传。平常，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扛着，他不想让孩子跟着她受苦。最后没办法，姥姥还是回到了菏泽老家。姥姥在东北一直待了八年，也不知当姥姥领着五个孩子回到曾经的家时，是失落还是高兴。

　　听姥姥说，后来姥爷又回家来了，也不知道那是哪一年。不过，姥爷回家是有原因的，姥爷在外面犯了事，只好回家躲一躲。不过躲也没用，最后还是被公安给抓起来了。后来，姥姥带着孩子到局子里看过姥爷一次。以后的事姥姥也没跟我说，或者她是不想再说了，那毕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多了也没啥用。

　　我记得小时候我见过姥爷一次，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同时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那也是妈妈出嫁后第一次见到姥爷。他给我的印象是，满脸的胡子，身体很瘦弱。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我们家的。我记得妈妈一见到他就很不高兴，当时爸爸本想留他在家吃顿饭，可是妈妈不让，硬生生地把姥爷给骂走了。

　　姥爷不敢回家，他一回家，姥姥就会痛骂他一顿。姥姥跟姥爷从来没小声说过话，因为她心里的恨太重了，口毕竟是心的门户。

　　有一年，姥姥到山西的三姨家去住。不知为何，那一年姥爷又回来了。可是他回来得很不巧，于是他便撬开门走进了院子，在厨房里睡了几天。几天后，姥爷被前来看院子的大舅发现了。大舅发现姥爷后，姥爷已经奄奄一息了。大舅发现他后也没说什么，还给他送饭，不过饭也没送上几顿。

　　大舅发现他后，便联系远在山西的姥姥和三姨，当二人回到家时，姥爷已经结束了他的旅程。记得，姥爷的五个孩子守灵时一点也不伤心，反而在他的棺材旁有说有笑。要是我的话，我也哭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他们笑是对的，因为笑可以结束恨。

　　姥姥一个人喂养了五个孩子，并且还给大舅二舅娶了媳妇。很多跟姥姥差不多大的人一见到姥姥就说：快看，那个出老牛力的过来了。姥姥跟这些人的关系都很好，经常在一起说话开玩笑。

　　姥姥为人很强势，任何人都别想欺负她。或者正是由于如此，她才和我那两个妗子的关系弄得很差劲。她几乎都没跟她俩说过话，这些年她连她儿子家的门都没进过。因为这个，姥姥和大舅二舅的关系也不大好，经常和她俩吵架。姥姥从嫁给姥爷后就没消停过，吵架一直跟她到现在。姥姥说，大舅二舅特别像姥爷，为人不实在，爱吹牛。前些年，姥姥跟大姨吵架弄得好几年不说话。大姨给她的东西都不要，甚至还往外扔。

　　姥姥年轻的时候，力气很大，一口袋麦子扛起来跟玩似的。可是现在不行了，也不知腰间盘突出跟了她多少年。

　　我小的时候，姥姥就跟妈妈说，让她别太宠爱我，要不然会害了她自己的。姥姥说，舅舅小的时候，她都不敢让他俩干一点重活，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像她这么累。姥姥还跟妈妈说，别看他现在挺好，说不准以后会成什么样，千万别相信他嘴上说的，丈夫不能信，儿子也不能信，你得让他做出来。

　　现在长大了，每次见到姥姥，姥姥都会跟我说，你要有善心，千万别做坏事，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如果你做坏事，老天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姥姥还跟我说，对你妈妈要好点，千万别让她受罪以前我小的时候，妈妈一和爸爸吵架，就生气跑回姥姥家。姥姥的那暴脾气哪受得了这个，一见到妈妈受了委屈，就立马跑来找爸爸算帐。爸爸见到姥姥也很害怕，可惜我没见到过爸爸被姥姥说道的样子。姥姥说，要不是当初有了我，早让妈妈跟爸爸离婚了。

　　现在的姥姥由于腰疼，走路很不方便，每次出去，她都要推着她的三轮车给她当可移动的扶手。姥姥不喜欢柱拐杖，因为拐杖让人显老，显得弱不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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