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花生情---完整版 花生儿

时间:2020-03-19 10:26:47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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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们老家年年种花生,老家的土壤是沙土地,非常适宜种花生,分春茬和麦茬。

  

  谷雨前后,种瓜种豆。谷雨时节,绿树成荫,轻风徐来,哗哗有声。麦苗正在吐穗,有的已经完全钻出,乍着长长的刺,直挺挺地,狠劲地往上探伸着头,也有的还没有完全钻出苞囊,侧身着脑袋,向一侧推着苞衣,着急地往外钻。整块麦子地,从南到北,绿油油的,麦子尖上齐刷刷的一层毛刺,用手抚着麦尖,轻轻地往两边来回拨动,柔柔的却又有点儿刺刺的。

  

  新翻整的春地里,人们正在栽种花生。前面几个男劳力用铁锨顺着垄子往前锄,锄出几条几乎笔直的窄窄的垄挡线,后面男男女女,人挨着人,并排着,蹲着向前行,一手端着盆,一手点着种子。花生仁被浸泡得鼓鼓圆圆,稍一用劲就会出水。后面几个老人用钉耙轻轻地疏松着表皮,防止太阳晒干晒透。

  

  五六天之后,顺着长长的垄挡线,就会鼓起一个个的小土块,土块底下,裂开一道足够大的缝隙,里面藏着两颗小嫩芽,弓歪着头,顶起沉沉的土块,瞪着眼睛,像精灵一样扑闪着翅膀,想透透气,瞧一瞧外面世界的精彩,闻一闻外面新鲜的空气和花香,感受那煦暖的阳光,柔柔的风和一早一晚的春气。

  

  再过一两天,那嫩嫩的芽便会钻出地面,逐渐抬起弓着的头,直直地挺起身,乍开着两个小小的瓣,像一个个的乍开翅膀的小企鹅,落满了整个的春地,一排排,一道道。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杆子,杆子上拴着一个稻草人,伸着长长的胳膊,耷拉着袖子,头上系着一段长长的破布条,随风呼啦啦地飘摆着,恐吓那些来偷袭的乌鸦,家雀,老鼠和野兔子。

  

  这个时候的花生芽不仅仅是乌鸦老鼠和野兔子的美餐,如果有机会薅上一碗花生芽,在清水里一洗,稍微一晾,熬热一点儿油,不必放大料,更不必添葱花和姜片,径直往炒锅里面一放,吱啦一响,油一溅,烟一升,炒勺一拨,轻轻一炒,上下来回再一翻,顿觉满屋生香,香飘满院,口中津液顿生。撒上一点盐,稍加一搅,夹上一颗,往嘴里一填,舌头轻轻一卷,稍微一嚼,轻嚼慢品,顿觉香味满口,胃中颤颤,轻轻一咽,香津由口到咽,经由食道,慢慢入胃,滋味深深,感觉清清,神仙难比,赛过升天,那是多么可口的美餐!

  

  过了小满,小麦开始长粒。春茬地瓜也开始仆倒地上,慢慢爬秧,开始分叉。

  

  花生苗也慢慢地长高,叶枝紧连,一枝接一枝,小叶分片,逐渐增生,一枝四片,成对成双,开合有期,随风漾动,双手分托,如接初生曦日,朝阳初照则开,落日西山则合,开如亮翅,展姿秀丰腴,闭若羞花,瑟缩怯骨瘦。那最初的两个营养瓣也在逐渐萎缩,变皱,变黄,逐渐干瘪。

  

  大满来到,麦穗膨胀,穗头挤挤,挨挨连连,穗头挺挺,麦刺直直,抚则扎手,如细针轻触。轻风过处,麦穗轻倾微闪,麦浪轻卷微漾,由近及远,曲曲长长,一浪刚过,一浪又起。

  

  大满过后,小麦饱满,芒种接近,满地熟黄,接天一色,艳阳毒毒。

  

  四月芒种前芒种,五月芒种后芒种。收麦之前,春茬地瓜需要翻秧,豆苗,花生需要松土除杂草。

  

  花生已经长到碗口大小,各守阵地,一棵接一棵,一行并一行。其间穿杂一些杂草,有高有低,高有狗尾巴草,摇曳甩穗,矮多蹲草,杂具其中,野菜生花,黄白红紫,各色争艳。

  

  男男女女弓腰举锄,锄头刮地,嗤嗤有声。男人女人,闪展腾挪,伸臂转身,也前也后,弯腰起身,走走停停,偶尔倚锄停歇,男人卷烟吸,女人话家常。

  

  那时候,小学毕业,考不上初中,就得入农业社,下地务农,耪地除草便是必学一课,歪脖子锄头诀窍多,学耪地要先学会扛锄头,小时候常常听奶奶讲那个耪地时竟然耪着脚后跟的笑话。后来我才知道,那可能是他在扛着锄头走的时候,锄把撅起,锄头落地,后退到锄头的缘故。当然人们啦的最多的是那个与李自成有关的故事。说的是,李自成当上了皇帝,儿时的伙伴去找他,啦起童年趣事,一个说:想当初,我们扛着锄头,光着脚,给人锄草,耪豆苗,如何如何同甘共苦。李自成最听不得有人揭短,结果把他推出去斩首。而一起来的另一个伙伴,却是这样说的:想当初,我们手拿弯钩抢(锄头),身跨赤兔马(风),脚穿雪里红(光着脚),杀死曹营兵(野草),活捉狗都督(狗尾巴草),救出豆将军(豆苗)和花元帅(花生苗),那一仗,我们直杀得热火朝天(晌午),无吃无喝,累得我们浑天黑地(饿昏)。其实意思一样,只是变了一种表达,李自成大家赞赏,给他封官加爵。

  

  除草之时,大人们常常手把手地教孩子们如何用锄耪地: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立足站稳,双手抓锄,一前一后,弓身前倾,从右前举锄,找准垄挡,轻轻地一压锄柄,往后一拽,锄头入土,再轻提锄柄,均匀发力,轻轻往后掣锄,上下摆动锄柄,亦掣亦停,亦停亦掣,直到锄头靠近左脚,右臂几乎难以向后抻劲,轻提锄把,侧歪锄炳,锄头便会自动出土。当然也有不小心锄掉小苗的时候,如果你听到有人突然嗨---的叹息声,那一定是锄掉小苗了。

  

  然后侧转身体,右脚前伸,跨过前脚落地,左脚后跟抬起,脚尖稍微左移,左脚由内转外,同时举锄落地,微压锄柄,轻掣微抬,锄头入地,再亦掣亦停,上下抬压锄柄,有规律前行,锄头耪地,嗤嗤有声,或左或右,可快可慢,稍微用力,左搅右提,适当拓宽,离苗要近,还要掌握尺度,见草锄草,无草松土,遇到难锄的秧草,就停下来,倚锄弯腰拔出。这是锄草前行,当然也可以后退着锄地,方法相似。越是中午阳光炙烤,越是耪地的最佳时机,人在前面耪过,后面杂草就会被晒蔫,不过,最后还得把杂草一一捡出,以免过宿再生。耪过的花生苗,垄挡之间,沙土松软,太阳暴晒只是表层,表层之下,尚有潮土可持续一月,挺过旱期,直到过麦雨季来临。

  

  2

  

  抢麦夺收拖拉秋。紧张的麦季弄得人火烧火燎,拔麦,割麦,铡麦,打场,轧麦子,拾掇场,扬麦子,分粮食,垛麦秸。麦收结束要麦种,种玉米,播豆子,撒高粱种;栽种麦茬地瓜,种麦茬花生,拾掇棉花,翻地瓜秧子,一连串的农活,把人晒得皮肤黝黑,一个个的黑鬼,黑得像黑叫蝉。

  

  一场大雨后,花生秧苗根部逐步分蘖,分杈,几枝共生,逐步膨大蓬松,底部生出黄花朵朵,躲在秧子底下,黄乎乎一大堆,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有先有后,依次开放,迭次萎缩。主梗上窜出诸多软须,见土扎根,多数根尖上都会慢慢地生出一个小果妞妞,由小变大,有单变双,里面的小果,由小小的桨水苞,逐渐成长花生果,外面果皮由厚变薄,由软变硬,里面的仁,由小变大,由长变尖变圆,最后薄皮包仁,鼓鼓挺挺,甚至三仁同果,一株数果,拔下一棵,在水中涮涮,就见秧子上,花生果子白花花一堆,饱满结实,团团摞摞,累累垂垂,颤颤悠悠,一个个新鲜的果子,泛着泥土香,带着甜果味,诱人食欲,引人遐想。

  

  于是每逢农历七月底,花生几近熟透的时候,孩子们放秋假后,往往趁着大人们歇晌的时候,场院角上,河边地头玉米地里常常会升起一缕缕浓烟,那是一些孩子们偷偷地在烧窑。他们集体合作,有挖坑的,有弄柴的,有偷花生的,甚至还有弄地瓜,玉米锤和豆荚的。他们在高埂上,挖一道二十多公分深的坑,用玉米叶点火,上面摊上玉米锤,底下放上花生地瓜豆荚等,一阵火烧火燎,把一切往坑里一放,然后用土一埋,等洗澡回来,一切都会被闷熟,不管是玉米,还是地瓜,花生,都散发着新鲜的浓郁芳香。

  

  这时候,我最喜欢吃的是花生米,剥开一把花生米,到菜地里捋上一把葱叶,用葱叶把一个花生米一圈一圈地卷起来,往嘴里一填,轻轻一嚼,葱香猛辣伴着花生奶香,汁水满口,呛鼻辣舌,满嘴生香,一口未尽,再填一颗,越辣越香,又香又呛,越呛越嚼,到最后猛张着嘴,往嘴里吸着凉气,往外哈着辣味,然后猛地挺着脖子纵身跳跃几下,再不停地吸溜两下,同时咽着唾液,东张张西望望,转悠着,四处寻找,希望找点能压口的东西,那滋味,那情景,时时在我眼前晃。

  

  八月十五到了,中午,人们匆匆地吃一顿肉馅的饺子,晚上能捞到一个带着青红丝的月饼。

  

  地头上,人们在忙着刨花生,前头的人用镢头一棵一棵地刨出,后面的人抖搂土,把花生头对头,尾对尾,头尾对齐,摆放统一,一排排,一溜溜,花生格外抢眼,再后面的在土里捡拾着掉下来的果子。

  

  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到了,满地里乱跑,满地里乱滚,你乱我闹,你跑我颠,蚂蚱满天飞,孩子们用草秧子串着蚂蚱,你炫耀,我斗嘴。偶尔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蝈蝈的叫声,惹得孩子们,东翻西找,四处打探。如果谁在地里发现一棵瓜秧,搜到几个小脆瓜,小甜瓜,哪怕是几个小苦瓜球球,都会惹得孩子们哭叫连天,你嚷我闹。

  

  劳动间隙人们讲着东家长李家短,闲谈葫芦八扯瓢,偶尔也会啦起刘伯温和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故事,小孩子们也会听得入了迷,秋假之后回到学校里,孩子们便有了炫耀的资本。

  

  晾晒几天后,所有的晒干巴的花生秧子全部被收进场。地里放洼,人山人海,东村西街,南乡北屯,随便来捡拾,地里随便掘,随便铙。大人把寻找到的花生晒干,与队上分到的花生一起换油吃,小小的花生妞妞便会配着萝卜煮成咸菜大杂烩。

  

  麦茬花生刨收的日子已经下霜,秧子干枯,叶落光光,麦茬地瓜叶子也被霜雪打死,枯叶一团。最后一批冬小麦种完,便是农闲。

  

  刚下来花生那一段时间,女人们会把花生掺上黄豆泡发,煮熟,掺上提前在开水里潦好的芹菜,拌凉菜给孩子们吃,花生脆生生的,豆粒面嘟嘟的,芹菜咯咯吱吱的,咸丝丝,酸溜溜,清口爽胃。也有的用擀面杖在板子上碾碎,掺上白萝卜丝,或者白菜叶,兑上面,团成团,要么蒸团子,要么炸丸子,这些都是可口的调剂。过年的时候,女人们也会把花生仁兑上豆粒,白萝卜块,加上几块猪肉皮,做成杂烩菜,招待客人。

  

  冬天里人们偶尔也会集合起来轧花生,漏眼的筛子上下两层,一边一个劳力摇着,把花生扔进去,两边的人各自向不同的方向猛劲摇,双层筛子来回一挤,花生互相搓揉,咔咔有声,果皮脱落,仁皮分离,然后再把花生捡起来,再次倒进去,再挤再揉,如此三番,两层筛子交错摩擦,互相咬合,把花生皮磨掉,磨碎,然后筛出仁子,分成三等。一级净仁留作种子,最后把二级净仁和三级杂仁,上锅头蒸,然后打包,进笼,上垛,上砟子,铁锤猛砸,压杠吃劲,于是花生油便会慢慢从垛子上渗流出。

  

  我特别愿意吃挤出油去的花生饼。一级花生饼不搀壳皮,香味满口,二级花生饼略微有点壳皮,啃着吃要一圈圈地转悠着啃,累牙但是硬中带香,三级花生饼皮壳交杂,硌牙砺嗓。把花生饼磨碎了搀在面糊糊里,添上葱花辣椒末蒸着吃,伴着高粱饼子下咽,也可算是美餐。三级花生饼硬如石块,硌牙难嚼,如果把花生饼放在锅里蒸一蒸热一热,不过稍微一过火候,就会腻味难吃,像泡泛的馒头,发着馊味,更像是喂猪的饲料。

  

  二级花生饼也很硬,如果把一块花生饼放到灶膛口,火苗熊熊,舔着饼皮,忽高忽低,忽急忽缓,慢慢地,花生饼便会开始变热,有热气飘出,饼的香味也会随之慢慢飘起,四散而溢,浓香中带着点糊味。用手一掰,饼发软,咬一口,柔软易嚼,酥香满口,香味冲鼻,越嚼越香,越香越嚼,入肚生饱,其乐足足融融。

  

  花生拌红枣,混在一起,嚼起来,更是甜香交叠,口中生香,枣子微辣却香甜可口,花生的浓香淡了,枣子的甜腻浓了,甜甜香香,口中愿嚼,胃中愿接,嚼嚼咽咽,边嚼边咽,胃口饱足,余味绵长。

  

  那香酥的炒花生该是许多人都曾尝过的美味,酥香的花生米搀盐则咸中含香,加糖则酥香甜粘。老醋花生是名吃,着醋配洋葱,更是美味可口,酸甜脆香。

  

  把花生炒酥,碾碎研成麻汁,酱香浓郁,满街飘逸。

  

  来年春天,青黄不接之时,偶得一把花生米,则是万般幸运,越是瘪细的仁,越是美味可口,吃几粒甜中带香,生津添液,吃几口胃口饱足,再吃几粒则胃口生堵,难抑其香。

  

  有多少种对花生的情思便会衍生出多少极富创意的饮食花样,有多少花样便蕴含并渗透着多少浓浓的情思。

  

  那儿时的花生啊,包含着多少儿时的感动和我回忆不尽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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