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亲的地方，就会有祖父的影子！因为祖父给了父亲的肉身与灵魂，父亲用诚实正直、德高望重、冰壶秋月的行为写照慰藉了祖父！父亲同样用自己的刚直不阿、勇敢善良鞭驰影响了我们兄妹人生，使我们兄妹拥有优良的品德和为人，在人生路上同时迎来了路人过往的赞许和敬仰的目光！
祖父是我们村唯一两位90高龄的老人之一。祖父与我开诊所的大哥同住了将近五年，虽已94高寿，身体一直很硬朗。可就在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祖父上楼休息，兜里揣着手电却不用，不小心摔在了楼梯上，一个星期不进食，到了第七天的晚上，突然晕死几次，之前特意留下遗言，吩咐父亲将我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叫来身边，说有话要讲。我父亲当时不会想到祖父会这么快离开人世，所以阻拦了他的想法。但祖父还是跟我的父母亲交待了一切后事，祖父不仅担心他那70高龄身体衰弱的儿子儿媳（我的父亲母亲），还担心他最小孙儿（我的小弟）的两个孩子，大的才三岁，小的才一岁，孩子们的父亲因为几年前犯事远在他乡受刑，由此帮助我弟媳照顾两孩的重担落在了我父母及哥弟嫂子们身上。为此祖父心疼得很，将自己平时积攒下来的一仟元钱交到他儿子我父亲手里，嘱咐道：这一仟元留给那两个没爹爹在身边可怜的小重孙吧！ 祖父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没能在现场，次日我的大哥电话通知，我才知晓祖父摔倒一事，更不知道他一周不进食了。每个人都明白，不是祖父吃不下，他只伤了脚，并不妨碍饮食的，他是自己绝食，一向爱干净的祖父担心吃了大小便要人侍候难为情，怕给家人增加负担，另外他考虑到唯一的儿子（我的父亲）身子多病，怕将来不能给他孝终，祖父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在自己身上重演。祖父还交待我父亲，等他老去，不必为他大操大办丧事，三天结丧大福大顺。 由于没有下葬的好日子，加上遵循祖父的遗愿，负责操办此丧事的大哥，取得了我们兄妹几个的一致意见，没有将祖父的遗体在堂多留。 那天早晨，接到大哥电话后，我跟先生一起赶往娘家看望祖父，刚进屋，许多亲戚朋友都在，看见瘦骨伶仃的祖父躺在病床，我心疼激动地叫了一声：爷爷，我来看你了！爷爷吃力睁开眼睛看着我，好像对我有点陌生。我介绍了我的乳名，他从小就疼爱的孙女的乳名！祖父刚开始以为是跟我同名的弟媳在叫他，我接着重新介绍了一遍，祖父才明白过来是我。我询问他哪儿疼，祖父告诉我说脚疼、头疼。然后我摸了摸祖父的脚，已经很冰凉，再将祖父伸出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拉被盖好。 到了午饭的时候，我们轮流在床前守候祖父，刚放好碗过来，祖父说想坐起来，烦燥地说要出去坐坐。于是大家抱着祖父无力的身子移坐到房门口的一张高櫈上。祖父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外面久违的天空，亲戚和哥弟在旁扶撑着祖父的头和身子。我没想到这是祖父临终时最后的回光返照，于是进后屋坐了一会儿。正在和家人谈起祖父近来的状况，突然听见我的父母亲哽咽的说话声，便跑了出来，祖父不在像刚才新鲜的样子，奄奄一息却久久不肯落气。随即在我父母亲对他一连串感恩的语言里，我与在场的亲人都留下了感恩的泪水、心疼的泪水！因为感恩祖父这几十年来对我们一家老少的恩德，那些年替多病的父母亲养育我们兄妹六个；还有那病逝的年轻残疾大姑；我的祖母难产归西祖父38岁守寡至今不另娶后祖母，为的是自己带着一个残疾女儿（我的姑姑），还有当年那坚苦的条件限制。 我们一家人都非常感恩祖父的功德和善良，为他的知足而敬仰，为他那宽宏的胸襟豁达的情怀感动，同时也为他守寡五十载的婚姻而辛酸。祖父在世虽不遭病痛，离世前也没受太多病痛折磨，但他却暗地里替所有的后代们减轻了负担。这辈子祖父除了独身几十载，没有给我们下一代留下什么遗憾了。其实祖父再坚持活个把月，就会等到他的第5代后人降生了，到时我们家将会迎来让人羡慕和赞许的五世同堂，可是我们都知道祖父有了今天的孙儿成群，即使只看到四世同堂，他也很知足，满足地走了。 我的哥弟们将还有一口气的祖父抱进堂屋，坚守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按照民俗完成了一系列的剃洗、换衣。祖父走得很平静安详，干净清爽，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害怕。从我进屋到祖父咽下最后一口气至福满，至终没听见祖父一声哼咛。 我平生以来有奔丧的恐惧感，更何况接近死人的身子了。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那样近距离接近祖父已冰冷慢慢僵硬的身体，为他洗了一次脸，洗那刚离开人世换下的所有衣服，我想用这个机会弥补生前未给祖父做过的事，尽最后一次孝道，以求得心灵上最大的慰藉，让祖父在天之灵感受到孙女的一片小小孝心。之所以让我这样不恐惧，不嫌弃，因为这位老人他非同寻常，他是一位快百岁的老人，是一位爱干净、疼后代子孙，是对自己有恩，是自己最亲近的祖父！ 出殡那天，刚出堂几步天空就下起了大雨，还打了三声响雷，我们一行人近百名孝子都被突然的大雨浇得水淋淋的。大家都说，这是个好兆头，是祖父的善良感动上天，上天为他落泪，庆祝他走进天堂！听到这个说法，即使下再大的雨，大家都心慰了！ 祖父离开我们快一个月了，但我的脑海和眼前，还在印现着祖父生前那些可敬的模样，每逢赶集的日子里帮我的父母经营生意；在小时候背着爱哭的哥哥弟弟们上山下山找寻我母亲的身影；会想着法子制作各种玩具，哄我那玩皮的兄弟们；甚至用木梯搭在屋檐，为小弟掏燕窝里的小燕子，即使摔坏了头睡了半年也毫无怨言；每天半夜为到5公里远走读初中的我起床做饭打着灯笼，送我到山脚下与小姐妹会合的场景；天刚蒙蒙亮便起床上山割草回来，而我们一家人还在睡觉的情景；小时候每逢周末赶集用自己砍柴卖得的几角钱，请我们兄妹下山吃狗肉汤锅的景象；搬下山来住后，每天在哥弟们门前坐坐站站，逗乐叫唤他那两个小重孙子的情景等等。这些都让我无比感慨和激动！ 四十年前，我的祖父为了一家的生计，用一根木扁担着旧布袋里的烟斗，和一些妇女纳鞋底用的底针，到较远的大云乡、百花乡集市去贩卖。来回得在冷清的泥石公路穿行、停留近20小时。因路途遥远，祖父必须头天半夜启程赶到一个集市，待傍晚集市散了再赶往前面的小旅馆过夜，次日天不亮又接着前行近5小时赶到另一个集市，集市散了再赶回原来的旅馆，大约第3天中午才能回到家。 我的父亲在祖父的影响下，开始不辞劳苦上山采集高粱杆、野葛藤等各种工艺材料，一捆捆挑到很远的城镇去卖。 周而复始，这样的劳苦生意坚持了许多年。祖父与父亲的辛劳换来了一些积蓄，父亲用这些钱到市里批发更多的日用百货，与我们的母亲一道用背篓步行背到各乡镇集市去卖，祖父一门心思负责家里的农活，就这样在山上默默为我们这个大家庭辛苦劳作了一辈子！ 在我们儿孙心中，祖父很平凡，但很伟大！祖父一生都生活在那黄土高坡上的老屋里，始终对老屋不离不弃！后来，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老屋，哥弟们因为有了山脚下高大漂亮的楼房，有的亲戚因为病魔侵袭撒手人间。刚开始那几年，80高龄的祖父不愿跟大家住到山脚下，他不嫌弃老屋又老又穷，和老屋相依相偎，谁也动摇不了他离开老屋的诚心。留在山上的祖父仍养着几头猪，几只鸡，还有一只会到山脚下串亲戚的母犬。 2006年腊月，年迈的祖父已不能再继续留在山上陪伴老屋，无奈地被我的哥弟们接到了山脚下我父母亲的新家。下山时正逢狂吠疫情时期，祖父忍痛卖掉了那只家犬和肥猪，给老屋留下几只会打鸣的土公鸡。让那些未成年的小鸡，在门前屋后的小树林里自强自立。撇下祖孙几辈曾洒下无数汗滴，却年年丰收的岩旮山地，后来哥弟们在山地里种下了树苗。每逢天晴时祖父偶尔会柱着拐杖上山去看老屋和那些鸡，在老屋里睡上一两夜。 再后来，因祖父年过9旬，我的父母已年老体弱，经大家协商，祖父被安排给我的大哥奉养，其它兄弟各出一部分养老费帮助大哥赡养祖父。尽管已年满90，祖父也依然还时不时柱着拐杖，独自上山看望那孤单的老屋。他时常在想：他那相依为命几十载的老屋一定会感觉举目无亲，孤独寂寞。 也许每个不眠的深夜，祖父都是寄托在，回忆曾经在他身边发生的一切喜怒哀乐中；也许每个静寂的夜晚，祖父与那孤单的老屋正一次次沉浸在，那些瞬间即逝的滴滴感动中，或一遍遍独自舔着亲人离去的沧桑。 我们一家几代人将深深怀念我们的祖父，爱我们的祖父，像爱我们的父亲那样感恩用情，怀念他生前的一举一动，和祖父用一生心血倾注过的一草一木和泥土的气息！九十四岁善终，祖父这一生多不容易啊！我思念老屋，更思念我的祖父！思念常常令我泪如泉涌！ 如今，我的祖父被安葬的地方就是我老屋的隔壁，与我那孤单的老屋成了邻居，从此祖父与老屋又可以在夜深人静时促膝谈心了，我仿佛又听见耳边传来祖父与老屋苍老、斯哑、亲切、深情的谈话声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