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终于嫁了]你老三

时间:2019-12-28 10:25:09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老三,你终于嫁了,嫁在了大姐我和你二姐前面。婚礼的当天,你喜气洋洋。你的老公,我的妹夫是一个老实的农村人,手头有技术,做铝合金门窗的。妈妈说:跟上这个人,你不会活得太荣华富贵,但求太平安稳。

  

  今年过年的时候媒人介绍你们认识的,是妈妈娘家村里的人,姥姥一开始替你想到的,说这家人老实本分,父子三个齐心协力做铝合金门窗事业,家庭殷实,在南浦村里,提起二牛一家,没人说不好的。这买卖就给你遇上了。你说起相亲的那天,二小,也就是你现在的老公(二牛是他爹),穿了一件灰色的上衣,鞋一看就是临时买的,两手交叉着不停搓啊搓,低着头,眼睛朝上看人,等人家走了,你成天学人家的窘样子,那个时候你只把他当成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来看。

  

  今年春节过完年,你和他在媒人安排下又见过一面,然后你就匆匆上了太原,继续卖你的衣服,拿着不错的薪水,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吧,我也认为你应该看不上二小,毕竟你还中专毕业,在外面呆了那么长时间,而二小初中毕业,一直在村里做他的铝合金。

  

  阴历四月份你订的婚,我没回去,是听爸爸从电话里说的,他那兴奋劲儿好像老树抽嫩枝,格外有一种新鲜感。这也是咱家第一门亲,大人们都有他们的任务,儿女成家,成一个就算完一件任务,你不见大人们见面总是会说:你家的任务完成了吗?完成两个。大概有人检查他们的作业,完不成要受到批评,完成了会有奖励似的。

  

  十月十六(阳历11月29号)是你大喜的日子,在村里,订与娶间隔五个多月算时间长的了。订婚之前,你总是问别人:他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你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说人老实。没等我再说什么,你就十万火急地打断了我,说:从你嘴里说不出什么来。你要听什么呢?我只知道这一点,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大概你又去问能说出什么来的人去了。咱家邻家开小卖铺的回锁子金霞两口子,二牛父子们给他家做过活,一个劲儿夸二小,说这孩子就知道埋头做活,也不说话,招人喜爱。你把亲戚邻居们的观点综合一下,说好的比说坏的多,然后就决定了?

  

  财礼是六万一千八,还有一座院子(六间平房),加上一辆工具车,结婚以后,父子还是一块干,二小一个月领几千的工资,等日后再单干。这些就差不多是咱家提的条件。虽然你结婚的时候财礼又涨了,成了六万八千八。

  

  到五月份,你就辞了工作,回家专门待嫁了,我暑假回去还去你的新房看了,四四方方一处院落,在南浦村的紧东面,离姥姥家还不远呢。我们总是说,像姥爷这样闲不住的人,肯定会早晚去你院里瞅瞅,说不定还要替你打扫院子呢。正房贴着白瓷片,院子里有一块地种着油麦菜,南瓜,豆角,芝麻之类,还有一棵柿子树呢,南面是厨房和一个简易的棚,还有角落里的厕所。房子里面才修出个格局,还没有全部装修好。二小和你,这时已经和谐很多。他总是一脸憨笑,我总想,就这样多出了一个亲属?平白无故地结成了亲属?多了一张憨笑的脸,等以后有一批孩子长大,他们心里就会有一个憨笑的三姨父或三姑父,就像我心里固定着的大姨父、三姨父、四姨父的形象,我心里的他们原来也是从这样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变成了一家人吧。

  

  待嫁期间你也有很多事,比如照婚纱照,看家具,买电器,买衣服首饰,想起来就置办东西。这时你已经不许别人说二小的不好了,妈妈说要不是她当时力推还要错过这么好的二小呢。你们这时统一地喜欢上了老实的二小。你说,二小还叫你三姐呢。爸妈说你头脑简单,你死不承认,大概是你的聪明没被公认吧。

  

  在你结婚的前几天我从学校赶回去,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给家里打电话,你接的电话,我说在杏花高速口下车,让二小来接我一下吧。你说,二小开车不行,你先到大姨家,再让他去大姨家接你吧。你现在已经能做了二小的主。我就到了大姨家。吃大姨做的面,还有炒的咸菜呢,我多喜欢我们这里的生活习惯,总是馒头稀饭,面条咸菜,这才叫正宗的日子呢,过着是有滋有味。二小不太熟练开车是因为N年前翻过一次车,后来就不怎么摸车,虽然会开,但必须得优优雅雅地开才行。我还没吃完,二小就进门了,一脸憨笑地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就坐等我吃完,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不太敢在夜里开车。我就坐着他们的小面包车,穿梭在夜的田野,枯草长满路的两边,我是以羞愧来面对这亘古未变的村庄还是荣耀地归入它的怀抱?在这夜的清醒里,它能审视我灵魂深处不变的内核吗?回了家,一片喜气,二小说平均每天来两次,今天没来到底还是来了。他已经对这个家庭不陌生,不拘束了,你坐在二小一旁,一会儿盯着他说话的嘴,一会看着他的眼睛,笑着。你说过二小背地里挺洋相的,你现在正在看我们所看不见的他背地里的洋相吧,你已经迫不及待要嫁了吧。第二早上,你还在被窝里就和二小打电话,虽然蒙住头,我还是听见一句再忍耐几天吧。

  

  等二小走了,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炕头,爸爸盯住我长时间地看,妈妈说:不认识了,看个没完?爸爸说:转转买的这件毛衣挺好看的。说了不下五次,大概我平时买衣服是出了名的不会买,在我们亲戚里,我和大姨家的玉玉大姐是一类人,都是花钱买不下好货的典型代表,有一次,我穿了一件新衣服回来,他们的评价是:玉玉都说不好,那能好了?这次爸爸通过夸我买的毛衣好看,大概是要表达一种父爱,因为这毛衣也不见得好。

  

  11月26号,结婚前三天,清晨,太阳在寒气中喷薄而出,强行照亮了家家户户,人们在晨光中打扫做饭,开始崭新的一天。今天的日子有个特殊的名称叫送钱。双方派权威代表交割清楚来往的钱,今天,钱在明处;以后就只论热热闹闹办喜事,钱躲在暗处。男方来的是媒人和总管,我家来了婚礼当天分工的主要负责人,女人们负责沏茶倒水,摆盘弄碟,包东送西;男人们负责散烟记账,接洽男方代表,谈判,总之男人负责大事,女人负责小事。

  

  但是,谈钱也不能只谈钱,男方顺带送来面,羊肉,棉花,都用红布袱包了,羊肉是带骨头的,面放在木头盒子里,上面放了一个喜字,羊肉剔了骨头只留下肉,这是结婚第二天吃饺子用的。总之把能吃能用的留下,把剩下的废品带回去,证明心意送到了也收下了。亲家不见面,只能靠人和物证交流。

  

  当然,礼尚往来,不能只收不送。一大早,来了莲花婶婶、二大娘、锁根媳妇儿,来帮忙送男方的衣物。把给女婿买的羊绒裤,秋衣秋裤,保暖衬衫,保暖内衣,袜子,鞋垫,裤带,共七样拿红包袱包了;再把牛仔裤,羽绒服,皮夹克,厚夹克,双岁裤(男方22,婚礼当天早上穿,来接新娘再换西装),用另一个红包袱包了;再加上一套西装,女婿的东西就全了。再用红包袱把送公婆大伯伯母小叔的衣物用红包袱分别包了。妈妈将这些精心挑选的衣物一件一件介绍,听众们阵阵叫好,这保暖颜色正!黑西装比灰的大气!我怎么没摊上这好亲家,我儿子迟点办就娶你闺女了!哈哈。。。。最后还有两副馒头,一对是兔子,嘴里衔了如意,另一副是核桃虫,嘴里一颗核桃,用红绳拴了,放上红喜字,装纸箱里,今天给顺带回去。人们拿出最高审美装点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

  

  另一个屋子,则全是商议大事的男人们。我方总管叫福厚,这算是婚礼往来的专家,一切婚事来往的礼数他了如指掌,只有他有权与对方总管讨价还价,谈笑风生中决定我方的利益得失;我方来的还有礼房锡伟、连喜;人事代表二全、德全、继文、满喜。他们就像公司董事会成员,负责婚礼运营,我爸妈则是只管出钱的股东。屋子里烟雾缭绕中,茶水冒着腾腾热气,对方总管明喜和我方总管福厚在开银箱的钱数上发生了争执。所谓开银箱就是,装着陪嫁品的皮箱拿锁子锁了,而钥匙掌握在我方的一名代表手里,要了赏钱才给钥匙,这名代表大部分是自家人,我家则是我弟弟。福厚睁着圆眼,扯着高嗓门据理力争:八百八就想打发,没这回事。财礼才六万一千八,就给陪嫁过去五万的支票,最少也得二千八百八。方亲友团在一边起哄,对,太少,还想不想娶了。没按百分比算就好的了,西面村里最少也是百分之十五,少一分钱都不行。明喜坐在炕边,一伸胳膊一伸腿站到地上,走进人堆中间,摊开手,压下去大家的不满,沉着嗓子讲:西面村里确实是这样,不过咱们不能和他们比,咱们有咱们的规矩,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就我村的情况来看,这钱数真的超出谱系了,就同样的情况,人家也有陪嫁六万、十万的,返回的也是八百八,咱不能超出这个谱系,对不对,现在的行情不是这样的行情。福厚嘴一歪,你村的情况我还不了解。人们也帮腔:不行,加钱,加钱。明喜又摊开手,压着嗓子讲:既然孩子们愿意,咱们高高兴兴办了这桩喜事就行了,剩下的都是小事,可以商量。福厚这时也让步了:那就加一千吧,这是靠谱的。明喜双摊开手讲道:这样吧,加一千可以,但是今天没带够,改天再给行吧。对方媒人继林赶快翻出两个空口袋,真没带够,要是带了我就先垫上了。这不好吧,改天再说就怕有麻烦,那某某家不就是吗,婚礼当天因为这事把媒人扣住了,拿来钱才放了。明喜说:咱们说成一句话,当天痛痛快快就按说的办了,绝对不会发生意外。这时他突然掏自己的口袋,边说:我看看我身上的钱够不够,够了就给了,应该是够了。果然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沾着唾沫数出来十张。人们又起哄:这就是东家的钱吧,早就准备好了。不是,不是东家的,这是我自己的钱,来,一千,数数。递给了福厚。媒人继林露出一口七齐八不齐的牙,笑道:都好商量,两家东家也都好说话,咱办喜事,就得往好处走。这就当天的开银箱和吵闹钱都有了。所谓吵闹钱就是婚礼当天,新郎来接新娘的时候,一下车就有一堆年轻上扑上去扒衣服、裤带、领带、鞋。新郎走的时候要拿回来就得拿钱去赎,赎金根据扒来的东西不同,分五十、二十、十块不等。

  

  大家在烟雾中谈拢了,便去村西头建国的饭店吃饭,坐了两桌,街道上冷风吹着枯柴响,水泥路反射着白日光,砖瓦墙年复一年贮立在原地观望着春去秋来,你想不到这样的景色里还藏着隆重和热闹,这里还有锱铢必较和一掷千金,这是冬日里的一场联欢,人们既是导演又是演员,共同完成这场表演,盛大、呆板、按部就班。这这里,人们要寻找快乐、热闹、亲切和陌生。聚拢着,问候着,好像因此人变得重要了,事也变得重要了。在这平淡的岁月里,大家盼的不就是重要吗?傍晚,暮色四合,送来冷和黑,这个时候,我躲在炕头昏昏欲睡,等着门外有人来,带来新的消息,足以继续充满欢喜迎接新一天的到来。馒头稀饭和热菜,清晨喷薄的阳光和寒气逼人的夜晚,我多想就这样守着传统过起没完没了的日子。我们的烟囱里冒出炊烟,在家长里短中寻找根源。

  

  11月27号,结婚前两天,没什么大事。

  

  11月28号,结婚前一天,统共两件事:男人们在院子里挂彩旗,女人们在家里包饺子。又是倒茶散烟,喊东喊西,又是瓜子、糖,又是钉书机、汽油,又是喜字、对联,又是礼账、蜡。明明两件事,分身成二十件事,又有二十件事是服务于这二十件事,在这喧嚣中,简单变得复杂,但是人们乐在其中。

  

  11月29号,清晨五点就起床,姐妹几个围在桌子边吃了饺子,这是一道程序。吃完饭,妹妹被人开车送去城里盘头化妆,回来以后就坐等新郎驾到,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亲朋好友,几个屋子都挤得满满的,说着笑着,有几十年不见的人今天又见面了,互相问候着。中午,车队进巷,年轻人们抢衣服领带去了,一进大门,看到新郎满头彩屑我当时就感动了,一批人陪着,请进了客厅,坐在正中间的八仙桌上,人们就来来回回地走,瞅新郎长什么样子。小辈们拜见要拜见礼,头顶着一个大圆盘,叫一声三姨夫或三姐夫领赏钱。

  

  新娘在另一个屋子开始梳妆打扮,炕中间放一个桌子,桌子上铺着红毯子,新娘朝向东北,桌底下点两只蜡烛,供着果盘,三姨和二姐帮她穿衣打扮,拿红鸡蛋滚脸,还要拿红线在脸上比划,妆扮完毕,新郎进来接新娘,要把最后几道程序走完,为新娘戴首饰、穿鞋、戴墨镜,这些小东西也都在男男女女们手里,经过百般玩笑,直至新郎做得令他们满意了才给,就在这笑笑闹闹中,我通过一层又一层人墙,和好奇的人们一样,踮着脚尖想看看新郎新娘的样子。最后终于穿戴整齐。新郎抱着新娘,突出重围,送进花车,轰轰烈烈走了。

  

  之后,人们就去饭店吃饭,也不知道怎么就聚集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人们怎么都有时间,好像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人们都知道德成家的三闺女嫁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依然不变,像是铁定了要长生不老。

  

  这场婚礼,或者说农村的婚礼几乎和新娘本人并没多大关系,她不过是其中的一名演员,走个过场罢了。又或者大家是你的见证人,知道你是堂堂正正轰轰烈烈地嫁了。

  

  总之,我要祝福你,虽然我们人生不同,但都可以努力将它过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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