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生命作文800字高中 守护生命

时间:2019-12-29 10:18:49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打开很久没有使用的平板,守着昏迷不醒的父亲,翻捡近两个月来记忆中的碎片,我的心一阵阵的痛。痛正月十四那个黑色的日子,女儿电话里带来的惊天霹雳的消息;痛昨天早晨,四川芦山7.0级强烈地震,给同胞带来的巨大灾难和伤痛。

  ——2013年4月21日夜

  1

  2013年2月23日,正月十四。是一个终身铭记的日子。

  这个日子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政治意义,天依然淡淡的阴沉着脸,比起北京连日的阴霾要爽朗许多。但我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因为这天十二点刚过,女儿电话中急切地说:120(实际是赶到现场的民警)打来电话,说爷爷晕倒在城北政府大道水巷子那里了。你快去!啊!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

  拨打父亲的手机,呼叫120,通知学校提前上班的领导,拦出租车

  时间仿佛凝滞,天阴森森压在头顶,满街的车如花眼的流水线,不停地赶着自己的路,不理睬乱窜的两个疯子,尖叫着呼啸远去。

  城南到城北的路变得无限延长

  我和妻子还在半道,单位同事赶到了,120赶到了

  父亲已经昏迷脸色苍白中透着铁青,救护车风驰电掣般向市人民医院狂奔。

  凄厉的警报声向四方发射的箭簇,刺向坚实的天空,阴森森骇人的天空。

  爸爸,坚持住!爸爸,坚持住!我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心火燎一般狂躁不安。

  救人,一定救人,用最好的药!我完全失去理智,用命令的口气对医生吼。一边慌乱地给管文卫工作的老师打电话,我爸爸急病,正在抢救,你马上给医院打电话,找最好的医生!

  看着忙碌的护士,两个手指扳开父亲的眼睛,用手电的余光来回扫视,一边推着父亲左转右弯,一边催促着另外的同事帮忙,CT片出来时,父亲已经送进了最高楼层的ICU室,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医生告诉我:蛛网膜下腔出血。刚才好危险!我急切地问:这么严重?我们医院骨科邓主任就是得这个病死的。啊!我惊恐得合不拢嘴,心直往万丈深渊之下的冰窟窿坠落。

  妹妹赶来了,母亲赶来了,幺公赶来了,三姨幺姨表姐妹们赶来了,远在重庆的姑妈一家和幺爸赶来了

  聚在ICU那道厚厚的门外,这是我第二次站坐不安地徘徊在这里。

  看看那紧闭的门,看看数秒的时间;看看数秒的时间,看看那紧闭的门。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四点半探视的时间,我和母亲最先进去,我拉着父亲的手,看着周身的管子,眼泪滚落,我忍住哽咽,紧紧父亲的手,坚定地对微微睁着眼昏昏欲睡的父亲说:爸,你放心,儿子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你要坚持住。

  病情交流时,医生反复说随时有危险,你要冷静,要理解,我们医院的邓主任和你父亲一样的病,倾全院之力抢救,还是去了,才三十多岁,你们家属一定要理解。

  这病除非住在大医院旁边,只有等待奇迹,完全靠他自己。也不能转院,邓主任还未到重医人就不行了。陈主任坦言。

  奇迹!奇迹!奇迹!!!

  我默默地祈祷着,不停地祈祷着。爸,儿子在外面等着你,你一定会创造奇迹,伍家的男人都是长寿的,善良勤劳好人的父亲,一定会创造奇迹。

  我用巨大的悬念安慰自己和亲人,特别是没有文化迷信的母亲。常吵父亲的母亲一下子憔悴,泪水挂在脸上,如果不喝酒如果不动祖坟如果今天不上街拉碑

  昨天还在修缮祖坟,中午为儿子媳妇做好吃的谈笑风生的父亲,今天就倒下了,重重地砸向这个家庭,父亲的笑容模糊了,父亲说的什么都模糊了,只有父亲的爆炒鸭菌,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2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都说养儿能防老,儿子在父亲床前泪长流。

  写道这里,我啜泣不已,模糊里总是父亲凌乱的身影,再也无法继续敲击下去。

  我的新家在城南,离人民医院很近,骑车最多三分钟。医生说可以回家睡,有事电话通知。但大家都不愿离开,都希望能够在父亲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他。回到家那种提心吊胆的去读秒,还不如守在空落落的ICU门外,我常在那里静静的守候,孤独的转悠,意念着那股神奇的力量,能穿过那扇厚重的门,赋予父亲无穷的力量和信心。

  夜里,我和妹妹各抱着一床棉被守在十三楼的等候室,将两条塑料椅子拼成凹凸不平的简易床,合衣而眠,抓一把水抹脸,折腾得腰酸背痛,最惊心动魄的是午夜广播前的提示音,倏的一下提着你的耳根,扯着你战栗得快蹦出嗓子眼的心,后来居然产生了抗体,也能够安眠那么一小会,因为ICU通知我都是打的电话。有一次深夜,ICU室的电话打来,我挂了,敲开门,医生非常惊讶地问:你怎么守在这里?用不着。我微微的苦笑。我也知道多余,但我想要的是最快。

  25日探视时,父亲渐渐的稳定下来。但由于医院条件的缘故无法手术,我们商量决定转院到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时间已经晚了,还要准备大笔钱和一些必需品。大家都认为父亲十四发病,十七不好,决定十八转院。

  26日我第一次跨出医院大门,回家准备,乘公交车时把诺大的1看作了10,蓬头垢面的惹来一双双不屑的白眼。不远,只有几站路,但我忘了下车。多精明的人,耷拉着头往回走冤枉路。

  恍恍惚惚中,想起小时候,瘦精精的跟在父亲身后,拿个小铁锤,在地上敲。师兄们在旁边揶揄我,父亲笑嘻嘻的不管,半眯着眼睛修石头,只有歇气的时候抱着我,考校我的算术。

  3

  27日转院。父亲是严禁搬动的,因为随时面临再次出血就是面对死亡的危险,与其坐等其毙,不如赌一把,何其悬心的赌博——赌命,父亲的命。路上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令我们兄妹惊悸,手不由用力向上扶着担架,一眼的惊恐。最要命的堵车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因为出发时医院的耽搁,进重庆主城刚好车流高峰,无论110119120,无论你的警笛呜呜呜地催促,都得趴在路上,蜗行,艰难的向前挪动,救命也得听路由命,一切冒烟的焦急都只有向天散去。好在最近总是云山雾罩的天气,被一片顽强的阳光穿透,给人一个好兆头,让我的心不由在祈求祷告中渐渐放低。

  几天来终于第一次合衣躺在床上,坐睡两用的陪伴床。能够守在父亲身边了,深夜的眼睑耷拉,但凌晨四点前每一次设置的闹铃都没有响起,我紧紧地盯着缓缓下滴的液体。尽管非常小心,液体还是没了,令你心疼自责。

  父亲到重医后心情还好,像小孩一样委屈地咕噜:广安医院连水都得不到喝,输的啥子药哟,脑壳痛得很,还不如在外面拿两道药,吃了就好了。在ICU的三天三夜里,父亲靠液体与疾病斗争着,这药要好些,不那么痛了。手不停地揉按着头,胀痛。24小时不停地输液,几天未曾进一粒米,开水成了父亲的维他命。

  父亲着急地嚷:那个那个梨我从柜子里一样一样地拿出水果来让他看,声音模糊让你跟着着急,担心他急出血,而更本没有买梨,上午吃那个,我终于明白父亲要吃橘子,全给我怕他多吃,一瓣一瓣喂他。

  傍晚,父亲又发低烧。一发烧他就萎靡昏迷不清醒。

  父亲模模糊糊里仍然牵挂着我们,一醒过来,就关切地叫我们睡,并费力地抬起手指着放棉被的柜子,眼睛里露出浓浓的爱意。父亲半夜自己爬起来拿水喝,骇得我和妹妹倏地跳起来,狠狠地批评他,他倒是一脸的委屈。

  28日各种检查结果出来了。后交通动脉瘤,引起蛛网膜下腔出血,蛛血,这种病出一次血一好一死一瘫三个三分之一让你明白了癌症以外的凶险。父亲的血管瘤大10.1mm,还有矽肺,肝肾功能不好。教授交流的时候严肃地讲:可能麻醉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有手术关,感染关,水肿关。

  无论教授说得多危险,我坚持要求手术,因为不手术就得担疾病的风险,就是等死,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也要用一切力量撬开一条缝,透进来生命的阳光。

  4

  3月1日今天父亲醒来,就恍恍惚惚地说:要攒(四川方言,迁的意思)你公的坟,给伍三(父亲的妹妹)说,幺爸(六岁时过继给了婆婆的六妹)不拿钱就算了,婆婆那坟不能包,只弄拜台。父亲原来是一听母亲念叨迁爷爷的坟就火冒的,也怪父亲为了留路,把公那坟巴在我祖祖坟边,毫不起眼。要攒你公的坟这一天不知父亲迷迷糊糊地念了多少次,我和妹妹都应承:等你好了就回去攒。

  夜里,父亲猛地抬头望床那头,没有看见我睡在对边,扭头发现我坐在旁边按着他的手,没得事。父亲的意思是让我放心睡觉。没得事!你不动就没得事。他见我生气,手忙缩进被子里,长满老茧的手掌捂着额头,我知道父亲意识到自己的不听话,忍着痛。父亲是痛得无法控制自己啊!我的心也是针刺般的锥痛。

  但隔不了一会儿,当他快打鼾时,手又忍不住抓扯被子、床扶手,撕擦输液针管和贴胶布的地方,潜意识的不舒服,非常难受的不舒服,不停住。脑脊髓浸泡在血水里,那种胀痛我们无法体验的痛让坚强的父亲神志模糊,时常语无伦次,手牵扯着输液管左翻右侧,上抓下挠,眼珠子木呆地盯着液体一滴滴地滴。

  稍不小心,液体又不走了,不是针头偏了就是弯了,或者输液管扯脱,我们不敢掉以轻心。脑动脉瘤本就十分的凶险,更何况父亲有矽肺,还一直低烧。

  深夜,我双手悄悄合十,我是不信任何教的,嘴里默念着祈求公婆一定要原谅父亲没有给他们修缮坟墓,许诺父亲病好后,我们一定弄好。自己意念着能传给父亲小说里般的神奇力量,将父亲颅内的淤血吸散开来。

  父亲双手抱头,左翻右滚,总是没有吱声也无法入睡,眼睛含着泪水,全身抽搐着。直到凌晨两点多父亲才稍微安稳些,如果不是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输着止痛疏筋扩血管之类的药,父亲将不知受到哪般的痛苦折磨。滴液接着监护仪的荧光一闪一闪,我默默地盯着它,期盼着它能带给父亲奇迹。

  3月2日六点左右,父亲体温39.5℃,变得意识不清,话不停的在喉咙里打挪,病情明显加重,骇的妹妹手忙脚乱,那种希望就在眼前,而总是够不着,看着父亲离开人世,守在病床前的无助带来的悲哀、悲痛、恐惧交织着一起袭来。

  值班医生很年轻,年轻得使人不敢,他叫去做CT,先排出是否是脑再次出血。我拒绝了,我不相信这种悲剧。如果去做检查的路上因为颠簸引起父亲再出血,另外我认为父亲不是再出血,父亲只是胡言乱语,而没有出血的呕吐、剧痛、昏迷的症状。年轻医生按照书本知识的走步骤的排除法令我很不满意,我希望是能得到通过临床经验下结论的果断判断和处置。

  绷着心等到医生上班,结果是感染,注射安乃近后,高烧退了,父亲病情也稍有好转。

  晚上10点,父亲再次高烧达39.6℃,语言已经完全无法表达他的意思,他的异常激动和手势,让我们终于明白父亲要大便,肌肉注射退烧针,喂帮助解大便的药推肠道润滑剂后,父亲更是挣扎着要下床,五六个人都按捺不住,涨得满脸通红的父亲:这要不得,哪门要得嘛,要不得,要不得!直往下拽,就像一条倔强发飙的老黄牛,妹妹只差跪下来求他。最后我决定违背医生的首要叮嘱,大家搀扶着父亲去卫生间,小心伺候着,床上已经有一些洒落的粪便。

  得此病的人太多,不凡人前显贵者,但咬定不再床上大便的倒是他这平日里随地吐痰不讲卫生不体面的农民老大伯。

  深夜,父亲抬起头,掀开床前的布帘四处张望,直到我指着妹妹睡在窗边的陪伴床上,父亲才躺下去,他拖出头下的枕头给我,我用毛衣垫在床头,

  3月3日父亲说话越显吃力,喝——开——水,白——糖——我们说什么父亲完全听不见,只有通过书写一字一字地指着念,我拿出两百元钱给妹妹,父亲比划着三个指头,三——块,是怕妹妹遭贵物吗,还是说我钱给多了呢?

  4——变——成——2——了父亲歪着头盯着微量泵说,那是输的扩血管降血压的尼膜同注射液。原定明天手术,但验血因血液感染,取消手术,好像是败血症,需要用药治疗,用的抗生素已经是国内顶级的美罗培南和万古霉素了。

  想到父亲的可能离开,这个念头令人害怕,害怕得老大的人偷偷的哭,哭得一塌糊涂。

  5

  3月4日护士站通知父亲从14转到31床,回到三组医生负责的区域,我心里暗自高兴,14的谐音很不吉利,父亲就是这天发病的。

  按照医生的嘱咐每天都要给他喂白开水,父亲摇头不喝,嚷嚷着要喝糖开水。妹妹把糖放少了,他用手荡开,不好不好地直嚷,稀饭也要放糖和盐,并且只吃几口就再也不张嘴。你要把我们急死吗?不听话!你知道一天要用多少钱吗?我气急地说。父亲比出两个手指,带点狡黠地说:两百。两百!我不顾妹妹的示意拿出每天发的费用清单,指着总计凑近他看,一天四千多,已经用四万了。父亲愣住了,那分狡黠的笑意变了形,吃饭了,变乖了,痛得双手使劲挤压着脑壳也不再吱哼一声。

  父亲心疼儿女,更心疼儿女的钱。

  我一直疑惑不解,父亲发病的时候,首先是打电话给隔房的堂弟,给邻居,最后在警察的询问下说出他孙女的名字,都没有打电话没有说他在城里耍假的儿子。我不是不孝之子呀,这时终于明白,父亲是心疼儿子的钱,是害怕儿子媳妇为钱争执。我的傻父亲,你儿子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是耙耳朵,你媳妇也不是不知轻重不识大体的人啊。

  姑妈听说父亲吃饭了,为了给他补充营养,熬粥蒸蛋乘夜班车赶到医院,那顿晚餐,父亲吃得特别认真,也吃得特别多。

  晚上九时许,父亲身子突然立起来,双脚乱弹,我立即扶住父亲的头,轻轻放下,用力揉搓他的双腿,我想应该是常见的腿抽筋。紧接着,父亲牙齿乱蹦,身子抽搐成一团像筛子一样不停地发抖,癫痫!我一声惊叫。妹妹惊恐万分地喊:医生!快来,医生!吓得扭头跑出去。我按住父亲,伸手一摸,父亲额头滚烫如火,喘气变得很困难,不停地干呕,怒瞪双眼。外院来进修的值班医生看后,急忙喊来夜班的负责医生,可能是再出血。我的心如坠冰窟,痛苦绝望地下沉。

  做CT后父亲被送到了观察室,癫痫引发第二次出血、死神再次逼向父亲。

  6

  3月5日我和妹妹变得精神萎靡,都不说话也懒得起身吃饭,大脑一片混沌,只是拖着沉重的双腿到楼下门口去瞅瞅,去瞅瞅,看能否等来父亲醒来平安的消息。

  我登录QQ,发布了一条面对疾病,面对病危的父亲,我是多么的无力、无助、无奈、无钱的说说,心底里是多么想得到朋友的安慰,特别是亲人的安慰。人在他乡,孤独的难!

  闷躺在父亲腾出的病床上,我一遍一遍地鼓励着自己,默念着:我一定要把父亲活着带回去!我一定要把父亲活着带回去!这是儿子对父亲的承诺对良心的誓言。

  下午六时许,发现观察室打了两次电话过来,我忐忑地回拨过去:可以给你父亲送点流食来了。好!好好!心不由欢呼雀跃,父亲终于又挺了过来,度过了第二次鬼门关。从这天起,父亲就一直进流食。

  护士站又催交钱了,药没有取回来。几乎是两天一万,这天我打入了我银行卡上的最后一万元。

  3月6日父亲躺在观察室里,每天只有一次一人探视的机会。我傻傻地想,想了很多,几十年父亲的点点滴滴,疼爱儿女,溺爱得从没有打骂过我的父亲。

  想起小时候,父亲每一次回来,我和妹妹都是远远地跑过去,一边抢着叫爸爸,一边张扬着双手,扑进父亲怀里,父亲一边抱一个,嘟嘟嘴,示意我们到他兜里去摸水果糖小饼干。

  在本子上写下一段话:人没了,钱还在的悲哀,遗恨会一辈子拷打做子女的良心,生活越幸福,兜里越有钱的时候,会使你越痛苦,痛不欲生的苦。只要还有一丝生的光感,我也要将父亲拉回到阳光里。

  再大的困难我也要面对它,战胜它,把父亲活着带回去。

  7

  3月7日今天轮到我去看父亲,父亲已经消瘦得令人害怕,身体被病魔无情地渐渐吞噬,嘴里轻轻嘟噜着谁也不能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我低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安慰他,用笔在费用清单背后写上:不要担心钱,一定要输氧,氧气帮助大脑恢复。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坚持!坚持!我一个字一个字指着给父亲看,念给他听,希望父亲能够明白,能够坚持到推进手术室。为父亲祈福!

  3月8日每天煲汤熬粥的姑妈跟在我身后,去给楼下的父亲送饭,姑妈双手合什,嘴里急促轻声地念诵:上帝保佑我的哥哥伍孝渠,快点好起来,一定好起来!上帝保佑我暗自皱眉,她信仰的耶稣也迷信。而我自己何尝不是一直在心里强化着我一定要把父亲活着带回去,一定的念想呢?但愿我们的祈福能够帮助到父亲。

  神经外科的楼道里常常响起医生!医生!的惊恐,传递给每一个患相同病的人和更多的家属,死亡的黑色恐惧张着巨爪悬在每个人的头顶。父亲第二次出血四天了,人一天天消瘦,烧总是反复折磨,饭量在减少,危险在一步步逼向已经很脆弱,不堪一击的父亲,医生的无可奈何和听天由命使我们的不安和愁郁越来越厉害,天佑我父!

  3月9日十点半探视,父亲精神好些了,体温终于降下来了,能够说清楚上厕所了,但他还是固执的不在床上解决排泄物,令人头痛。父亲胃口不开,进食很少,医生不得不给他强制性地插上胃管,将他的手脚固定在床上,用白纱布缠得你心疼的转过身去沫眼泪。

  我和妹妹换着去超市买玉米糁、花生仁、虾米皮、精瘦肉、土鸡蛋、大米、黄豆等,姑妈捎来豆浆机,躲在卫生间偷偷摸摸给父亲准备一日三餐,打磨一次管一天。父亲最终还是拔掉了胃管,没有让护工推食,挣扎着自己动嘴,护工一勺一勺地喂他。

  3月11日科室孙主任和教授们研究认为父亲的手术风险较大,因为父亲的体质已经非常糟糕,肝肾功能因药物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最要命的是他有矽肺,全身麻醉就可能挺不过,术后肺部感染的几率非常大。

  你们已经用了这么多钱,手术及后续费用更是无法预料,能够治好皆大欢喜,说实在话,还很可能落得人财两空。何朝晖教授直言。

  我做了果断的决定:无论多大的风险,也要手术,即使下不了手术台也不会埋怨医生,找医院。因为我们知道父亲再也等不起,如果父亲在等待中再次出血将神仙难救,手术还有一丝希望,只要有希望,我们就一定要赌——赌命,听天由命。

  早已签了多次的病危通知,术前通知单上数十项的死亡风险还是令人不寒而栗,萌生退意,很多人就是在最后放弃手术,放弃治疗,放弃生命的。下定决心的我在面临生死抉择时不由滞笔难书,微微发抖,咬着牙签下我的名字。

  脑海里,父亲咬着牙在风雨里赶路,背着多病的我找医生;父亲咬着牙在深夜里起来,抱着十几岁的我撒尿;父亲咬着牙一步一滑,背着我到六十里远的外公家,也不要母亲换肩:父亲咬着牙挺过多少艰难困苦的岁月,把我们骄傲的养大:如今,父亲依然咬着牙,与病魔作不屈不挠的斗争。

  8

  3月12日植树节新的生命在今天种下,我坚信今天为父亲做手术是个好日子,有个好兆头,何况为父亲主刀的是何朝晖副教授,他的开颅手术可是川渝首屈一指的超级棒。

  凌晨五点过醒来,我被生命的矛盾折磨得辗转反侧,父亲的生命就如吊在线端的铁球,拽着另一端的是我的双手,无法预知何时线断球坠,散手人寰。

  恍惚中尽是麻醉室、医生、忙碌的白大褂

  推着父亲进手术室只有我一个人,妹妹一早乘轻轨赶到另一个地方献血,为父亲准备血浆,妻子还在赶来的路上。

  父亲颅内的动脉瘤悬在我的心头,如果按照时间推算,可能在周三左右第三次出血。如果父亲动脉血管那脆弱的血痂再破裂,父亲

  脑海里悬浮交织着无数的如果,这些如果都挂着的是父亲的生命,却要我去抉择,如此沉重又如此不能重来的生死抉择,昏迷不醒的父亲的一切都拽在我的一念之间,没有谁能给我建议,没有谁能帮到我,真是我四十年来最难做的决定。

  动摇了多少次,就坚定了多少次。总是闪动着悲喜完全颠覆的两幅回家的画面,重复着我一定要把父亲活着带回去的信念。实际上只能靠已经脆弱不堪的父亲去坚持,去用生命去面对疾病,去承受开颅的创伤和打击,实在是只有听天由命。坚信父亲,天佑父亲!

  一张底牌的赌注是命,是为家为儿女劳累奔波拼死拼活几十年的父亲的命。我只有寄希望与神灵与伍家的先人们,爷爷婆婆,你们必须要保佑孙儿赢,您的宝贝孙儿输不起!我咬着牙念叨着。面对百分之百和零的时候,我无法镇静,谁又能静若处子呢?

  7:25开始剃头,8:00电话通知我去送父亲,看着躺在推车上的父亲,我差点不敢相认。父亲还是清醒的,虽然语言说不清楚,更听不明白,我只有不停地安慰他,捏着他病恹恹的手。

  几番周折,总算在办公室找到了为父亲主刀的何教授,他的鼻孔塞着餐巾纸,因内热发鼻血。我感到一丝的不安和惧怕,我掏出的红包,他一边推我,一边说:这我不高兴了。我坐一下,查房后就去手术,你放心。把我毫不客气地锁在门外。但我心里倏地升起一股热流,暖暖的热流。

  8:50麻醉签字。10:00过,我目送何朝晖教授下去。中午,我和妻子为献血的妹妹在外面搓了一顿,12:50左右,路遇何教授,得知父亲手术顺利,现在在缝头皮。我知道他下午还有手术,收尾工作由助手郭博士去完成。我们一下子开心起来,长嘘一口气,赢了!我们赢了,父亲得救了。16:08,终于从护士站微机上查询到ICU医生为父亲下了医嘱,父亲已经上来了,挺过了手术关,但已经过了每天一次的探视时间,无法见到父亲。19:30询问道父亲已经苏醒,心里石头落下一大截。

  9

  3月13日心力交瘁的神经,绷了二十天的神经忽地松散,人躺在床上,懒洋洋周身酸痛无力的不想起来。

  没有见到昨天手术的费用清单,心里总是悬着,到护士站通过系统查询,已经欠费两万五千多,昨天用去七万多,超出预料太多,我又不由为钱发愁,脸色黯淡下来。妻还未走,我只有急在心里,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吓着她就更糟糕了。

  下午我穿戴严实后去探视父亲,父亲的鼻里嘴里都插着胶管,头上缠满纱布,四周是各种检测的仪器。爸爸!爸爸!爸爸!我捏着父亲的手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着,父亲只是微微睁开眼睛,马上又闭上了。

  父亲的病情在缓慢地恢复。主管的肖华医生说:明早可以送点流食。我心里万分的喜悦,天佑父亲。

  3月14日术后第三天,妹妹去看父亲。父亲无力地对她说:要用好多钱哟!这是父亲醒来对亲人说的唯一一句话,一句牵挂的话,一句让儿女心疼的话。这句话久久在我们心底湿润地荡漾,将永远荡漾开去。

  夜里,我在QQ上留言:坚定不移的信念,使父亲成了幸运的那十分之一。

  10

  3月15日很早,妹妹抢着起来为父亲熬菜稀饭,送到监护室去。一会儿,妹妹脚步慌乱地回来,刚推去检查回来,爸爸不能吃稀饭,还是只能要流食。怎么回事?我问了,没说。我心紧脚忙地到楼下的监护室去询问。一位女医生见我在那里等得焦愁,进去看了父亲的情况,做了CT复查。情况怎样?!正常的。哦——

  后来我托父亲的责任护士李金秋专门到楼下去打探。只是比昨天篶了些,还是发烧,三十八度多。

  下午探视,父亲不能言语,昏昏呼呼的,身上敷着冰袋,冷得父亲身子直打颤,不停的哼哼呻吟着。

  欠账八千多的清单,近百项的诊治费用,捏在手上,压在心上,差钱的苦闷开始袭来。

  3月16日张教授查房后,告诉我父亲的意识不很清楚,Ⅲ级。

  我到ICU去询问病情,柴医生告知:父亲血象较高,痰多,肺部颅内感染,需做气管切开。

  气管切开?!我如陷冰窟。父亲的病情开始走向我们不愿面对的方向。

  我们咨询教授,教授没有肯定的答复,我们犹豫了,我们怎么办?

  做!我心里一直坚信父亲最终会度过一道道难关,这些困难是考验父亲和他的儿女。我签字时却将名字错签在了患者栏,等待打印重新签字前,我讲废弃的纸折成×√两个阄,只有听天由命,我已六神无主。我向上抛起,最后一咬牙,心里还是想着做吧,慢慢打开,√。

  做!父亲在里面受疾病的折磨,亲人在外面受等待的煎熬。

  姑妈一家再次送钱来,我奉上亲笔借据。

  3月17日下午3:10探视父亲,爸爸!爸爸!爸爸——我凑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父亲没有丝毫反映,医生使劲按压他的额头都不睁眼,我痛心地叫医生不要按压了。由于一直不退烧,敷着冰袋,还注射了安乃近,人更加萎缩了。我紧紧捏住父亲已经没有反射的手,您一定要坚定信念,坚强!手术很成功,肺部有感染,不要担心钱妈妈在家等您。伍子弦要考大学了,您要好起来,陪客人喝酒,儿子买茅台给您喝。父亲最疼爱孙女,应该能听到我说的话,父亲明显动容,抽泣的样子,嘴角抽搐,额上青筋鼓动,父亲在迷糊中努力挣扎。

  我的泪水脱眶而出,手术已经五天的父亲,在昏迷中受尽病痛折磨的老父亲,手脚都被纱布捆住的父亲,手腕以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以及留下的点点血斑。

  11

  3月18日邻病床的家属陈老人家,妻子几个月不见好转,久了,有些泄气,丧失信心。他的精神头在今天探视后一下子变得颓废。

  是的,亲人们在等待的日子里信心一点一点丧失,我们也正在与信心纠缠。

  每天都接到催交费的那通熟悉的电话。

  父亲仍然处于Ⅲ级到Ⅳ级之间,很不乐观,虽然烧终于退了。

  3月19日早上查房,与表妹夫交好的朱教授坦诚的建议转院:下面医院无法做的手术我们这里做了,抗感染是个很漫长很花钱的过程,换个环境,虽然用的药物低级点,并不一定就是坏事。淮南的柑橘,到淮北,就变成枳,水土不服。熟悉的环境可能对他养病有利。

  于是我和妹妹热火急燎地收拾东西,四处联系救护车。最头痛的是救护车,重医不外送,广安不外接,伤透脑筋最后还是妥协,选择医院护工联系的黑120,也就是改装的长安车,一切办妥当离开重医已经是暮色霭霭。

  热情的不穿白大褂的护士指着心电监护仪上的舒张压52说:血压低,医院没输多巴胺,比较危险。在她装药的口袋里寻出不知放了好久的一盒多巴胺。一组两百元,医院要四百多。我担心路上父亲的安危,如果发生闪失将后悔终生。又因父亲一直在ICU,我们都不清楚父亲的情况,连挪动父亲都不敢,于是同意。我翻出医院的每日费用清单,一看惊悟,指着给护士看,多巴胺0.49元/支,什么?不可能!她故作正经,但脸颊红晕泛起。如果不用,低于40,我们就送附近医院。她话含威胁,我闭口不做声,紧盯着跳动的数字。调头间看到后面贴在玻璃上的临时牌照川X8xxxx广安的,好办,我心稳下来。

  到广安已经八点半,在医院守着住院的表侄女的亲友们早在住院部门口迎接父亲。

  夜里守着父亲,盯着监护仪盯着输液管,给父亲用注射器喂水打流食,累得直打瞌睡,但守着半昏迷的父亲,已没有昨日的不安,和电话铃声响起的恐惧,守着父亲,心变得踏实、安稳。

  看到护士为父亲吸痰,才知道父亲所受的痛苦让亲人都无法接受,父亲喘息着,胸部被吸得向上弹起来,大力抽搐着,满眼的泪水和惊恐。

  我四十年来从没看见过生活中父亲流眼泪,也没听见父亲嘴里哼出过歌声。但他去年在守工地的时候,从下乡贩子那里买了一套音响,母亲恐吓他不准拿进屋,要往外摔了的破音响。父亲还是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搬回家,有空的时候就放那十几首翻来覆去他本不喜欢的流行音乐,邻家我的干妈还笑他,干脆组织大家像城里一样跳坝坝舞,我想父亲即使喝醉酒也不会跳舞。

  父亲的眼泪更令我们伤心。

  12

  3月20日回到广安医院,照顾父亲就得完全靠自己,护士交代我们要常给父亲翻身扣背,喂水推流食,看液体盯监护仪,换卫生垫擦洗身子。我和妹妹24小时不离人轮换的守着父亲,手忙脚乱,方知照顾病人的辛劳。护工也难呀!再臭再脏都得干,且面对的是陌生的病人。

  下午给父亲翻身扣背,喉咙一阵嚯嚯响后,父亲居然睁开了紧闭两天的眼睛,雾蒙蒙的双眼。

  我和妹妹高兴极了,母亲挂着泪水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我们变得比手术后父亲能说:要好多钱哟更欣喜,父亲在术后一周后睁开眼睛,生命的希望在窗外,与雨后的阳光一样灿烂多彩。

  3月21日刚过零点,换班护士用两指狠狠地掐压额下部位,应该是某穴位,然后撑开父亲的眼皮,用手电慢慢扫过父亲的瞳孔,就匆匆出去叫来医生,值班医生简单看后,要求马上做CT。

  我和妹妹极不愿意,昨天才做了CT,体弱昏迷的父亲怎经得住反复折腾呢?

  上午父亲突发高烧,全身发抖得像筛子,很吓人。大家七手八脚的弄好冰毯冰帽,刚通上电,父亲头颤抖得更加厉害,牙齿磕得蹦蹦响,我坚决要求停止使用,打一针安乃近。不久父亲停歇下来,汗水直流,排泄出内热,安稳下来。

  下午六点多父亲再次寒颤,时间较短,用热毛巾擦腋窝胯下脚底等处,反复测量体温在37.7℃,我捏住父亲的手,希望能够传递给父亲以力量,与病痛做斗争。直到身上冒汗,我们的心才落了下来。

  夜里母亲打来电话说,昨天来看了父亲的老人家对她讲,年轻人不经事,你还不懂吗?言下之意,父亲已经不行了,为了不死在医院,不如趁早回家。母亲在电话中用商量的语气说:是不是把你爸拉回来?乱扯!我知道,你别管!然后也不管已经憔悴不已的母亲,挂了电话。

  看着眼前昏睡不醒的父亲,想着年轻时开山喊号子的父亲,不由黯然泪下。都说养儿为防老,我为父亲守星空。

  记得小时候,上街看到有人围着圈吆喝,父亲知道我的心思,总是举着我到头顶,看跑江湖的耍杂技、演猴戏,我坐在父亲肩头,高兴得直弹脚,两只手拍着父亲的头叫好。父亲农忙再累,吃饭后也要陪着我跑几里路去看《霍元甲》,父亲歪斜着身子眯呼呼大睡,我看得兴奋的时候。

  13

  3月22日昨天去单位销假,学校领导额外开恩,只要我每天去集中上两节课就行,毕竟耽误太久了。中午在校吃饭后,顺便买饭给医院的母亲和妹妹。

  父亲的病情看起来有些微的好转,为他翻身扣背时,也能睁开那么一下眼睛,眼睛给我们带来希望,给我们无尽的慰藉。

  今天吸痰时,我捏着父亲的手,他居然在微微地捏我,虽然力量很轻,轻的几乎没有感觉。但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父亲生命的跳动。

  下午父亲的手慢慢能够向内弯曲,竟然掀开被子伸到外面来,让我们一阵惊喜,手自己能动了,自己动了!

  深夜,在给父亲扣背时,他睁着眼忽然抽啜,因为气管切开,声音在喉头哽咽,父亲应该更加清醒了,他在伤心地哭泣。这时监护仪的心率也忽地从110拔高到260,我悬着的心如坐过山车,激动的父亲会怎样呢?

  3月23日以往我们用手在他的眼前挥动过千百次,父亲都没有反应,今天父亲的眼睛忽然眨巴了两下,还向左右慢慢的转动,显得很清亮,我们那颗疲惫失望的心重新蹦蹦兴奋起来,黎明好像已经睁开眼睛,于是马上到医院外去买昂贵的人血白蛋白给父亲补充营养。

  母亲、姑妈、妹妹都抢着在父亲耳边喊:起来喝酒,起来喝酒了!你儿子说的买茅台给你喝,起来喝酒!父亲当然没有起来,也不知道他能听到大家的呼喊,能看到大家的期望吗?父亲依然如故,我行我素的不理睬。

  父亲离不开酒,吃饭时最反感母亲抢他的酒碗,藏他酒瓶。小时候,有次父亲和客人在家慢饮,横扯竖聊的等得几个妇人直摇瞌睡,怎么示意父亲总是视而不见,酒一轮一轮的喝得兴起,母亲偷偷的往酒瓶里掺井水,父亲大发雷霆,打着喏说:你——唐朝芬,以为我喝醉了哦,我没醉,这对得起人吗?头发长——见识短。

  为喝酒,父母不知打打闹闹了多少次。父亲喝酒时从来不推杯的憨人,豪情满怀,喝傻酒。就像他平时为人一样,语无遮拦,心里坦然,把别人都当成自己一样的性子,都当成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善良得没有半点心计。妻子不知说道了我多少次的死脑筋,憨性子。

  晚上父亲又开始发烧,精神明显变差。我守着父亲,妈妈说的,再也不会吵你了,也不会要你出去挣钱了。爸爸,您醒过来吧,您该享福了。一边对父亲轻轻地讲,一边泪流满面。

  14

  3月24日正在为高考做最后冲刺的女儿,捏着爷爷的手:爷爷!爷爷!爷爷女儿喊得哭了,父亲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看他最心疼的宝贝孙女一眼。

  父亲高烧不退,人昏迷不醒是昏迷更深,可能父亲一直就没有醒过,只是有时有一点浅浅的意识吧。

  3月25日父亲的体温又恢复正常,中午眼睛转着四处看,但我们的手在前面晃动仍然不眨眼,但父亲能够用力紧紧捏我的手,父亲应该有意识了。

  血培养结果出来了,肺部感染的依然是鲍曼不动杆菌复合群,药物过敏实验结果:全耐药。

  父亲的手脚都肿如棒槌,手背脚背如发酵的馒头,并且每天要换地方才能输完那几大瓶液体。经常是液体没有停过,一天接着一天。

  3月26日父亲在重庆还未手术的周末,学校唐校长带领部分班子成员赶来慰问看望,令人感动其情谊之深切;返校后更是每天都有同事关切父亲的病情和我的身体,给予经济上的支持。今天分管后勤的蒲哥找到我,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是兄弟姐妹们托他转给我的慰问金,很多同事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怕我心里落下人情债,我实在是不能言以致谢,眼里早泛起泪花,用力地握握他的手,连忙转身进屋。

  在我最需要帮助、关心的时候,学校这个大集体给予了我无限的慰藉和感动。回到医院,我给蒲哥发了一则信息:一定替我转告所有兄弟姐妹,大恩不言谢,此情铭心中!

  一叠纸币,沉甸甸地压在心上,令人感动,让人伤怀。

  15

  3月27日由于科室病员增加,父亲得腾出独住的病房,搬到了隔壁的19床。父亲痰特别多,我们不停地用棉签往外面弄,换垫在气管处的餐巾纸,洗脏了的塑料布,都不忍心叫护士吸痰,那真是受活罪,令人胃肠一阵阵翻江倒海。吸痰的时候,腰板被拉得弹跳起来,喘着莽气,痛苦地呻吟,那难以忍受的吭气声,每次都害的母亲在走廊里抹眼泪,然后对父亲说:两个眼睛盐水转转的,各人得到这个病了。我也不忍看父亲的折磨,求助又无助的眼神,痛得滚落的晶莹泪水。

  床前尽孝,掏痰擦屎倒尿。有时真让人哭笑不得,你正三五只手忙着费力的为他清洁时,黄坨坨的东西又泛滥出来,啰吱人,饭都吃不下。刚换好的卫生垫,又得重新来,最多的时候一天忙乎了七八次。

  父亲的手脚稍动一下,眼尖的马上惊呼:这个脚也动了!一脸的喜悦兴奋。妹妹对我说:如果父亲能够像在重庆那样,深夜偷偷溜下床,要上洗手间就好了。是啊,我也时时盼望着,幻想着父亲能够偷偷起来,但无异于白日里的幻梦,痴心的梦想。

  3月28日上网才知饱满不动杆菌的凶险,几乎可以说无药可治,耐药性极高,目前国内使用的顶级抗生素万古霉素、美罗培南亦无能为力,忧心忡忡,打印出乱七八糟的治疗组合方案拿去医生参考,但愿能找到救治父亲的办法。

  医生对我视为生命的治疗毫不感兴趣,如果有办法早传下来了。

  我坚信能够有药医治父亲,复印出医院痰和脑脊液培养的耐药实验结果,我一项一项的比照勾画,希望能从五大类抗生素中寻出那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花来。

  深夜,哧——哧——父亲费力咳痰的痛苦加重了,重得压垮我的希望,让人能够感悟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替加环素!替加环素!还是只有它,各大医院都没有的超级抗生素。

  3月29日百度替加环素,打长途电话天南海北的询问,很多是研究机构,还有是出售半成品,有一家有替加环素注射液,988元/支,我决定联系买一盒(10支),再贵也得用,但没药了。

  寻寻觅觅,又搜索到昆明一家医药公司有此药,我加上QQ,林姓的经理很热情,800元/盒,便宜十倍,我怀疑,但还是决定购买,管它真假,病急乱用药吧。他让我直接汇钱过去,我迟疑了,是不是抓住病人家属的心理骗钱呢?

  我联系上远嫁昆明的表姐,让她帮忙到公司去买,然后再快递过来。但等到出差的表姐夫回来,再次联系林经理,到他那里去时,他支吾一声挂了电话。原来真是骗子。我非常生气的在QQ上质问他时,他没有回答,并将我删除了。

  后来,我只好找表姐夫拜托在深圳的朋友,想办法到香港去买。

  16

  3月30日为了父亲,我叮嘱妹妹和妻子记得去找中医开药后,赶回老家为爷爷迁坟。这也怪父亲,前年葬爷爷时坚持为路让行,那条路一年只有祭奠老人时才见人走,茅草蓬生。为了给爷爷一个独立的家。如今也就是往右后方向移动那么一点,

  好久都没有认真洗脚,脚盆里浮起白蒙蒙一层,似乎还飘着浅浅的油腻,第一次脱下衣服睡在舒坦的床上,已经是深夜,但总是静不下心来,虽然很疲倦,并且明晨四点就得起来,为爷爷埋一坯新土。

  3月31日牵挂着医院的父亲,早饭后略作安排就赶回城里。中午,几代行医的幺姨父来为父亲把脉:很脆弱,有脱脉了。唉!你幺姨叫我不说的,但是已经这样了,你们也尽心了全靠营养液维持,拔了氧气,人随时就没了。

  啊!姨父的话如晴天霹雳,裹挟着绝望当头劈来。

  医生护士的忠告我不相信,我坚持;妻子的多嘴我更反感,认为她心疼钱。幺姨父的话让我伤心、动摇,处理完爷爷的事来到医院的幺爸也劝慰我,但我擦干泪水,还是决定不放弃,一定要坚持到父亲醒来,为为这个家为子女辛苦劳累一生的父亲,坚持到底!

  捏着父亲的手,为父亲默默地祈祷着,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有那么多人在为他努力。连年幼的表侄女,在烧香时许下的第一个愿望也是让我的大舅公早点醒来。

  17

  4月1日今天是愚人节,我哄哄父亲,用手机录音:爸爸——爸爸——睁开眼睛,您孙女考上大学了给父亲戴上耳塞,最大音量反复放,50分钟100分钟三个小时过去了,父亲的眼睛连动也没有。

  我们的心也在被疾病慢慢蚕食。

  4月2日深夜,第一次梦见父亲,梦见父亲坐起来说话,我高兴的醒了,醒来一阵伤感,在QQ上记录下:权利、金钱、机会,失去了都还可以再次拥有。父亲如果去了只会留下一生的遗恨,所以我一定坚守到最后,无论结局是奇迹或是无奈。虽然农民父亲的活着,也许是儿孙的拖累,但‘父亲’是一笔永远的巨大财富!

  4月3日依然沉睡的父亲连呆滞的眼睛也懒得撑开,父亲还在那黢黑的隧道里搏杀吗?难道真的一场病就会吞噬健康的父亲吗?

  sos!求救!

  我父亲2月23日突然脑出血生病,8天后第二次出血,因血液感染,延缓到3月12日手术。发病前患有矽肺,手术后14日曾经说话,但后来逐渐意识模糊,至今已经花费二十余万元,债台高筑,但父亲依然还在昏迷之中,生命垂危。

  父亲如今脑脊液感染屎肠球菌,肺部感染泛耐药鲍曼不动杆菌,痰多,间歇低热。拜托各位,帮忙寻医问药。在此谢过!

  伍兴华敬上联系QQ:834622298

  2013年4月3日

  通过我的博客、微博、我的QQ日志向世界发出求救信。

  我疑惑。我不信!

  这一夜,是父亲生病后第一次回家,也是前后三个月里的唯一一次。但这一夜我总是睡不安稳,半夜都想起来到医院去,顾及到妻子的原因,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您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这首歌在脑海里唱响,泪水浸湿枕芯。

  想起寒冷的冬天,为了洗澡的事,耙耳朵的父亲总是发牛脾气,与母亲犟着扳劲,坚持在家烧水洗澡,冷得牙齿直磕,也不未进城用儿那几块钱吨的水。

  想起2010年水淹后修新房,父亲也从未主动开口叫我拿点钱,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办法东挪西凑,省吃俭用,风餐露宿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父亲是再苦再累不张口。一切为了后人。

  想起父亲高兴的时候打击母亲:八字先生说你只活得到六十几,我喝酒还有几十年,你想管也管不着了。说这话时父亲笑得最灿烂,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小得意。

  想起

  18

  每次听到蔡国庆演唱的《父亲》,我总是泪洒黄土,浮想联翩,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望着植物人的父亲,我真的很难相信很痛苦揪心地敲下植物人三字,我永远都不相信父亲会永远这样昏睡下去,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希望,父亲会奇迹般地苏醒,然后慢慢恢复,安享晚年,我辛苦几十年,为儿为女为这个家操劳一生的父亲。

  4月4日清明不知道是病魔折磨的痛苦,还是因为拖累亲人的伤心,父亲不能言语的嘴角常挂着戚容,不能睁开的眼睑总浸着泪水。我真不敢去想,明年去那山坡上看孤独的父亲。我的老父亲,你为什么还不醒来,醒来唤一声儿孙。窗外的雨就如我的泪水,缤缤纷纷。

  哀叹人生苦短,不由吟道:人生很简单,来去皆无奈。借钱识朋友,患难知夫妻。但我身边的朋友很令我感动。

  4月5日父亲只有一个,生命只有一次,我得救,但我有最后的理智和底线。如果是无效无底黑洞般的用钱去换取无奈,说实在的,我有孝心再尽心最后也望钱兴叹。医生多次说要拔管,每天做腰穿术,当然有很多风险。我不忍,也为了节约钱,脑脊液引流管堵塞后,我自己用胜利盐水进行冲洗,调节放的位置高低,时时关注引流多少的变化。引流加速,父亲居然自己睁开眼睛,呆呆的,但给我惊喜,毕竟又把希望从绝望里拉了回来,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19

  4月7日今天是我四十一岁生日,同事老公也是今天大摆宴席,我不能去,中午到学校外吃了一份炒饭,六元度过最简洁的日子。

  4月8日母亲最近常唠叨出院回家,能挨一天算一天,留点钱准备父亲的后事。念得我心烦。母亲总是担心钱,担心欠账太多,担心女儿上大学,担心儿子媳妇闹矛盾。痛心钱,痛心后人被父亲连累,最后宁愿痛心的舍弃救治父亲。

  瞧着父亲偶尔睁开无神的眼,不见好转的病,我的信心在逐渐丧失。

  给父亲推晚上的流食时,他睁着眼水汪汪无神的眼睛,抽搐得喉头做声,夹着痰,原来手机耳塞里正放着蔡国庆的《父亲》,最近我常给父亲听这首歌,希望能鼓起父亲生命之帆,也昭示儿女对他的不离不弃。

  夜里十一点多,起身替换母亲,发现父亲的眼珠居然能够稍微动了,有了点神的反应。监护仪上的心率、呼吸率、血氧、血压等都在正常范围内。

  零点换班查房的护士,照例用电筒的余光看看瞳孔,还是那个样子,唉——的叹息,我赶紧补充一句:眼珠子能动了。

  给自己一个信心,一个安慰,一个鼓励。

  4月9日凌晨一点,我刚躺下,父亲突然抽搐起来,床晃动得吱吱作响,我翻身坐起,捏着父亲苍白浮肿的手,父亲应该快苏醒了,我喜切,希望在不远的前方。

  父亲撅着嘴,好像是努力压制住不哭出声来,当然父亲是无法发声的,气管切开了。我总怀疑医生的判断,如果真是无意识的,眼珠会动,会含着一汪清泉吗?

  注视着父亲的眼睛,我真不忍心残忍的放弃治疗,即使继续治下去也不会有好的效果,往水里丢钱。

  注视着父亲的眼睛,我总是质疑被医生宣判的无药可救,总是盼望着下一个黎明就是父亲生命的奇迹。

  父亲渐渐闭上眼睛,安静下来。

  我的思绪却千回百转。

  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石匠,还能够錾出精美的石鼓石狮,采石更是掌脉的好手。六七岁的我双手使劲拽也离不开地的大锤,父亲站好姿势,吐两口唾沫搓搓手,喊一声号子"唷尔嘿,大锤险险的扬过头顶,后倾成一把快绷断的弯弓,你的惊叫还在喉咙,"嗨!"咚"一锤下去,发出开山裂石的巨响,火星淬射,在烈日里古铜色的背沟里汗流滚滚。

  再苦再累您脸上挂着温馨想起初三复习,在三姨家借读时,晚饭后几个表姐弟跑去别家去看电视,我按下电源,电视一闪就灭了,最后父亲赔了四十元钱,父亲要整整开山扛石一个月呀!我这个败家子,但父亲没有责备我一句,那怕浅浅一句。

  望子成龙的寄托,抵消了我的一切罪过和父亲的心疼。

  20

  4月14日最近,父亲的病情已经更加严重。脚趾轻轻动一下,母亲都很欣喜地告诉我。我渐渐明白父亲的意识已经走远。妹妹他们电话中都会小心地问比昨天怎样?能够怎样呢,眼睛都木了。

  凌晨四点多,时间卡得特准的护士唤我:起来做雾化了。咕噜了句你帮我做之类的话,我接着昏睡过去,瞌睡虫湮没了一切。潜意识里雾化也不起作用让我失去意志。

  4月16日今天是我结婚二十周年的日子,全身乏力,已经减了十多斤的身体撑靠在讲桌上,也差点梭下去,实在是身心疲惫。

  4月17日出院。下午我到爷爷、婆婆的坟前为父亲祈福。并学习给父亲打针。

  夜里,我静静的守着父亲。只要父亲在,我就天天守着,出院前我下了决心,也是对父亲的无声承诺。

  捏着父亲的手,感受那份温暖;对着父亲说说话,看看他时而睁开的眼睛,那双从来没有离开过子女左右的关切。虽然一直昏迷不醒的父亲什么都不知道,更无法交流,但我始终相信父亲能够感应到我对他的挂牵和期盼,毕竟血脉相连,即使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的徒然,父亲今天还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21

  4月19日昨晚父亲浑身滚烫,上吐下泻,直到凌晨三点半,我都无法躺下,父亲的痰很多,浓且颜色灰黑,喂的东西也全喷出来,从气管口,嘴里,纸巾不知不停地换了多少次,手忙脚乱也没收拾妥帖,面对着微微睁开眼的父亲,嘴里不由嘀咕:你怎么这么磋磨人哟。

  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回老家才两天,我变得烦躁起来。

  这时,三三两两挑背着瓜果小菜进城抢摊位的从门前路过。想起年前,父亲挑着吃不完的菠菜到街上去,也是在这沉睡的时候起身,走十几里的路,最后廉价卖得三五十元,不抵儿子要死不活的半天工资。

  我不由羞愧难当,在不省人事病情危急的父亲身前。

  4月20日昨天夜里快十二点了,母亲担心父亲突然去了,儿女接不到气,让打车赶回的妹妹和我寸步不离的守着父亲。

  天刚亮,我们连床(父亲回家后一直糖在铺的凉床棍上,母亲说人死不能背架床走)抬父亲到堂屋,经过了一番震动吧,父亲居然睁开眼睛,清凉有神还眨巴着,不可思议的是头左右慢慢来回动。

  男怕清醒女怕眉愁,见识多的黄婆婆摇着头说。

  吃早饭的时候,房屋摇晃起来。地震,快跑!我们丢下碗往外跑,也丢下了不能动的父亲。

  中午,母亲说:好像硬是醒了,是不是我粗暴的打断她的话,蒸闷蛋喂父亲,还特的给父亲喂了一针筒他病前喝的药酒,父亲是唯一一次近两个月没有沾酒了,他一定馋得很。虽然父亲很少喝好酒,多是买的一壶(5斤)十元的劣质酒,那定是勾兑的,但父亲爱那浓浓的酒味,当然他一定知道那酒的不纯正。

  4月28日最近父亲尾椎引流处开始溃烂,我只有用酒精洗,用碘氟擦,用纱布贴上,想当然地为他简单处理。痰很多,气泡无力的在气管处上下,要用棉签揩。父亲蒙眼微闭,脸色白得吓人。喂的食物也从气管、嘴角溢泄出来,粪便黑得铁青,只剩下皮包骨的四肢奇迹般的肥大起来。

  一大早出去割油菜的母亲回来,你老汉眼睛鼓起铜球大,然后俯下身子问父亲:你饿没饿嘛?永远没有答案,已经不止上千次的默然,黯然。

  我知道,前几天我的臆想是多么无知。我对母亲和妻子讲:也许父亲的矽肺表面在脱落,所以痰灰黑,情况好像有好转,应该是新的肺泡在生长,就如我们有时受伤后的换肤一样。

  我心里明白,父亲的器官已经衰竭,手脚浮肿肚胀如鼓,病的害药的毒,眼汪巴巴的看着父亲被病魔折磨而去,我之奈何?

  22

  5月1日很早,幺姨父来看父亲,我是想让他为父亲开些中药调治的,幻想着能够帮助到他。姨父为父亲把脉后,神色凝重地说:不行了,取了氧气就在今天,今天是个好日子。头也不会地快步走了,医生是救生不送死的。我们一下子懵了,最后的一根稻草断了。

  但我坚持不取氧气,生死由命,哪管什么好日子坏日子,我依然为父亲注射买来的针药,剩下的最后一支先锋霉素。

  父亲病情变得危重,再也没停下喘气,短促的莽气,大概十几秒会略微停顿,痰嚯的下滑换口气,又接着喘,大家守着他提着心为他难受,但谁能为已经蹬着眼睛含着泪求助的父亲以帮助呢?虽然父亲呼气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也越来越急促,虽然已经过去整整的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一天一夜。

  母亲痛苦得几次央求我们谁去缝上父亲切开的器官,替他解脱,让他早点走,但谁能生得了这恶心,下得了这毒手呢?只有泪流满面地陪着父亲走这最后一程。有时心里着实生出了盼望父亲早噎气这遭天谴五雷轰的恶念。

  23

  5月3日凌晨两点左右,我抚摸着父亲浮肿的手,轻声地给父亲说一些儿子不是舍不得钱,是无药可治。婆婆的坟我会弄好的,您走了,我一定办得热热闹闹,为您备几瓶酒。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爸,您安心地走吧不知道昏迷的父亲在受着何种痛苦,捏着父亲温热的手,泪如奔流。父亲嗜酒,用空针从酒坛汲满泡酒,滴进父亲嘴里,父亲合不拢的嘴抿一抿,吧嗒两下,勉强睁开无神的眼睛,带一层灰蒙蒙的眼睛。

  6:28父亲艰难的噎下最后一口气,走完他辛劳的一生。

  我流着泪,默默念着《悼父亲》,为父亲送行:

  肩扛背磨数十载,含恨西去病魔缠。

  儿女欲报父深恩,不见慈父在身前。

  纵使慈父在身前,一茔黄土两重天。

  怨天怪地我何奈?一声父亲一声叹。

  2013年5月3日

  父亲上山前的几天,天似乎被捅了一个窟窿,大雨倾盆,老天亦为父亲恸哭吗?

  央求您呀下辈子还作我的父亲爸爸,记住儿子与您在床前的约定,虽然您听不见,就当是儿子强制性的,谁叫您没有完成您的诺言呢?您要读我写的书,您要看到孙女上大学,当一切都实现时,您却刚刚离去,刚刚离去,我的好父亲。

  24

  父亲的去世,对迷信的母亲打击太大,一切都没有换回父亲的生命。憔悴给一脸的愁苦更添悲哀,整日泪痕斑斑,萎萎靡靡。

  四月初六父亲出煞,头天夜里,母亲一定是一会儿一会儿不停地看床上的钟,虽然我告诉她设好了闹钟,您放心睡。母亲不识字,手机上的时间不认识,也不相信从不误事的儿子。出门烧纸之前,母亲硬是按照旁人说的,用筛子从父亲落气的地筛一层柴灰到门口。她要搭便车上街榨油,反复叮嘱我七点后才进屋,看看父亲留下了什么脚印。

  我不信,但一切都顺着母亲。如果真的有脚印,我想最大可能是猫狗之类,它们会乘门开着之虚而偷吃,亦或老鼠蜘蛛蟑螂之流,但我如何都不会相信是父亲变化而成,父亲永远是我的父亲,来生还是我慈祥善良勤劳的父亲。他怎么会在地上留下其它脚印呢?

  我进屋没有看到其它脚印,因为我守在外面不远处,吆喝过几次想进屋的狗。即使要转世投胎,最坏父亲也会变化成一只小鸟,停在我的案前窗头,守着儿子的悲喜欢愁,看着儿子在键盘上敲击,为儿子高兴鸣啼。

  我知道,父亲的身影将渐行渐远渐无痕,只有极少的背影会沉淀下来,埋在心底深处,令我永不忘却。

  初七是父亲六十四岁的生日,也是给他烧二七的日子。母亲非要揭开密封的酒坛,舀一杯好酒放在上席,全然不顾两边死去的父母。这时,母亲的眼里心里全是父亲。

  母亲每天吃饭都要先给父亲盛一点。她一定更痛一点,伤一点,不知道她独自在家时望着父亲,流过多少啼血的泪。

  父亲去世前几天,妻子提起父亲去年生日的事,一阵伤感。那天恰逢周末,我们兄妹全家都会了老家,难得的齐聚。父亲因在广兴守工地,下午才能赶回来,但当他为儿孙提着好吃的回家时,我们都走了。我是想等父亲回来的,但我这兄长没有发话,也走了。觉得当时太不应该,父亲回家的伤感没有谁知道,儿孙们的生日他总是能找到空闲和借口跑一趟。

  哪知道父亲一病不起呢?这份遗憾内疚将伴我们一生。

  25

  要用好多钱哟!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这声无奈的叹息只有妹妹一人听见。

  为父亲制作遗像时,才发现他没有留下一张像样的照片,最后只有扫描身份证的头像。

  如今,望着父亲的黑白照片,暮色落日渗满泪水。

  母亲经常伤心地说:现在安天然气了,该享福了,他又死了。是啊,操劳一生的父亲,幸福来临时,他却刚刚离去,刚刚离去

  以前,农村还没有电视的时候,父亲除夕夜和正月初一忙完家务后还去玩玩小赌怡情的川牌,近几年是只有空闲时讨人厌看我们打牌了,坐得远远的。今年正月初一也就在他发病前十几天,我照常与邻居放纵地玩斗地主,有次他实在是多余的担心反了庄家的我,坐在我下家的旁边嘀咕了一声(打牌的时候,父亲是不敢坐在我和妻子近旁的),暗示他炸地主,庄家不满,我吼了他:你看就看,别开腔!

  爸爸,今天儿子买了大电视,家里安了天然气,妈妈您不用担心只有送火烧七的时候,才能陪父亲说说话,陪苦了累了一辈子只害了一场病的父亲,最后都是声音哽咽泪流如溪。

  写完此文,又是一个没有星光的深夜,疲惫紧缩的包围着我,但我仍然会坚守到黎明,一直坚守到父亲的黎明。提前写好的结尾令我黯然,眼里悄含泪花。结局是多么的凄切,令人伤悲与无奈。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吃了十分。这辈子做您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父亲,走好!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同时感谢在父亲生病期间和去世后,给予我们帮助、支持与慰藉的医护人员、亲朋好友、邻里乡亲

  2013年5月28日于渠江之畔

  

  脑动脉瘤小知识

  颅内动脉瘤多为发生在颅内动脉管壁上的异常膨出,是造成蛛网膜下腔出血的首位病因,在脑血管意外中,仅次于脑血栓和高血压脑出血,位居第三。

  动脉瘤破裂出血后,出血处由血凝块凝固以及血管痉挛收缩而达到止血的目的,加之脑脊液的促进作用,破裂处停止出血。在出血后1~2周,纤溶现象亢进,使破裂处纤维网脆弱、血凝块液化,由于此时动脉壁破裂口的纤维化尚不牢固,故容易发生再出血。

  胃肠出血:少数病人可出现上消化道出血征象,表现为呕吐咖啡样物或柏油样便。

  防止再出血:包括绝对卧床休息、镇痛、抗癫痫、安定剂、导泻药物使患者保持安静,避免情绪激动。应用抗纤维蛋白溶解剂(氨基己酸、抗凝血酸、抑酞酶等)。在动脉瘤处理前,控制血压是预防和减少动脉瘤再次出血的重要措施之一,但血压降得过低会造成脑灌注不足而引起损害。通常降低10%~20%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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