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堂的信】 写给父亲最感人的祭文

　　我不信迷信，却相信，天堂的存在。许多年来，总觉得父亲还在另一个世界安静地生活着。

　　----------题记

　　亲爱的爸：

　　时间过得真快，弹指间，你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二个年头了。在这二十多年里，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虽然你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但在我心里，在我梦中，你一直都未曾离开。总觉得，你只是出远门了，一趟没有归期的远门。你的身影，未曾离开过我的视线，你总忙碌在那一垄垄庄稼地里。你的早逝，曾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也击碎了我少年斑斓的梦。也使年幼的我过早地认识到命运的残酷，生命的脆弱。也使我多年来，把属于你的记忆，都尘封了起来。一直未敢为你动笔。直到今天，在尘世跋涉了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才鼓足勇气，为你写这封迟来的信，想来你也一定能够理解。

　　这些年里，我和妹妹都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当年那两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也都已为人妻母，有了自已的孩子。如果你还在，他们一定会用甜甜的童音喊你外爷。也一定会让你牵着他们那胖嘟嘟的小手，走街串巷。爸，现在电视再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家家户户都有彩电。你再不用担心看不到戏曲节目，只要按按遥控板，戏曲频道随时都有慷概激昂的秦腔让你欣赏。弟弟也已长大，不再是当年那个拖着鼻涕，动不动就爱发脾气的犟小子。我妈身体也还好，只是你走后，太过操劳，落下了一身腰酸背痛的老疾。家中的老屋，已在你离世的那年冬天，由舅舅们帮忙，将泥坯房新建成红砖青房窗几明亮的新房。房址就在你在世时选中的那块麦地里。当年建房的手续，也都是你在世时找村上干部签批的。

　　你走后的这些年，村里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爱地如命的乡亲们，现在已把大片大片的好地荒在那里。地里，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当年曾为争一点地角而大大出手，结怨生仇的情景，不会再出现。村里的老年人，都相继去世了。村里的青年人，都去了南方的沿海城市打工挣钱。这样的打工浪潮已持续了好多年，应该还会继续下去。现在的村庄，已不同往日。那些年的村庄，充满了蓬勃朝气，如一个生龙活虎的少年。如今的村庄，活像已进入耄耄之年的老人，多了萧瑟，多了败落。

　　你还记得村头那口老井吧？那曾供全村几百人吃水的老井，昔日清澈的井水，早已被枯枝败叶覆盖。每到除夕下午，村人们在井边排队挑水的景象，也只能在梦中重现。如今，家家户户都吃上了自来水。但我却总是忘不了，那一桶桶清亮的井水，在扁担两头颤颤悠悠的样子。村子中央那座碾房，每到腊月，碾糯米的人总络绎不绝。如今，老碾房即将坍塌，碾盘架也已七零八落。碾盘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年轻人大量外出，多数人的城镇迁移，曾经忙碌的碾房，已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村里那口既可养鱼，又可灌溉田地的池塘，也因长年无人疏通，已被淤泥占去了大半。每年夏天插秧前后，总是缺水。以前平坦光滑的村道上，到处都是杂草和散落的破砖烂瓦。很难看到有牵牛扛犁的人走过。

　　我给你说这些，只是怕你多年以后，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也曾为村庄的萧条忧伤，但我明白，每个时代都会有每个时代的变迁。每个变迁，也都是一个痛苦的蜕变。这是个人力量无法左右的，我知道你爱脚下的土地，也爱哺育了你的村庄。不管村庄怎样衰落，怎样萧瑟，它在咱庄稼人心里，永远都是根的所在，魂的所依。既然这样，就让我们为此祝福吧！愿国家安定，社会和谐。

　　爸，你最钟爱的那头老黄牛，因年老体衰，被我们买给了牛贩子。那头牛，被你刚买回家时，还是头小牛，在咱家生活了八九年，春耕秋收都是好帮手。被牵走的那天早晨，老黄牛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滚动着粒粒晶莹的泪珠。多年后，只要一想起，我仍会落泪。爸，不是我们残忍，只是你刚走那年冬天，因过度悲痛及劳累，生病住院需开刀动手术。当时家里刚建完房子，实在拿不出住院的钱，就只好把那头老黄牛买了，给妈妈治病。妈妈的病冶好了，老黄牛却没了。爸，其实你知道，我们也舍不得老黄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敢与牛的目光对视。我怕在牛的眼睛里，看到咱老黄牛的影子，也看到自已心底的那抹痛。

　　当年曾让你犯愁，不知何处去筹借的农业税和提留款，早在几年前已被取消。这对世代以种地为生的庄户人家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但不交农业税，种地还有些许补贴。这在以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记得小时候，每年冬天农闲时，队长和会计就会挨家催交农业税和提留款。咱家人口多，每次交钱，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无法忘记，你面对队长和会计时，那无奈的表情。那时的我总盼望自已快点长大，长大后找个工作挣钱。早点为家里减轻负担，以舒展你生活重压下那紧锁的眉头。以前年年都要交的公粮，也已在多年前取消。我们再也不用为上公粮，而去看验粮员的脸色，听他们莫名的训斥了。那时上公粮，粮站上总排着长龙般的队伍。我们在毒辣辣的太阳下，一站就是半天。若遇到验粮员心情不好时，一点小瑕疵，便会全部退回。

　　现在小孩上学，从小学到初中都已免费。有些地方的学校，还为孩子提供免费早餐，发牛奶和鸡蛋补充营养。想想当年，每到开学时，你常为我们姐弟三个的学费犯难。那时学费虽说只有六七十元，但在九十年代初，至少也要卖几袋粮食。每次从你手中接过买粮得来还带着体温的学费，我的手和心，都在颤抖。总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已：等将来能挣钱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可在我初中刚毕业时，你却在车祸中意外丧生。想到这里，堆积多年的泪水，再次从眼中奔涌而出。爸，你知道吗？对于你的恩情，老天没有给我报答的机会，这也使我真正领悟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锥心之痛。经历了失去你的痛苦后，我们倍加珍惜和妈妈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

　　爸，现在咱农村人看病也不用愁了。国家在农村实行了新型医疗保险，只要每年交一次费，在本年度内去医院看病，就可以按百分之七十的费用报销。现在的政策比你在世时好多了。很多时候，我也总在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也许你就能赶上好政策，过上清静日子。可命运的无情，让这一切都成了幻影。有时我也

　　恨，恨那飞来的横祸。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水，还在流。云，还在飘。唯有我心中的痛疼，一如多年前。这么多年了，是否还记得你的旱烟袋？那可是你当年从不离手的心爱之物。每当家里种的烟叶成熟后，你就像对待婴孩一样，精心地将它们晒，晾，卷，放。当冬天来临时，那些宝贝烟叶会被你卷成一捆捆，放在较为干燥的地方存放起来。你的烟瘾很大，你一有空，总会把烟叶切成细丝状，装进妈妈用碎花布给你拼凑的烟袋里。等到要吸时，再装进铝制的烟锅（北方方言，即烟斗），用火柴点上火，吧嗒吧嗒地吸个不停。不管春夏秋冬，在屋檐下，院坝里，田埂上，庄稼地里，一管烟锅在手，你吐纳着悲喜，也铭记着光阴。

　　总记得，许多夏夜，你手拿烟袋，口衔烟锅，蹲在院子的青石上，默默地吸着旱烟。只见烟锅的火星忽明忽暗闪烁着，犹如旷野里游荡的萤火虫。在浓浓夜色里，我无法得知，你是在为农事烦躁，还是在为贫困忧愁。只是在那袅袅升起的烟圈里，我能感觉到，生活重压下你的无措和茫然。只是那时我们还年幼，也无知。而寡言少语的你，也很少将你的烦闷，告知不谙世事的我们。再重的担子，再多的苦，你都默默承受。在多年后的今天，一想起来这些我还会心酸不已，心痛不止。你的坚韧，你的负重，总会使我想起臧克家笔下的老马：总得叫大车装个够，它横竖不说一句话，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它把头沉重地垂下！

　　爸，你还记得奶奶去世后，你在她坟前栽的那二十多株小柏树吗？当年指姆般大小的树苗，如今都成了碗口粗细苍翠挺拔的大树。它们如英姿飒爽的士兵，整齐的排列在奶奶坟前，护卫着奶奶。每次清明上坟，我总觉得它们都是你身影的幻化。是你把对奶奶全部思念，置入了深深泥土，融入了苍苍翠柏。使柏树把当年的誓言和承诺，都化做了风雨无阻的守护。它们也一定是被你的孝心感动，才如此忠贞。

　　当年，奶奶去世后，你伤心欲绝的痛哭，让我永世难忘。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流泪，也是最后一次。因在奶奶去世的第四年冬天，你就永远地走了。你的痛哭，让年幼的我也不由得潸然泪下。后来从妈妈口中断断续续得知，小脚奶奶一生命运悲苦。曾生育过十个孩子，却只养活了两个。就是你和姑姑。其余的八个都是在那些缺医少药的年代因生病夭折了。这些，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该是怎样割心割肺的疼痛。你小时候也吃了很多苦，因家里清贫，没钱买鞋。落雪的冬天还光脚穿着草鞋，在瑟瑟寒风中，还得去给人家放牛。奶奶的去世，触动了你内心深处太多关于苦难的记忆。

　　爸，我知道你是爱树的。房前的院坝里，被你栽了许多香椿和洋槐。屋后的菜地里，也被你栽上了橘子树和梨树。你走在哪，哪儿就会有小树苗在泛绿。谁说草木无情？在你走后的二十多年里，你留下的那些树，都还在不停的吐绿，成荫。它们仿佛是要报答你的栽育之恩。你走后，我们把你的坟址，选在了爷爷的墓旁。因当年的少不更事，不懂你，未在你坟前栽上你爱的树木。一想起来，多年后的我还在愧疚不已。

　　悠悠世间事，沧海成桑田。二十多年的光阴，斑驳了记忆，但对你绵绵不绝的思念却从未间断过。好几次梦里，都梦见你口衔烟锅，牵牛扛犁，走在村前的田埂上。爸，我想你也是想我们的，不然怎么老走到我梦里。再多的话语，也诉不尽储存了多年的挂念。让我遗憾的是，你走后，连一张照片都没给我们留下。无奈之下，我只好将你的身份证珍藏起来。虽然上面你的照片不太清晰，却也是你留给我们的唯一影像。如今，你的身份证一直被我放在相册里。有时间，我打算把你身份证上的照片放大，给弟妹每人一张，好好保存。

　　爸，你辛苦大半生，却没能赶上好日子，唯留深深痛惜在女儿心中。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已，我也只能在数不清的思念里，想象你白发苍苍的模样。在那边要是孤单了，就多听听你爱的秦腔，抽抽旱烟。冬天又来临了，可要记得保暖。天气晴朗时，也可去墙根下晒晒太阳。不管再过去多少时光，积多厚的尘埃，也阻隔不了我对你这无边的牵念。虽然你没读多少书，但我深信，女儿这满纸的絮絮叨叨，你一定能读懂。

　　亲爱的爸，虽然时光匆匆地把你带去了另一个世界，但你却一直活在我们心里。岁月可以沧桑容颜，却衰老不了关于你的所有记忆。

　　愿你在天堂安好！

　　女儿叩上

　　2014年11月22日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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