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寒风凌冽，陆续进入小镇赶集的人群打破了小镇的宁静，汽车的喇叭声、卖菜的吆喝声种种；在这穷乡僻壤的小镇，唯有到了赶集日的时候，才会显得有些热闹，可等赶集日一过，小镇便又陷入了以往的冷清。
尽管，冬天的早晨很冷，可是从山里赶来赶集的人却是络绎不绝，虽然时间还很早，可是农村信用社的门口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等待着工作人员上班，有的是为了协商贷款，而有的却是为了取钱买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虽然，在信用社门口的右边，伫立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自助存取款机，但是，有好多人并不会使用这样的高科技产品，唯有待到里面工作人员上班，再到柜台进行办理；这么多的人，可以想象，在这里服务的工作人员，是要多么的有耐心才行啊！ 虽然现在的交通工具比从前发达了很多，但是，山路的崎岖，路面的坑坑洼洼还是会让人们经不住颠簸，很多山里人，待到赶集日的前一天下午，总要忙着联系村里的货车有没有到镇上赶集的，看看能不能搭个车，虽然说是搭车，但也是要出路费钱的，一般也就六到八块的这种，也有好多是自个儿骑摩托车的。 像其他打算去镇上赶集的人一样，前一天晚上，老人一边忙活着联系村里要去集镇的货车，看看能否搭乘，一边弄了些家里的土特产，比如核桃啊、茶叶啊什么的，看看能否拿到集市上变卖，换上几个钱。 其实，赶集也不是老人的主要目的，老人此次前去镇上，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因为这事儿，让一家人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没办法，家里值钱的东西该卖的都卖了，现在的办法，就只是到镇上的农村信用社协商协商，看看能不能贷点贷款。 老人有一个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年纪也是老大不小的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听说在城里面找了一个女朋友，处了也近两三年，老人也曾因为磋商婚嫁问题去过女方家一两次，双方亲家也还算谈得拢，可是一谈到婚嫁问题，就很是让人感到头疼，对方父母偏要有了住房才能让女儿过门，也是，做父母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谁也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好日子啊，这也是能理解的。 适逢那女方家有一块地皮，正准备新盖一小栋楼房，说到盖楼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的那些个人民币儿，那叫一个天文数字，别说是山里人了，就是对于他们城里人来说，也还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该办的手续办了，该审批的也都审批下来了，就等着资金一到位，立马就可以动工了，可是能抵押贷款的也抵押了，加上自己原有的那丁儿积蓄也就有个三十来万，掐指一算，离预算还差那么个十多二十万，可是，能借的也都借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没辙了，就只得往山里打主意，看看是否帮得上点什么忙。 那儿子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些什么迷魂汤，三天两头往家里打电话，没办法，谁让咱就这么一个儿子呢，又有哪家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呢？为了自己的儿子能过的幸福，老人也不得不撇下自己的面子，走东串西，亲戚好友、邻里邻居，该借的借了，能帮忙贷款的帮忙贷款了，十多二十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东拼西凑，凑了十万，这不，还没给打过去几个星期呢，前两天，那儿子又打电话回家，说是还不够那么四五万，让家里再给想想办法，你说，这能借的地方能凑的都凑了，还能想哪门子办法呢？就这事，让老人好几晚上都没睡过安稳觉了，哎，这不，正赶上赶集日，实在没辙，也就只能到农村信用社去看看，能不能再给贷点贷款。 一大早，老人便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换了身行头，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点了根香烟，叹了口气，哎，这孩子，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老人抽完了香烟，便带上收拾好的东西，急匆匆的往候车的地点赶，其实，老人也并不是很情愿搭车，他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摩托车，可是，这大冷天的，骑摩托车也不是个事儿，到镇上来回五十多公里的路，都一把年纪了，也经不住那样折腾，虽然，搭车也只是坐在货兜里，可也总比骑摩托车强啊！ 到了候车的地点，车刚到，时间刚刚好，老人放好东西，捋了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拍了怕身上的尘土，上了车，向镇上出发。 从家里到镇上，二十多公里的山路，路况不是很好，再加上是货车，最快也得一个半小时左右才能到达镇上，伴随着发送机的隆隆声，老人陷入了深思，这一路，他想了很多很多，也许，这一次，是他觉得这辈子最最艰难的一次了。 这个儿子，他可谓是煞尽了苦心，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没能让他省过心，很小的时候，不知患上了什么病，经常性下肢疼痛，去看过很多医生，做过很多检查，也吃过很多药，可还是没让人省心过，特别是开始上学的时候，每天早晨，无论是刮风下雨，也还是要接送，那时候连宽敞的公路都没有，都只是步行，背着他到离家两公多里的学校去上学，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了四、五年级以后才有所好转。 在学习方面，小学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操劳，可是到了初中的时候，三年，他的学习一直都保持中上水平，还真没少操过心，特别是在初三的时候，就升学问题，也是没少操心，可是，即使是操碎了心，又能怎么样呢？原本打算，上不了高中就让他回家干农活，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也不能让他再顾父辈们的后尘，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呀，思来想去，还是让他去读一所中专学校，学一门技术，可说时候倒是轻松，这一大笔学费该怎么办呢？没办法，家里养的牛呀、猪呀、鸡呀也都抓到集镇上卖了，隔壁邻居，能借的也还是借，最后也就凑了五千块，没办法，为了孩子的将来，就算没钱，硬着头皮也要把孩子往学校送啊；开学的头两天，老人托人往城里车站早早定好了夜班车票，那时候的夜班车票还比较便宜，再说，等车到达了目的地，还可以在车上睡一宿，也省了住旅店的钱； 开学那天，老人把儿子送到学校，报了专业，交了学费，安排好了住宿，把儿子叫到身旁，交代了一番，自己给自己留了一百元车票钱，把身上仅剩的六百元钱给了儿子，又再叮嘱了一番，连饭也没忙得上吃，便匆匆忙忙的往车站赶了，生怕赶不上回家的夜班车~~~ 这不，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儿子供书供毕业了，却成天在外打工，游手好闲，家里的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不，又摊上了现在这个事儿，这不还是让人操心，让人头疼么？虽然说孩子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是无论他长得再大，在自己的眼里，他始终还是一个孩子啊！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好日子呢？ 不知不觉，车已驶到了镇上，老人心情很复杂，卸完了自己车上的东西，老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的向农村信用社迈去。 这时的农村信用社，前来办理业务的依然人来人往，可能是因为在乡下的缘故，信用社的营业厅并不是很大，再加上办理业务的人很多，给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而办理贷款业务的是主任，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肥头大耳，油光水滑的，笔挺的西服，外面加了一件名牌的风衣，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在业务大厅的最右侧摆了一张大点的办公桌，摆上一台笔记本电脑，真皮沙发，翘着二郎腿，感觉还有几分惬意，这个角落，也就成了他的临时的办公地点了。 由于办理贷款业务的人还是比较多，老人只好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排队等候，可以看出他很焦急，时不时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当时的那种焦虑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吧？ 虽然，办理贷款业务的人有点多，但没等多久，还是轮到了老人，看来，这里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吧？那个肥头大耳的主任像老人询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包括经济来源、家庭人口等等的一些基本情况后，从抽屉里拿出几页贷款申请表交给老人，嘱咐老人把表带回家里，填写完后找小组长和村委会相关领导签字盖章后再交到农村信用社审核，这样的情形，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啊，老人不觉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老人便找了隔壁一个文化人把贷款申请表填了，找小组长签了字盖了章，第二天又托人到村委会找到相关领导签了字，盖了章，一切都弄妥当了，可是还要交还信用社的啊，老人又屁颠屁颠的跑到隔壁的小组里，找了个亲戚，请他帮忙第三天骑摩托车载老人到镇上交那份贷款申请表，也还是因为老人平日里邻里之间相处的比较和睦，那亲戚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第三天清晨，老人起床，让老伴煮了点饭，做了几个小菜，把那亲戚喊来自家吃了顿便饭，便往镇上去了。 或许是因为摩托车比货车快，又或许是因为心情并不是那么的沉重，今天的路程，老人觉得并不像以前那么漫长了；到了镇上，老人小跑着来到农村信用社，从包里拿出那份填好的贷款申请表，交到了主任手里，可主任一看，不对呀，还差一个政府的章不是，老人便又屁颠屁颠的往政府的方向跑去，还好，农村信用社和政府相隔也不是太远，跑到政府一问，说是要找的那个人已经下班了，可这个时候明明只是十点啊，也不知道他们上的那是什么班？似乎是在忽悠人啊，好不容易找到个熟人，托人问了电话号码，拨通电话，说明了情况，却只听见对方冷冷的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已经下班，是午休时间，我们做事已经很累了，也需要休息的，有什么事，请等到下午两点半再来吧！没办法，谁叫咱们大字不识几个呢，也就只有等待的份了！ 镇上这条不算太长的街道，在这难熬的四个小时里，被老人来回踱了不下于十次，可是，那么多次下来，时间也就是过了两个小时，尽管很焦急，可是焦急又能有什么用呢？无奈之下，只好又到离镇上三公里左右的一个亲戚家去稍作休息、顺便喝喝茶、唠唠嗑打发时间。 都说等待是漫长的，特别是在这种焦急的情况下，原本并不是很漫长的四个小时，可是，在老人眼里，这四个小时，感觉就像是四年、甚至是四十年。 终于，熬到了下午两点半，政府的上班时间，老人到政府里面找到了工作人员，盖了章，又；又来到农村信用社，找到那个肥头大耳的主任，显然办理贷款的除了老人并没有其他人，可是，那肥头大耳的主任似乎还是忙得不亦乐乎，他让老人在旁边等一等，老人觉得这样等也是无聊，便站起来在业务大厅的四处瞅瞅，也许是因为山里并没有电脑之类的东西，出于好奇，老人便朝主任的忙得不亦乐乎操作的那台电脑屏幕瞅瞅，哎呀，我的妈呀，这不是电视上经常放的那个斗地主吗？ 终于，那主任忙完了，老人把手中的贷款申请表交到了主任的手里，主任接过申请表，在电脑上啪啪啪操作了一会儿，抬起头，问老人以前是否贷过贷款，老人如实回答说自己以前没有贷过，只听那主任沉沉的说就这事啊，我们这个给你办理的是那个信誉贷款，贷这个信誉贷款啊，因为你以前没有贷过，我们也不晓得你的这个家庭情况，所以啊，这事要得搁一搁，我们得抽个时间到你家评估一番，才能决定能给你发放多少金额的贷款啊！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你还是先请回吧，等我们有时间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于是，老人便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回家去了。 让老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就要浪费一天的时间呢？ 老人回到家里，每天依然牵挂着贷款的事情，也托了亲戚向那主任探了探口风，也许是因为那亲戚与他们比较熟识，所谓人熟好办事，每次给的答案都是那句没问题！ 就这样，一直拖了将近半个月，有一天中午，村委会的领导给老人来电话了，说是信用社的工作人员要到家里来做评估，让老人准备准备，让老人在家里等着，就不要下地干活了，老人就这样在家里一直等到下午，趴了点冷饭，加了点咸菜，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人来，给村上打电话的领导回了个电话，问问情况，看看还来不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哎，原本是要去的，只是，他们在我们这里吃了顿便饭，斗了几把地主，喝醉了，已经回去了，他们说你上次填的那个表还没有填对，需要重新填写一份，新的表格放在村上了，你抽个时间来村上领一下吧，哎，没办法，就算有再多的火，也无处撒啊！ 这边贷款的事情还没有着落，那边儿子又天天打电话来问钱的事情，没办法，老人又到处托人、找关系、送礼，终于，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信用社来电话了，说是评估给五万块的贷款，可以找时间去签字办理了。 听到这个消息，老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就为这事，可谓是三番五次，几经周折啊，虽然贷款是贷到了，可也是欠下了太多的人情于别人，虽然感觉有些委屈，但是，只要儿子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再大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老人便给儿子打了电话，让他放心，钱很快就会转过去了，再三的叮嘱了一番，挂了电话，老人便又请了上次的那位亲戚骑摩托车载着他到镇上的农村信用社办理相关手续去了。 老人为儿子办完了贷款的事情，心情也舒畅多了，可就为贷款这是，老人也是费尽了心思，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老人，苍老了许多，可是，为了孩子的幸福，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时不时给儿子打电话，询问询问盖的房子的情况，儿子的回答，也还算让老人放心，可是，不知不觉几个月又过去了，眼看房子也快要完工了，这不，新的问题又来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眼看房子就差装修这一步了，等装修好了，搬新居，结婚，原本多么好的打算，可就在这时，那女朋友又成天吵着闹着分手，没办法，只得又给儿子打电话，询问了一番事情的缘由，不问不知道，一问下一跳，原本，那女朋友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从小被家里宠坏了，娇生惯养，又加上爱玩，这不，最近在外头认识了一公子哥儿，买花、送礼物，成天开着车带着那女朋友兜风，出入高档娱乐会所，时间久了，也就嫌弃这山里的土老帽了，于是便成天闹着分手，分手事小，可这一共拿去的那么多钱怎么办啊，总得有个说法吧？其他不说，就单说这利息，一年下来，也是一万多块钱啊，说不分吧，照这样的情形下去，儿子也是没有好日子过啊！ 于是，老人又再次陷入了沉思•••••• 赞 (散文编辑：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