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稀]别梦依稀怎么解释

时间:2020-01-10 10:33:51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导读】过去的一切:人物、情景、场合、繁枝冗节大小不一的事件,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举手投足,你的一言一行,四十年绰约多姿光彩夺目,四十年历久弥新永不褪色,四十年一如既往,跃然如新。  

    

  昨夜风雨昨夜钟,昨夜山月拥晓灯。

  风吹雨打心相牵,宁做月魂数流星。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琴棋,你是在烈火烹油的人生盛年,遭遇不测而倒地身亡的。今年应该是你大去之后约第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日。你也许是在二十五年前一个盛夏七月的朝晨,悄悄地倒毙在京城某师大附中的讲台上落地而亡的。

  对于你突发性猝死,我是无话可说。因为,对于你的身体,生活习性、环境以及身心发育我是不太了解的,尤其是在我们音讯完全被隔绝之后,对于你我是缺乏关注与关心。因为我是一个人孤身异域,消息封锁,当时,我只是一个全世界最低等的农民,没办法对你息息相关,品头论足。即使是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对于你突发性心脏病猝死,我也是鞭长莫及或者无能为力呀。我只能在中国地理的最西端,遥望关中,遥望三秦大地,只能向你发出惊天长叹。嗟叹你的大义凛然,嗟叹你的英勇无畏,嗟叹你出生入死的智慧与充满活力的阳刚之气,也嗟叹你给我带来终身的荣耀、绵绵不断地心理折磨与杵伤。我永远地在追随你,我永远地在怀念你,我一如既往地为你在心灵上打开了一扇门,或者说,我就只给你留下了一孔密蔽的只有你可以登堂入室生活起居安顿灵魂的窗口。

  是的,我们不是终身的伴侣,也不可能做终身的朋友。因为你先走了几步,我不能追随你到达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却是在最美好的岁月里曾经牵手,曾经结盟的秘友,我们却是倾其终生推心置腹的难友与同仁,我们却是水乳交融,魂牵梦萦的知己战友和心腹。

  

  昨晚,你又一次走进了我的梦境,你用自己的言行,用自己的存在,用自己的形象思维与肢体语言告诉我:是我误解了你,是我慢待了你,在隔岸观望中,在人鬼的两情相悦中,你的心中永远地属于一个情有独钟的老男人。我是欣赏你雍容华贵的淡妆,大刀阔斧老辣干练的干事风度,谈笑风生如火如荼的诗意生活。你是那么突如其来,叫人防不胜防,叫人欲语还休。可以说,即使是你走得多远,即使你心甘情愿,万不得已,我还是愿意追随你的。因为,你是闯入我生命里的第一个红颜知己,第一个完美无缺、顶天立地的女性,你是我从混沌初开时衷心热爱过的第一人。如果说,我是一个人在做白日梦,那还罢了。如果,我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或者是萍水相逢,形同路人,只是一面之交,也是可以放下不起或者另当别论。

  在那个风雨如磐,缺乏人性与生活保障文化大革命的大背景下,我们是朋友加兄弟,爱人加同学,是红颜知己与木石前盟或者干脆说我们就是一对叛逆的组合与精神出轨者。我们的关系,我们之间的感情,绝对不是庸俗的男女关系,不是你来我往的牵连与生拉硬扯上的酒肉朋友或者狐群狗党,我们之间一定有一点温情与纯洁友谊可言,我们之间一定有一点心灵深处的沟通与精神感应可言的。否则,我们的友情是经不起天长地久地分离,经不起日月裂变大气环流的考验的,也是经不起人鬼两界,跨越久远鸿沟的情感与世隔绝的消解与腐蚀的。

  你从白山黑水之间向我走来,你从天昏地暗中向我走来,你从冥冥的阴间地府,高远泉台向我发出了热情洋溢的召唤与求助。我是不能真正地忘记你的,忘记了谁,也不能忘记你,不会忘记你给我带来温暖如春的文学气息与文字启蒙,不能忘却你给予我不可多得人生道路上的教导帮助与提携。

  

  晨梦里,你是被别人蒙蔽了或者就是我被别人蒙蔽了。多少年来,你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我,在与我作着天东地西真追假躲的迷藏。当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你,了解到你的真心与真情时,我愧悔交加,我大梦初觉,我茅塞顿开,才知道我丢失遗忘你,与你阔别,是我终生最大的失误与遗憾。而你的乘梦逸出突然降临,突然回心转意,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是上苍对于我的垂爱诱导与惩罚。当时那种场景,那种心劲与懊悔真的是心胆俱裂,五内坍塌,我脆弱的精神末梢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怎么那么傻瓜与傻冒,我怎么能那么容易上当受骗,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居然让我们在同一的世界,同一的爱好与追求之下,有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以至于延宕到2011——四十年后的今天。

  一晃六十载,一日等于六十年哪!不能等于六十年,也许只有四十年吧!我们从中学同学,中学时的神秘伴侣就心心相印,就水乳交融,我们翘首期盼,我们朝思暮想的共同拥有或者挤占。可是,我们真正见面牵手的机会却是那么的渺茫,那么的星星点点,积聚无多。因为,在文革那个特殊的年代,那个特殊的场景,我们只能隔山相望,隔水相亲,隔着时间空间在遥遥无期地相思相恋苦苦等待。终于我们无言相对,终于是无言的结局,我们终于被棒打鸳鸯,一朝分散,美妙的年华逐水流,使我们痛失青春,痛失姻缘与相聚的时机。本来,我们隔山隔水地牵肠挂肚,没明没晚地寄信投书,自从我流落到新疆荒原大漠之后,那时,你还在向我频频地挥手致意,你还在向我抛出思念与恩爱的红绣球。本来我们是应该修成正果的,我们一定会好梦得圆的,一定会相牵相拥走上婚姻的红地毯而双出对入,同床共枕的。只是因为我一念之差,自暴自弃若无其事突然地离开了你,在风雪交加的黑暗中独自坐上了西去的列车,一念之差就成了永诀,就成了万水千山,就成了阴阳两界,就成了人鬼情未了。

  但是,我深深地知道文化大革命,那是如何坚忍不拔的意识形的态鸿沟,一座坚忍不拔的长河与大山,坚忍不拔的人为阻隔与天嵌呀!

  

  有时候我想,我想我们还是分离开点,越远越好。我是朝三暮四,顽固不化,暝顽不灵的人;我是一个见异思迁,精神不振,形容苍老的人;我是一个没有追求,缺少尊严,容易满足于现状自惭形秽的人。而你又争强好胜博学多才,又是一班之长,一个班级的灵魂与头脑。你的尊严,你的容貌,你的睿智与勇敢,你的质朴与沉着,还有琴棋书画,毅力学识、胆量与为人都叫我心服口服,都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咱们东川方圆百里著名的校花,你是老师学生心目中的宝贝与掌上明珠,而我自己只是一些垃圾和泥土,一些下脚料与一个混混儿,我们之间原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因此上也许我压根儿就配不上你,我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的一向单思罢了。

  想不到,文革后期时来运转,你是堂而皇之地考上了南方某大学数学系,又堂而皇之地入了党,进入了南郊的一所职业大学,当上了人民教师。后来居然冠冕堂皇地进入了某师范大学的附中,站上了那儿的讲台。那儿是你精神的高地与栖息地,也是你坠落倒毙的避难所与断头台。我有几次三番地从新疆千里迢迢地赶回京城来,步行了不知多久,不怕绕远,不怕炎热,不怕被人讥笑和妻子的劝阻,在附中的校园里横冲直撞,东游西转四处奔波,在大热天挥汗如雨,向人不厌其烦地打问你,像一只野狗一样竖起耳朵,收缩鼻子,四处接收有关你的信息与情报,还捎给一本有点沉重的书,里边只选录了我的一丁点苦思冥想的所谓作品。我是来向你炫耀,向你表白,表白我是真心实意地热爱你的,是在用心灵与生命在炽热地追求你的。虽然后来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悄悄地跟了一个某院校的老师——后来的教授结了婚,是否生育了,我却不得而知。那么,我们还可以作为朋友与同志呀!只是,那时我却形容憔悴,四处奔波,食不裹腹,枯瘦如柴不成个人样,是一个孤苦伶仃形影相吊的人,还在一个边远地区的垦荒队里服着遥遥无期的劳役苦刑。

  在这个开荒队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没有春色,开荒队里没有好心情与养心养眼的绿色,也没有精神与物质的温暖与满足,连见到几个白晰水色的女人也不可能。同时,饭也吃不饱,住在半穴半洞式的地窝子里边,守着临行时你赠送给我的一沓子《中国文学史》过日子;那时不缺乏的是粮食,只是有点好粮食还要拿来换钱供自己消费生活,购买笔墨纸张。出的是牛马力,受到的是被人驱使与奴役,早晚没有出头之日的也是非常人的待遇。能见到的只有地老天荒,只有风沙漫漫,飞沙走石的长河落日,望而生畏的大漠孤烟。在这样一种恶劣的环境里,在这种生存危机的境况下,我只能痛心疾首,我只能我行我素,自生自灭。我不可能清高拿大,也不可能得陇望蜀,异想天开。

  至今,我不禁就回想起你娇好的容颜;不禁就回想起了你持久地沉默与矜持;不禁就想到你回复了我足有半尺来厚,那么沉重那么温馨又热情洋溢的信件,足有好多万言。你文如其人字迹清晰,文理通顺,咬文嚼字,字斟句酌,如山泉,如洪流,如倾诉,如哭泣,用如椽巨笔,描绘了我们的身前身后,朝夕早晚,还有那山花野草,风起云涌。那是爱情的铁证,那是追求的音符,那是代表一个男子汉,公开向你发出的乞求与承诺,也是一个红颜知己向另外一个男子曲折委婉的述说与表白。

  

  那次我们在风霜雨雪中,在大龙庙北川我朋友雷雨家的首次相会。仅有那次,其实是我在向你告别,是我在向你述职与探寻,是我在投石问路窥测去向。当时,我没有能力和胆量承诺能给予你生活精神以有力地支持。我们家境贫寒,我们弟兄们太多,住房拥挤,生活与经济状况、社会地位都岌岌可危。我唯一在外工作的父亲已经丢掉了神圣的医生职业,正在被人揪斗,不断地被关进牛棚;我也有几个盼望出头的工作机会,也被人为残暴地毁于一旦;我们一家一直在长夜漫漫、凄风苦雨中痛苦地摸索着,苦苦地承受着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压力讥诮与沉重负担,经济、生活、就业没有一样可以叫人扬眉吐气,趾高气扬的。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家出走,远走高飞四处漂泊。其实,反过来说,当时不向人求借,能够自力更生,轰轰烈烈地生活,热热闹闹信心百倍地昂首挺胸作人的能有几个。

  我至今还能想像你:那个冬天,你都是穿一身咔叽布棉袄,着一条紧身黑色棉裤,留下一顶学生头(比齐耳短发还要短些)。即使山花烂漫,光和日丽,青春得意,也没有看到你太多的骄傲与刻意地打扮。你的身材长得不算得多么魁梧,也不是太苗条。你个儿中等偏高点,走路说话办事,低头耷脑,摇摇晃晃,老是一派男子汉的架势,缺乏姑娘家的细致与文秀,缺乏了姑娘家的温婉与柔情,因此,同学们都送你一个绰子号:尿尿不捉×,大撒手。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看来,你就是西施,你就是貂禅,你就是林黛玉,你就是美玉无瑕的山姑仙女。

  环肥燕瘦,赵飞燕必然拥有一副神采飘逸的好身材;杨玉环,也一定有一双清澈明丽,令人神魂颠倒流连忘返的鲜亮眸子。而琴棋你,你自然与生俱来就有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还有一颗冰清玉洁、目空一切的高贵心灵。大脸盘,大眼睛,如明月照水,如高柳扶风,洁白的脸庞白里透射着红晕,忧郁里蕴藏着果敢与智慧,沉静里洋溢着大方与按捺不住的热情——哪就是你,是你的塑像,是你的写照,是你独有的孤版倩影。至今,我还小心地保存着你们同学毕业的合影,当时你就站在正中心,安静祥和,熠熠生辉,光彩照人。我还精心地保存着我们相识相交多年的通讯笔录、言论和爱好收藏,我们在精神上,在认知与爱好追求上,在对于文学事业的探讨与美好爱情的理解上永远是一致的,是开诚布公不谋而合的。

  我爱你一尘不染潇洒飘逸的诗文与品行,我爱你刻苦钻研,勤学敬业的精神与学风,我还爱你写的一手好字与拉的一手好胡琴。女人能拉胡琴本身就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也是具有独特魅力与众不同的品质表现。你的胡琴抑扬顿挫,如高山流水,如彩虹贯日,大海扬波;你还会吹笛子,打碰铃,懂得不少乐器。《公社是棵长青藤》、《井冈颂》、《江水英唱段》《红灯记》中的李铁梅,《杜鹃山》中的党代表柯香的唱腔,那一个英雄人物,那一段剧情,都有你的扮相,都融进了有你的理解与追求,都有你思想的火花与独创性演技的披露,那一段歌词,那一台亮相,都寄托了你的思索甘苦与满怀豪情。

  

  我们的教室虽然不在同一栋,只是斜对门,那时可以隔窗缝相望。每次下课钟敲响后,我都在目不转睛、默默无闻地在搜寻着你的身影;我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年级,我是七二级,你比我低一个年级,但是,我妹妹颖芹与你在同一个班级,你们还是情同手足的朋友。我常常偷偷摸摸,故作高深地向她打听着关于你的动向与信息,你的追求与志向;我热爱文学,热爱写作与文艺体育活动。因为,我的理科成绩一团糟,又因为胆子小,底子虚,还想要面子,不敢或者不屑于向别人请教,平时很少上交数学,物理课的作业,自然而然会发展成为独臂将军,一条腿走路,学习上的单打一。

  起初,我只是以毛主席著作,语录本,哲学著作、反杜林论,赫格尔哲学等为精神营养,打发时日。后来,就主攻长篇小说:什么《苦菜花》《山菊花》、《野火春风度古城》、《卓娅和舒拉》、《牛氓》等都是我所喜欢的作品。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索性关门闭窗,偷偷地翻阅起四大名著《古文观止》来。其它几本,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克,觉得其水平一般般,潦潦草草地也就阅读完了。只是对于《红楼梦》,我不敢掉以轻心。无论是我的年龄,我的知识积蓄与阅历,都不能叫我顺利地卒读,也根本不可能了解其中的内涵与外延。有时,一个整天也咀嚼不了几个页码。于是就一边翻阅,一边查字典,反复研究,反复摩挲,就这样三番五次地抄写,五次三番地玩味,诵读念叨,大约用了多半年时间,终于把《红楼梦》翻阅了三四遍,可以说基本上弄得个滚瓜烂熟,知道个子丑寅卯。

  因为看得细,对于其中大部分诗词与精彩段子,多数细枝末节,我都能过目成诵,烂熟于心。这不能说明我的聪明早慧,只是因为当时当地,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小说与学习资料,也不能找到比这更好的青春时光与学习环境。别人都回家了,停课闹革命了。停课的学校,学生可以来,也可以不来;可以早来,也可以夜以继日,点灯熬油。那时,我只有十几岁,回家也没有啥意思,就只好躲藏在学校里,读书破万卷,读糊涂书,过糊涂日子。说实在话,我是舍不得离开学校的人,这儿有不少好朋友,志同道合的同志,有灯光乒乓球台可供玩赏,有萤光如昼明亮安静舒适的学习环境。因为,比我们大点的学生都打砸抢去了,都串联到北京上海,韶山延安与江西井冈山,贵州遵义城了。而胆小怯懦的我只能卧薪尝胆,只能头悬梁,锥刺骨,发愤读书,劳心劳力,积蓄力量,以求以逞。

  

  高中毕业后,我与朋友肖养信,曾经冒着生命危险,黑明连夜一口气地步行了几十里山路,跋山涉水来到了灞水源。赶到张家坪,已经是半夜三更了,才只走了三十来里路,还要翻越门坎岭、大岔沟,通天河。风冷悚悚地刮,狭窄的流峪山峡里边只有一线天,巨大的岩石也被掏空了,只是一孔孔黑洞,伸出一颗颗狰狞的獠牙。有时感到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境地;有时会觉得沉重的大山在悄悄地酝酿会聚,蓄谋向我们来一个包抄合围,想要悄悄地吞噬我们;更多的是泉水淙淙,浪花起伏,松涛阵阵,山鸣谷应。有时尖锐悠长的一声鸟叫或者凭空一个翻滚石头,还是一只突然闪出的怪兽,都会吓得叫人七窍喷血,闻风丧胆。还有哪翻滚的乌云,喧嚣的雨点与曲折回肠的梁峁树林,沟壑山涧,置身其中,就像在演出一本惊悚片,就像进入了魔鬼的世界,使人把心都提高到喉咙眼上来了。如果不是为了朋友,如果不是为了看望异性的你,我们也许不可能出此下策,来冒这次生命危险的。

  

  棋琴,还记得吗?我们在你曾经屈身的灞源中学相会的情景吧!那年,我是一个人拉架子车长途跋涉的脚夫,单独一辆架子车也有上百斤重的行李,我要逆流而上,负重前行,顺着灞河源爬上几千米的怪石高坡,身入几十米深如毒蛇盘曲的河谷,一个人踽踽独行大约一个工作日的时间,才能来到你的身边。走路的时间是十分地漫长的,我们的相会与交识却是十分短暂的。你是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只是一个民工,一个修理地球的人,地位的悬殊与心里的落差,给我形成了多么巨大的压力,可是,我仍然没有丧失信心。当时的缝纫机要凭指标(购物券)购买,我是投机取巧来购买一台二手缝纫机,想不到,它后来变卖所得成了我走新疆,上昆仑山的路费盘缠。

  那次,是在傍晚时分,在你的住房里边我们作了一次终生倾心长谈。你向我备叙了自己所面临的痛苦选择——你要和包办婚姻决裂,而且这个包办婚约的缔结,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因为,你找的是大队支书的一个淘气下流不成器的儿子。在阶级斗争尖锐复杂,文化大革命的浪潮汹涌澎湃的年代里,村支书就是土皇帝,就是村盖子。其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与社会的压力,足以让你俯首帖耳,甘心称臣。然而,你还是勇敢地挺过来了。松风鹤唳,泉鸣谷应,油灯如豆,你就静坐在小书桌前,我紧挨着你形成了十分靠近的侧身。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我仔细地观赏着你的亢奋神态,感情变化,心情起伏,我完全被关于你个人的故事所熏陶,所感染,所迁就,同时,我也完全投入地只为你一个人的前途命运所担心,所祝福。从那时起,我才真正地理解了你,理解了你的艰难处境,理解了你的愁肠百结,理解了你的苦心孤诣与用心良苦。

  一会儿,你不辞而别,我知道你是要为我倒茶递水,或者会向我展示一下你的宝贵收藏,即时大作和心灵秘密。然而,你只是围绕着房屋转了几步,脚步声与第六感觉告诉我:有人在小解,随着就传来了细雨声。当时,不知为什么我就对你有一种亲近感,一种知情感与依恋感,从那时起,你的英名形象,个性气质就像一尊伟岸的雕像,指引航向的灯塔,巍然屹立永远地驻进了我的心房。

  相信你,依靠你,我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别的女人存在;偏爱你,追随你,我把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定位于跟你的结识与交往的成功与失败;跟着你我可以破釜沉舟,可以山穷水尽,可以粉身碎骨。我愿意斩断生活的一切退路,与你升降沉浮,与你星月早晚,与你心心相印,臭味相投。

  

  从现在的角度看当时的我或者我们,实在是有点脆弱,有点单纯,有点先天不足和骄奢的任性。但是,在当时的环境政治与经济制度下,我们也只能有一条选择。那时候,没有你死我活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的追求与明目张胆的私奔,连青年人的婚姻,都得让媒婆与父母包办的,像搞地下工作一样,悄悄如秘地进行。那时候,女孩子追求的男子汉标准是:一黄二蓝三青色,最后跟个黑脊背。黄色代表军人。蓝色代表穿蓝制服的工人干部。青色代表穿咔叽布、质贡呢,凡立精商人之类的后富人群。而黑脊背,不用说就专门指代普天之下人数最多,生活经济待遇最低、把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在泥土中刨食的广大农民。

  当时的知识女性通常都会穿草绿色仿制军装,毛蓝裤子,留下一顶齐耳短发,背一只黄色军用挎包,装成造反派的形象。因为毛主席提出了: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如果违反了这一规程,轻则被视为小资,重则就成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追随者应声虫。而广大农村干部青年,能穿上用粗布制作的制服,就是十分新潮,有统领风气之先的耀眼人物了。

  家里是城市户口的知识青年都得上山下乡,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进行劳动节锻炼。我们农村的知识青年,天生下来就和土地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瓜菜带,红薯、淀粉、树皮干菜叶都是好粮食,人们都面黄肌瘦的,连饭都吃不饱,穿的多数是粗布衣裳。谁家里有了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具备了这三转一响条件的,就是当地较富余,生活幸福指数最高的人家。而这样的人家,只有当时的大队长与村支书才具备拥有的条件,其次才是在外工作,当官或者经商的人家了。

  当时,我也有一辆轻便自行车,是我们长途贩运木料,走几百里路拉木头到乾县礼泉一带,打着给生产队送笼藩的名义,给架子车下边垫上几根丈二或者丈四椽,经过出售之后可以赚得几十元钱,在西安的寄卖所里买来的。而我家的缝纫机,也是我从棋琴你们灞源人手中购买的二手货。

  

  那年,我还到灞源朋友家去过,因为朋友是个退伍军人,叫雷雨,与棋琴你山前山后比邻而居,相隔不到一二公里路程。我在此短期打住约有一个星期时间,而真正与你约会接触的时间却是十分有限的。

  雷雨是生产队队长,白天要上山下地干活,只有雷雨的妻子芳草与母亲在家奉陪我。我的剩余时间不是看书,写日记,就是一个人没早没晚、没黑没明地往有你居住的村庄疯跑。

  寂静山村的夜晚,这儿仍然鸡鸣犬吠,勤劳的人们在茶余饭罢集会、串门记工、联络通讯、排演大戏,熙熙攘攘,影影绰绰。明月如水,月辉似银,洒在山峁疙梁上,洒在干枯羸老的龙头松所在的老爷庙山嘴上,洒在山村的灞河源头与村舍场院。万架大山黑漆漆的,晚风吹来,七八尺高的多穗玉米枝叶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漫山遍野的洋芋生长得十分茂盛,遍地开花。灞源河北川和南川的流水,在灞源街道西侧的水泥桥下相汇集,站在精致结实的水泥桥上,可以听到流水山风牛羊与人声鼎沸的大合唱,也可以看到高大威武的火车路轨桥洞耸立在如卧虎如奔象,气势磅礴的山脊梁之下。火车行走如风,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与回响。清清的河水,闪金耀银,大声喧哗,传来了上游悠扬委婉的秦腔戏女声唱段,那就是你棋琴与众姐妹兄弟同台上演发出的声音。

  我热爱秦腔,就是因为它的乐器组合场面宏大,就喜欢它的板胡,二胡声音洪亮昂扬,音域宽厚,动人心弦。就是喜欢它的板路富于变化,铙钹、檀板、梆子、碰铃节奏明快。同时,更因为有那么多的知名演艺人员:陈妙华、李梅、常宝娟、李瑞芳,俞巧云等著名旦角人物,还有毛净大净的吼声豪迈粗犷,直抒胸臆,还有数不尽的寻常人物如你一样扮相清丽,唱腔优美飘逸的,叫人念念不忘留连忘返的乡土人物。

  祖籍陕西蓝玉县,流源山中有家园。

  桃花盛开油菜香,蜜蜂蝴蝶也迷恋。

  夜临阵阵听松涛,破晓红日出山巅。

  玉米成熟洋芋多,做成糍粑惹人谗。

  碧波粼粼映日月,山清水秀灞河湾。

  春风浩荡风景美,姑娘个个赛天仙。

  一条公路通南北,两根铁轨上九天。

  人寿年丰牛羊壮,好歌如云溢满川。

  

  我的嗓门天生是臭嗓子,唱不了大戏,吼不了大秦腔,连普通的民歌小调,也只能哼出局部的字句与小半个段落,对于诸般民族乐器,我却不是太陌生。因此,从不敢大声喧哗,从不敢在人多广众之下亮嗓露面,自从干了专职宣传工作以来,也没有一次在公开场合与人跳过舞,泡过巴,只能在深山野洼,孤身异地,四下无人处抖一抖,亮一亮,吼一吼。因此,只要远远地听到你悠扬悦耳的唱腔,听到你荡气回肠,响遏流云的花音慢板以及如泣如诉的苦音二流,我就如痴如醉,我就亢奋忘情,情不自禁地就想随你吼几嗓子,跟随着你宽阔深情悠扬婉转的音调情感激荡起伏,挥洒自如,唱出我们男子汉的风采,唱出我们男子汉的自尊与野心,唱出我们男子汉的昂扬与豪迈。

  说心里话:流水爱蓝天,老毛爱延安。陕西人唱秦腔,三天不吃饭,字正腔也圆。秦腔已经盘根错节、彻头彻尾、一股脑儿地融化在陕西人的血液之中,落实在陕西人的行动上。因为秦腔剧本的组织形式与内容,每一个唱腔,每一段台词都来源于生活,来源于现实,并且高于生活,高于现实。大家都是在唱自己,说自己,表演自己,褒奖自己。就是《寒窑》、《三娘教子》、《三滴血》、《铡美案》,包括在文化革命中上演的十二个样板戏,那一个都有生活的酸甜苦辣,那一曲都有人生的起承转合与高峰低谷。她能教育人,熏陶人,激励人们的志向,陶冶提升人们的审美与情趣。唱江水英,柯香,阿庆嫂、李玉和,杨子荣等英雄人物,演别人也就是演自己,讽刺挖苦坏人,揭露阴暗面,就是与自己和别人决裂,与自己的坏毛病,坏脾气决裂。但是,人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政治经济环境中的,人人都是具休的,也是抽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同时也具备大家皆有的共性。是秦腔把大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是秦腔这种大背景、大文化、大意识形态把人性中最美好的,最精彩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固定下来,沉淀下来,成年累月,口耳相传,推而广之,形成了北方人乃至西北人,西部人共有的大的文化氛围,大的志趣和爱好。也因此,西北人也有了共同的体貌特征与交际语言。

  

  至今,我还能回忆起棋琴你创作的《金训华之歌》,是那种用一般白道林纸书写的,是一种散文诗,按照感情线与叙事线分成了若干章节。当时,我与杨剑是校刊的誊写与编辑,而组稿编辑应该是我的长项之一。一看到了你的作品,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仔细地品评,反复地研究修改,花费了不少功夫并收藏了好一段时间,终于让你的处女作上到校刊的醒目位置。这是你所不能预料的。

  当时,你写来了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谦虚地说:原作是于紧张慌忙之中写的急就章,语言冗长,构思不够成熟,行文也潦草混乱。是你破题立意把她打乱重组,是你让她脱胎换骨,起死回生焕发青春活力的。真正的作者应该是你,应该署上你的大名才对。

  我暗自高兴,我由衷地庆幸:如果没有你的投稿,没有你的积极参与,就没有我们校刊的现在与将来;如果没有你的大力支持与鼓励,我们的校刊就失去了润骨滑肌、丰富多彩,格调照人的魅力。正是通过校刊,通过学习编辑与沟通,把我们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一桩桩一件件,晃如昨日,历历在目。

  过去的一切:人物、情景、场合、繁枝冗节大小不一的事件,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举手投足,你的一言一行,四十年绰约多姿光彩夺目,四十年历久弥新永不褪色,四十年一如既往,跃然如新。让我怦然心动,让我无言以对,让我泣泪横流,心潮如浪。

  我不相信这是在晨梦里,我不相信这就是回光返照,心照不宣,我不相信虚幻的真实能够再现人间曾经的大爱与真情。我要把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永远地珍藏,我要把这令人景仰却又死灰复燃昙花一现的稀有镜头和情景用我憋足的文字与心灵的相机记录下来,立此存照,以志将来,以志永远。

  

  2011-8-3结稿(约9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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