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又走进我的梦里。你依然寡言少语，坐在老家低矮的土房子前，嘴里叼着烟杆嗞啦嗞啦地抽着。院子里是一群孩子在玩跳格子，他们激烈的争执着，吵闹着。而你只是微笑地看着。。。。。。
自从去年夏日永别之后，我再也没去看过你。你的新家绝不会是野草丛生的荒冢，它必定是又添了新土，又立了新碑。你也不会寂寞，虽然活着时心里也许会常常孤独。此时，长眠于温暖的地下，身边有阔别多年的心爱的人陪伴。周末时不时会有子孙来坟头小坐，孝顺的不孝的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生你将父亲的角色诠释的淋漓尽致，即使是爷爷这个角色你也无愧于子孙。 诀别之后，我也因生活之故离开了故土。遥远他乡，仰望苍穹，你是否默默地站立在某个角落关注着你的子孙。这一辈他们就是你终生的事业。四十几岁时你就孤家寡人了，凭着一米八的身躯，靠着一双骨节突兀的大手你硬生生地养活了五个儿女，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家家其乐融融。 清明时节，北方的天空，阴沉沉的，就仿佛是哀思者的心情。 老家应该是金黄的油菜花漫山遍野开放之时，而你应该是开心的。我记得你的新家是在一片油菜地中间，不远处是一排排新栽的小树。村里人不会忘记，在一个晴好的天气里，你亲自运足砖块，和好泥糊，操起瓦刀紧挨着老伴的坟头，建起一间一模一样的长方形矮房，还用瓦片给两间房做了精致的屋檐。死亡对你来说只是换个地方居住。 孤单了半生，你的内心无时不在牵挂那个与你相守了二十几载的女人。四十年前，在你们共同生活过的土房子里，你那被病魔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拉着尚未成年的儿女们的小手含泪咽气。从此田间地头，锅台灶头成了你的主要生活区，夜晚你的大手捏着细细的针歪歪扭扭地缝着补着。东拼西补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十几年。 如今，八十九高龄的你，八十九载的风风雨雨，磨蚀着你的容颜和身躯。昔日魁梧高大的身材已嬴瘦干枯，挺拔的腰杆也已弯成一张弓。每当儿女们回家看望时，你这张弓就竖在灶台上切呀炒呀，菜上桌了，你坐下，才能慢慢直起腰身。 每次偷偷凝视着你那张沧桑的脸，我总忍不住心酸。人的一生怎么可以这么过？人的一生竟然这样就度过了。 低矮的土房子是你的眷恋，你的生命之根。带大了老大的孩子带老二的，等到老幺的孩子上学了你回到了自己的土房子里。原来狭小的房子此时空荡荡的，你常常眯着浑浊的眼睛吧嗒吧嗒地吸着烟锅，整日整日。已入暮年的你，步履渐日蹒跚，你常披一身夕阳，良久站立在油菜花怒放的墓地旁，思绪飘向远方，游离在千里之外。 你拒绝去儿女家居住，甚至拒绝周末儿女们的看望。你让他们照顾好自己的家庭，尽职尽责自己的工作。你的固执和好强一如既往，固执和好强伴你一生，直至弥留。 自我们阴阳两隔之后，深夜里我常常躺在床上，只要一想起你离去的那一幕就泪流满面，整夜无眠。生命是如此残忍，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人只是这个世上的过客，终会走完自己的人生路。最终都会如落花成泥归于自然。我常想，上天是公平的，让你辛苦一生，晚年你必定会幸福的。子孙是那么尊敬你爱你，你理应享受生活，理应在亲情暖暖的沐浴里舒展生命那绵延的枝干。 即使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你要离去，也应是在亲人的簇拥中难舍中和眷恋中离去。然而你却独自归去了，静悄悄的归去了。。。。。。 固执好强的你在一个晴好的黎明，爬上搭在土屋屋檐上的一个梯子，只为扫扫屋顶瓦片上的落叶，梯子滑倒带你离开了这个你滞留了近乎九十年的世界。 静静的黎明，你静静的躺土屋门前。当晨练的人发现，惊讶你竟表情平静如同熟睡一般。。。。。。 一片哭声，在土屋里回响缭绕了三天三夜。哀乐声声中，你终如愿躺在了绿油油的田野里，你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休止符。 梦里，你依然慈爱沉默，天堂里的你应该是幸福的。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