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可梦 蛋蛋 梦里有个金蛋蛋

时间:2020-01-10 10:35:10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导读】站姐儿的鸡才养到比鸽子大点,有二斤多沉,人家嫌小,让她再养养,站姐儿寻思,养啥?每天的饲料多少钱啊?就是再贱点,也卖!  

  

  天刚蒙蒙亮,村子中间部位的一块空地上,鞭和二踢脚便接二连三地炸响了。

  站姐儿还没有睡醒,迷噔噔地揉着惺忪的眼睛。她一下子想起了敞亮,就麻利地坐起来,露出半截白净的身子,两只手开始忙着戴胸罩,往肩头挎了两挎,反过手去系胸罩带。白色的亮亮的铁钩在她手里轻巧地对着,钩在了一起,她看不到,只是凭感觉。是胸罩小了点,还是那两个馒头状的东西不听话,非常顽皮地直挺挺地往上窜。她双手耸了耸胸罩,撩开大红的花被,急忙地穿内衣内裤。妈妈在那屋早已起来,喊了两声站姐儿,就出了屋。她披着一件带衬的夹袄,捋着晚间睡觉压乱的花发,到墙角拿了撮子,到后屋灶膛扒了灰,慢慢地端出走廊。她怕自己走起来带风,吹起灰弄脏了屋。开门撩着棉门帘的空,一股子南风正好吹来,吹了她满脸。她呸、呸地吐了两下。站姐儿穿完了衣服喊,妈妈,你今天忙啥?一会我做饭。你多躺一会?站姐儿妈知道,站姐儿要去敞亮家,就让站姐儿好好打扮打扮吧。就对站姐儿说,妈今天不用你,你快点,别等人家来请你。就小心翼翼地把灰倒在粪坑里,猫着腰,在房角抱了一抱干荆条柴,这是站姐儿秋天在山上割的。她要快点生着火,做熟了饭。昨夜好几个点没睡好觉,站姐儿这一走,不得不想自己的孤单。难道真得听媒婆的,和敞亮爹一起过?想到这些,她就一顿羞臊,暗骂自己不要脸。都这大岁数了,守寡这些年,临老了,想起了要有个伴儿。

  站姐儿穿好橘黄的纯羊毛毛衣,穿上订婚时新买的黑色脚蹬裤,把大腿箍得噔噔紧。上面披上呢子一样厚的很时兴的半大休闲装,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站姐儿那修长的美腿,高耸的乳峰,和那红润的一笑略带酒窝的洋娃娃似的脸蛋相匹配,靓丽极了。她知道,敞亮家盖鸡舍,准得来喊她。站姐儿和妈妈都洗把脸,扒拉一口饭。这个家,站姐儿包下了所有的活,什么做饭喂猪,上山打柴,真把自己当成了小伙子那么干。

  站姐儿妈叨叨着:你过了门,就是你养鸡,给你预备的!

  站姐儿说,妈,女人在家养鸡也行,要不干啥去?帮着丈夫挣点钱,日子也好过!

  村主任嘱咐村民组长挨家跑,谁养鸡,给谁发放无息贷款,一到五万,老便宜了。养鸡用不了,还可以干点别的。上面的确有贷款,头一批都下来了。村主任力图多养鸡,就天天去信用社跑贷款,给那些把自己家的房子扩建成鸡舍的,也弄个五千或一万的。村主任的心里头只盘算他自己的小九九。

  一时间,村庄沸腾了。像过年和唱大戏似的,既热闹又忙碌。敞亮家得的钱最多,至少有三万,这三万块,是村主任口头守着村民组长答应敞亮他们爷俩的,爷俩都老实八交,就当真的一样。自打村民组长家家屁颠屁颠地把腿跑细,敞亮就开始备料。过了年化了冻阳气上升,人们的精神也随之亢奋。敞亮要先和站姐结婚,抓了鸡雏,再去沈阳。乡下人不像城里,哪还有什么渡蜜月。敞亮爹天天说敞亮,要勤快,活路,活路,干活才有路。敞亮他们爷俩就天天的起早忙东忙西,成了习惯,就是下雨下雪天,爷俩也早早地起来。外面下着呢,爷俩就抽颗烟,放开电视看:第一时间。

  敞亮说站姐儿早该过去的。站姐儿说这就走。帮你干活去!敞亮说让妈妈也去吧,一大帮干活的,中午怎么也得整几个像样的菜。站姐儿也有那么点想法,媒婆那天说娘俩嫁爷俩时,站姐儿的脸也红过,别说站姐儿妈妈了。此时,站姐儿也愿意让妈妈和未来的公公走的近,两家合一家,有劲往一处使,日子能不红火吗?这些在站姐儿心里装很久了,她不敢说,只有慢慢地等机会成熟了再说。站姐儿就瞅着敞亮朝妈妈那里努努嘴,心里说,你自己去叫。敞亮听站姐儿的,就过来喊妈妈一起去。站姐儿妈妈真是不自在了,看着姑爷子诚心地叫,怀里的小鼓直扑通,我是去不去呢?她怕村里人说咸的道淡的。站姐儿妈妈站在炕沿边,低着头,垂着一缕黑白相间的鬓发,挡住了她和站姐儿一样漂亮的脸蛋,胸部一起一伏地揣着紧张,两只手下意识地蹭着裤线,一只穿着黄胶鞋的脚揉搓着地面上茶色的暖暖的瓷砖。咳!她没有马上回答敞亮,而是轻叹一声。多少人给她提过媒,她就是怕站姐儿将来受气没有再嫁。媒婆给站姐儿说媒时一提她的事,便成了一腔决了堤的水,把她心里尘封了许久的防线冲垮了,又像是一点点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噼噼啪啪在她的心中爆响了,怎么也挥之不去。敞亮一旦娶了女儿,表面像是泼了一桶冷水,实际使她那股火烧得更旺,还没等到那时,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敞亮要盖鸡舍了,她作为丈母娘,心怎么突突跳?夜里竟然会失眠?她就暗骂媒婆,嘴没遮拦,勾起了她的爱火。这回,她真想去。她心里强压抑着,嘴上只能说不去。站姐儿急了,妈妈,你天天也不是怕啥?你闺女嫁走了,你还不登你闺女家的门了?敞亮也说,妈妈,你还得指着我们养老呢?站姐儿妈就说,我将来去敬老院,不用你们!

  妈妈——站姐儿的嘴上撒娇,身子都忸怩,一双粉嫩的纤手拽着妈妈带着些皱褶的手,随敞亮一同出门。

  站姐儿心想,都啥年代了,妈妈还老封建,敞亮也那么想,不过,谁也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走。春风徐徐地吹着,母女二人都时时的往后捋被风吹乱的秀发。它们在眼前飘荡,搅得面颊痒痒的。似乎两个女人的心都被春情撩得洋溢起来。东边杏黄的圆盘,放射着融融的光芒,笑意绵绵的,像个弥勒佛,祝福着春天的久远。

  两家离的不远,一颗烟的工夫,就到了敞亮盖房的空场。

  

  村主任这几天也很忙,他在当主任之前,在部队是个小包工头,部队拖欠了他工钱。部队有一片瓦房要拆除,就估价给了他。正赶上大伙都盖鸡舍,他和媳妇在家可忙坏了,卖木方子,瓦房架子,砖瓦,连石头都卖了。村民们那还觉得便宜呢,把秕子墙都砸了,换成梁驼,制成敞篷式的,住的屋倒出来,喂养鸡雏。

  站姐儿憋不住了,问敞亮:想好了?真养?

  这叫啥话呢?不养,村长也不让你盖房子呀?占的都是队里的好地?主任说了,等抓来鸡雏,贷款就来,给我们三万呢?

  站姐老大不小了,敞亮家就爷俩。敞亮爹老冯头些年和媳妇打仗,打错手,一脚踢去,踢到致命处,把敞亮妈踢死了。

  这些年,敞亮就跟姐姐过,等蹲了七年大狱的父亲出来,敞亮一下子长大了。敞亮妈快节奏的生出了三个女娃后,才生出敞亮。生完了,他们的心一下子就敞亮了。可是,毕竟是超生,因为罚的没了钱,两口子天天打仗。女儿好出嫁,敞亮却二十多了,没娶上媳妇。这不,经营子的媒婆介绍,站姐儿和敞亮就成了。他把瓦匠该请的都请了,到时候,都得给人家钱的。都是本村的,都围过来对站姐儿和站姐儿妈妈问寒问暖。站姐儿说找推车去,我给你们供砖。敞亮说你去赶集吧,我给你拿钱,早去早回。说完,就拉着站姐儿,喊着妈妈猫腰钻进窝棚。那些砌砖的瓦匠和小工就哈哈笑,敞亮——娶个漂亮妞——

  村里的耕地几乎没了,人们都靠出外打工,总之,在哪都是挣钱,给敞亮盖鸡舍,是又挣钱又捞着吃喝。人们正忙着给敞亮家砌砖呢,村主任夹个黑皮夹子,从摩托车上,填个将军肚拽拽地下来,大腹便便慢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人们都抬着头说话,主任,来了——

  主任,指导指导,咋盖?

  他就比划着,这里,那里,放门,放窗户的,当然,都去他家拉。他假装说忙,敞亮就拉他,他才勉强地站下,等着蹭中午的饭。

  站姐儿呼哧带喘地回来就忙着炒肉做菜。活计一直干到十二点,砖墙砌起了一人高,该搭翘时,人们才呼呼地扑到窝棚前。站姐儿忙端了一盆热水,喊大伙洗手。村主任早就落座了,在那里抽着魔力烟。瞅着桌子上摆的菜,巴哒嘴,一股浓烟随着口水咽到喉咙里,炝得他咳嗽了两下。烟盒在那里静静地躺着,那些有劲的力士就让人分净了。人们习惯了饭前饭后熏支烟。站姐儿看看烟盒里的烟没了,就跑去找来,把白色的力士和红色的魔力撕开,撒在盒里。烟雾和着热气在春风下飘荡。十个菜上齐时,把碗里都倒上了六十度的小烧。老冯过来问大伙,有啤酒呢,大伙咋倒上白的了?主任端着酒,看看门外的天说,就喝这个了。你看这小棚,都直不起腰,你得先盖个住处,敞亮结婚得用啊?老冯看看这些破石棉瓦压的临时的窝棚说,那主任就答应这块地方了,我在这里盖个小房?主任押了口酒,菜酒还没咽利索,就说,我答应了!不能盖太大,只要是养鸡,上面就不管。

  老冯笑了,那快让敞亮敬你一杯!就忙着给主任和大伙一一续酒,敞亮喝不多,站姐儿说,我来喝。

  大伙都说,人家站姐儿,真是在哪都能放得下。

  主任是啥心思呢,他撺掇敞亮盖鸡舍,带动大伙都盖了,自己办下的贷款也不都分给群众,自己先留够了,但敞亮盖的鸡舍太大了,打这大的根基不是胡闹吗?主任明明知道,也不能说,边上不盖小房,鸡雏抓来,到那里去育?让他们盖小房,主要是育鸡雏,不是为了迎娶站姐儿的。

  大大的鸡舍盖了三天,墙框终于起来了。敞亮就开始拉钢筋水泥准备打圈梁。这时候用水量大了,不得不去找主任。主任说,你借二十米的塑料管子,接生产队的井房的水抽。敞亮说,不行,还得用电缆。主任一挠头,你去找电工,让他给你想法。

  村里用的是部队的电,总停电,因为啥呢?就是电工很长时间不敛一回电费,都在账上记着。部队呢,一到没钱续交电费了,就找电工或停两天电。时间长了,当然钱越多,越不好要。管理的松,谁家有尿谁家偷电,都学会了私自挂线。敞亮找到了电工小马,小马说,你不知道啊,又停电了。敞亮啊了一声,我早晨没拉灯呀?那你回去看看,还有没有电?小马媳妇给拉了一下,敞亮,你看,真没电。

  敞亮不知如何是好,小马说,没事,我一会要点电费交上。你先挑水。打梁哪能挑水呢?累死也供不上啊?

  敞亮就叫帮工的拆那破窝棚,拆完了,挖地基,先盖小房,盖小三间,一边结婚用,一边放破烂的,中间是锅灶。他那时还没想到在那边屋里育鸡雏。这鸡养的,就是盲目,那是血财,不一定谁都挣钱?往往人都犯一个毛病,听到或者看到人家挣了钱,就投资跃跃欲试,想不到赔钱的一面!他还吩咐人挑开一米五深的壕沟,一直通到小队的井房,他想买管子自己扔个水泵,把水抽到自己的屋里。想到这些前景,他就高兴,干活浑身都是力气。他干的热火朝天的,偷偷地在墙拐角,撪过站姐儿就咬了一口

  站姐儿羞红了脸,去!让人看见?敞亮的手无意地触动站姐儿胸部一下,把她的心搅得惶惶的

  敞亮甩掉毛衣,笑了:我再也不往山顶上挑水唠!

  站姐儿嘿嘿一声冷笑,把敞亮笑毛冷了。

  看你美的,一会你就得往山上挑水!

  敞亮还眨巴着眼呢,站姐儿又补充道:大伙吃饭,山上做饭,你不挑水行吗?

  敞亮才知道,调皮地说,你替我挑一挑吧。

  站姐儿撂下铁锹,擦擦额头的汗,说:真的?就要走。一把让敞亮拉住了,能让你去吗?可能是力量大了点,站姐儿一下就扑到敞亮的怀里,敞亮就顺手牵羊地抱住她。

  正这时,跑来个妇女,离老远就闹着喊:哎——哎——干啥呢!拉拉扯扯的?

  站姐儿不好意思地挣开敞亮的怀抱,婶子,你来干啥?随着,站姐儿的脸,烧红了远天那一片霞彩。

  叫敞亮回去挑水!缸里一点水也没有了!

  敞亮也羞红着脸,心里怪婶子,闹也不看时候。刚才那种美妙,才刚刚开始,就给冲散了。叹口气,对站姐儿说,要不这么着,你和婶子去我家,把菜肉都搬你家去,我们中午都去你家吃。

  婶子说,行是行,那你也得挑一挑,晚上你们不住了?还上站姐儿家住去?

  两个人到家,敞亮拿了扁担,用扁担钩子钩起倒挂在杏树木叉上的两个水筲,吱扭,吱扭的来到村子中心的井台上。打了两桶,吭哧吭哧地、敞亮也累够呛呢?站姐儿就跟在边上心疼。路途很远,又是上坡,水难免晃荡出来,点点滴滴渗入干裂的地皮。站姐儿说,你撂下歇歇,我挑几步?敞亮不用,这几年,敞亮长大了,再没用爸爸挑过。等把水倒到水缸,把水筲放到杏树叉上,余下的水滴在那里独自滴着时,敞亮喊,妈,把东西都搬你家去吧,中午晚上的在你家管饭,我就不挑水了。这的井深,是用辘轳摇的,路又那么远。现在,他得为站姐儿想想啊?不趁着主任答应这个机会,吃队里现成的水?敞亮就积极响应养鸡的号召。帮忙的妇女和丈母娘拿着东西走出敞亮的家时,敞亮锁上门,站姐儿他们一起也朝新盖房处走,听到乒乒乓乓的人们改建鸡舍的声音。站姐儿憋了几天的话就想说,今天终于说出口:敞亮,你说这养鸡到底中不中啊?我咋就觉得都养鸡,那鸡蛋就得贱了,不会挣钱?盖完房,还得买鸡笼子,买角钢焊鸡架,还得买了小泵,卖鸡蛋使,买个粉苞米碴的机器,我打听来,就一千多块。那饲料呢?煤呢?咱家地没多少,那点儿苞米不够还得买,我觉得这事玄,这几天,我都睡不着觉。

  敞亮说,我想先盖上房子,咱俩结了婚,贷款到手再说。

  那贷款早晚不得还吗?也不是给你了?

  敞亮说,你说咱村子的人都盖鸡舍,不是为的贷款为的啥呀?拖欠国家的多了,公安局不敢抓,法院不敢判,就说主任吧,假装上了个项目——白灰厂,干了吗?就贷款七十万?银行来要,他没有?咋着?他说要就是那个白灰窑。最后羊毛出在羊身上,下摊款每人加点,提留每人加点,农业税加没加谁知道啊?

  站姐儿不乐意地说,人家是主任,你能比起吗?

  我不跟他比,不是搬下来拿这个当借口吗?又贷了款,这就叫一箭双雕,一石三鸟。敞亮说着,偷偷的摩挲站姐儿的秀发一下。

  去!你干什么?把人家头发都弄乱了?

  敞亮小声说,你巴不得我摸你吧?

  你别贫嘴了,反正我认为鸡舍盖的太大,你管理不了。

  嗯,现在看墙框,真是不小,可盖起来了,也就是挺着了。不行,先上一小半的盖儿。

  小房盖得快,两天砖就砌平了口,自然这门窗口都是买主任家的旧货,但瞅着也不错,部队的东西是老产品,比现在新的好。一天时间,木匠就样(校)正了檩子,上了耙。

  站姐儿又一次提出异议,敞亮啊,咱们的房子盖错了。

  

  事情也许就是天意。敞亮盖房咋就没想到爹呢?这屋新婚,那屋装破烂,爹住哪?咋也不能和他们新婚住在一起吧。站姐儿说坏了,像人家张杰似的,盖一溜,这边住人三间,那边养鸡不也一样吗?以后不养鸡了,就那么一改,都成住房了,现在是一天一个形势,不稳定啊!

  敞亮说,盖成了,就别泼冷水了,爸爸上那屋住去,破烂东西放到鸡舍里,咱们鸡舍大。

  站姐儿说,那,也行。

  果然,电工小马说的不错,他挨家要了一千块钱,交上五百,就有电了。敞亮就请来他,好酒好菜地管着,在外面的明线上挂上线,供他盖房、和小房里吃的用水。打完圈梁,这发拱的模板就借不到了——

  一时愁坏了敞亮。镇上就那么几份,都租出去了,县里也找遍了,要知道,和别的模板不一样,是拱的,很少有搞工程的人准备。不拱吧?滚水找不好,主要是面积大,一旦漏了雨,是神法也没治。转悠几遭,还是低头耷拉脑袋地回来等,等村子里别人家的房子撤模。撤下了,等他支上,也就是那么一小部分。打完混凝土,十五天,撤了,在来第二轮。瓦匠说不行,得二十天,现在天冷。敞亮急呀?这期间,趁着他那点钱没花净,就和站姐儿一起买鸡笼。

  站姐儿想让敞亮省点儿钱,守着村主任说,你那点儿钱别都花了,我们还结婚吧?

  主任吃饱了将军肚,一舔胸,那是,那是,我便宜了给你们。

  主任问敞亮,打算抓多少只鸡?得算算呀?还有鸡食槽和水槽呢?得另算?要不要上水的水桶和水管啊?那好啊,自动上水!敞亮也没考虑,或者是早考虑好了,先养一千只的,按一千只订。主任说,你那房子能养四千只,咋就养一千呢?养两千只吧?

  敞亮犯合计了,站姐儿说,主任,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把鸡抓回去,就得我养,他打工一走,我一个人鼓捣了吗?就先养一千!主任说那好,一千就一千,我丑话说到头了,贷款可就少了!

  模板还没有撤下来呢,又停电了。这回才厉害呢,把电工小马让派出所的人给扣起来了。

  整个村子五个村民组都乱套了,这辈子,不用点电灯了。议论归议论,小马还是被村主任给赎出来了,派出所说是要罚他五万元。这小马能耐,为啥不收电费呀?他挣的村的工钱有多少啊?没多少。大队的头头脑脑,历年来没交过电费,都泼到群众身上了。和群众要的,自己留一半,交一半。他在部队的二号变压器那里做了手脚,让部队给查出来了。部队新调来个营房助理,查得村庄亏欠部队电费六万多,又赶上上面催电费,他又认真,也该着小马走背运了。村主任又喊上两个村民组长跟着电工小马挨家的要电费,是为了给小马挽回局势,大伙都心明镜似的,谁掏啊?有老实人,寻思快掏上,就给电了。谁知这电才不来了呢?

  小马只交上了一万,派出所一整他,他一哼哼,没有。最后,给他撸下来了。部队啥态度呢?让村重选电工,村里掏那没够补的六万块!

  要了村主任的命了!别人家的大鸡用蜡能将就,自己是用电孵化鸡雏啊!主任就忙着在外村租了房子,准备搬鸡舍。接着又去找部队,说秋后村里收上摊派钱再交。那个营房助理不干,非逼着选电工不可。村主任无奈,只得开群众会,选电工。可是谁也不当!

  没几天,挂在线杆子半腰的电表箱子被撬开了十几处,电表丢了,有的地方的电线也让人用钳子绞去了。敞亮也没办法了,鸡暂时撂一撂,结婚吧!反正也搬到了新房。他就买了一套那时时兴的小矮家具,买了个大镜子,两个沙发,吹吹打打地,迎进了新娘。站姐儿过门后,因为没电,还是提不起精神来。其实,哪个人当电工都想捞点,这时候都没法捞了?事情让小马做绝了。电表电线是个人的,总丢,就有人告到了镇上,镇派出所就下了力的抓。同时,还下来人,督促村主任开群众会,选举电工。这个不干,那个不当,敞亮一时性急,就大言不惭地说:我干——

  为啥呀?敞亮寻思我家和站姐儿家是一分电钱没少交,咋就不给电呢?

  好!就你干了!镇领导和派出所的人就指着他,就这么定了!谁知回来,站姐儿把他一顿骂,你显啥能耐呢?你不怕电着?是啊,敞亮根本没摸过电,一点常识都不懂,就是别人家偷电,他都一次没偷过。敞亮爹也埋怨他,他气地跑到外面,一顿懊恼,手里握着一把镰刀,直奔山边那棵歪脖子柳树。站姐儿忙喊他,他是生自己的气,就冒出一句:不用管我,我没事。他握着镰刀对小柳树稀里哗啦一顿砍,砍了一堆还没有钻茸芽的柳树枝。他喘着粗气,抱着它们,真像夜里抱站姐儿,感觉柳枝有股子香味,那么亲切柔软。脚下生风般地,急匆匆地往家跑。别人问他,他都不理会。到了自家大院,气像是消了一半。一想到自己的莽撞,还是把柳枝狠命地扔到大房和小房中间的胡同。站姐儿看他撒气,就等了会,迎了过来,解释着,敞亮,我不该骂你,别怪我?敞亮说,我怪你干啥?我怪我没能耐,我们结了婚,就一夜也没亮堂?我要是会电工,不给大伙弄来了电?

  也不能怪你呀?站姐儿瞅瞅刚刚泛绿的柳枝,看你,把小树都砍光了吧?你砍那玩意干啥?

  敞亮仍闷闷不乐,无意间又冒出一句:有用!

  站姐儿扬着娃娃脸,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个大问号,那破玩意,有啥用?没过多地问,就是问,敞亮也说不出来,柳枝有啥用?那么几棵只能烧火。站姐儿亲昵地凑到敞亮身边,拉着他的手,喃喃着,我们回屋吧。

  第二天,敞亮就去找主任,说:我不干了。主任真生气了,耐着以后还买鸡雏呢,强忍着说,我问问镇里,咋办吧?一个电话镇里就知道了。下午,警车呜呜地拐着弯地叫唤,就把敞亮抓走了,说敞亮搅闹群众开会。站姐儿急了,跑到村里。村主任一个电话,就对站姐儿说,你去领人吧。

  站姐儿又骑车到镇上,敞亮骑着自行车带着站姐儿往回走。

  站姐儿在想妈妈,她一个人点着蜡多孤单。想得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昨晚,因为敞亮被抓,妈妈还跑过来看站姐儿,小的要是想着老的,有老的想小的一半就好了!站姐儿觉得自己对老人孝顺的不够,就对敞亮掏心窝地说:敞亮,我觉得妈妈很苦,一个人,无依无靠,你偷着问问爸爸,他啥想法?

  敞亮说,我爸爸准行,就差你妈了。

  我妈那你不用管,我慢慢说。

  夕阳暖暖地,带动着春情的温煦,像一丝丝一缕缕的彩带,在春风的摇摆下,婀娜多姿。在它要落下之前,把西天烧成一片火海,人们的心境都会随之绚烂璀璨。站姐儿妈妈没了往日的羞涩矜持,像换了个人似地,和老冯站在家门外,站在那抹夕阳下,等着他们小两口的到来。敞亮和站姐儿同时跳下车,相互地望着,会心地笑了。

  死丫头,笑啥?

  老冯说,让站姐儿送送你。

  站姐儿妈妈是掂心姑爷子跑过来看看的,就一直在外面等到回来。

  老冯自言自语:你妈妈都没说进屋,就走了。

  站姐儿送妈妈,提了公公一下,妈妈的脸立刻漂起了绯红,就像一块布掉进了染缸里。

  敞亮说爸爸,如果站姐儿妈妈过来,你愿意吗?

  老冯一愣,你说啥?我没想过这事。接着就吞吞吐吐了。

  夜里,站姐儿和敞亮摸着黑搂着,悄悄话里,全是爸爸妈妈到一起的事。两个人发誓,一定把这事办成。

  村主任又找了次镇长。镇长对部队领导慷慨陈词的表示:这个村的电,县里已经上报到国家电网,用不了两个月,就归国家供电局了,先给村民几个月的电,让主任和各村民组长管理。就这样,部队领导才答应暂时给电。

  主任回村就召开大会。大会的内容就是电让各个村民组长管理着,天天夜里巡逻,不准再偷电。他把部队暂时给电,传达成永不停电,他怕养鸡的人家有顾虑。电表电线丢的人家,要接电呢,就赶紧去买,不买,就不给接了。敞亮也随大伙一起去供电局买了校完的电表,连水泵用的线三十五米,还买了几个节能灯。

  

  前后闹了有一个月,主任的这批鸡雏要出笼了,来找敞亮。他夹着公文包,两个肥胳膊在裤兜揣着,肿胀的厚嘴唇撅着,扬着肥大的癞蛤蟆脸。

  站姐儿迎出来,主任,是不是让我们抓鸡雏啊?

  嗯,该抓了!主任用斜睨的眼瞅瞅站姐儿高耸的胸部,充满着猥亵。

  敞亮赶忙说,主任,我们抓五百只了,先养着看?

  怎么?对上面的指示精神怀疑?

  没有,没有!敞亮赶忙解释,他刚刚放出来,心里咋不害怕呀?我们只是房子不够大,那边没有上盖儿!

  主任寻思一会,摇摇头,脖子那块肉墩子都跟着扇呼,好吧,明天就去领。就低着头,慢腾腾地挪动步履。他现在的鸡雏到日子了,还没跑净呢?他只得耐着头皮,摩托放到敞亮家外的道边,去挨家养鸡的村民央求(下令)。

  站姐儿和敞亮才听说得在小屋育雏,还得生炉子呢。站姐儿拾掇屋,敞亮找车拉了两顿块煤。屋里要摆小鸡鸡笼,就得把爸爸的行李、床都搬了出来。

  这时,敞亮卸完煤,掏了车脚钱,两个人看看爸爸在旧房子那扒房子还没回来,坐在爸爸的床上,就谁也不做声了。

  鸡是能养了,爸爸上哪住啊?

  要不,等爸爸回来再商量。知道这样,山上的房子不拆好了?

  站姐儿又骂敞亮,你真忍心,让老的一个人在山顶住?

  你看看你,我想把鸡雏弄山上去?那的房子也没好檩子了,忙着拆了干啥?敞亮又想了想,摇摇头,不行,小鸡子不能整山上去,没法往下鼓捣,山上也没有水。

  站姐儿说,爸爸不是也趁着人们建鸡舍的空,加工成木方,卖了吗?咱自己没用上,也得卖了!

  我知道爸爸的意思,你做饭吧,等他回来再说。

  站姐儿噗嗤一笑,我再回去问问妈妈,他们到一起最好。

  要不找媒婆说说。

  两个人做熟了饭,敞亮爸黑天才扛着镐头回来。

  吃饭时,敞亮爸说,我问过别人,育鸡雏时,得有人在那里住,日夜地守着炉子,看着屋里的温度,像伺候小孩子似的,要不,我在那屋里看着。

  站姐儿说,那可不行,我去吧,我比你细心。站姐儿是想,爸爸那大岁数了,屋里凉了热了的受不了,别看现在在床上住这么两天,时间长都得搭个炕,如今正好,他们爷俩住炕上,我去育雏。

  敞亮虽然舍不得,可是屋里放两排鸡笼,三层,空地中放上炉子,边上就剩放单人床的地方,也就得媳妇受累了。就这样,鸡雏安置了。站姐儿真想把两个老的撮合成,跑了妈妈那里,跑媒婆。妈妈就说,等等再说吧,如果真行,下来秋,你有了孩子,我去给你哄孩子,再过去算了。站姐儿也不好再追。

  

  这是2003年春天,天,乍暖还寒,站姐儿将要独自面对这些羽翼未丰的黄绒绒的小家伙。她站在村里的林边,泪水扑簌簌而下,敞亮向她挥着手,老林深处,刚刚泛绿的枝丫间,乌鸦在那里不停的嘎嘎叫。站姐儿又一次跑过去抱住敞亮,哭着叫:不去了,行吗?

  这时敞亮的爸爸老冯已经背着行李走到林深处。

  站姐儿的妈妈也在很远处的山边瞭望。

  敞亮说,你别这样,我去打工,不是挣钱吗?你咋能这样?慢慢地移开站姐儿的臂膀,扭转身,再也没回头!

  站姐儿的心碎了,她总感觉这一次,就是生离死别了!她木木地立在那里,像一块石头,傻望着,一直到林子的尽头

  站姐儿最后悔的是她没有告诉他,她怀孕了。她要告诉他了,他也不会走。这几天,工地那里的工长电话催得紧,敞亮说,都给他干好几年了,不能扔。挣钱不挣钱的不说,人讲的是良心。他说的她没了辩论和挽留他的词句。

  站姐儿精心地护理着,每天都观察鸡雏的吃喝拉撒睡,就像自己生了小宝宝一样。她一人守着那一片房子害怕,就把妈妈接过来在那边屋住。日子不多,就做一次疫苗,往鸡雏的翅膀下用沾水笔尖蘸药划,再用药针往鼻子喷,她就找几个人,总之,费死了事。小屋里,气味难闻死了,那到不怕,她还得天天清理鸡粪。

  就这个时候,听到传闻了,说正在闹一种传染病叫非典。

  育雏两个月,就要到四月中旬,小鸡长成了青年鸡,就该放大屋,分笼喂养,三只一个小笼。不知是不是那天小鸡不该上架,还是找人帮着砌那大屋的墙推砖,扔砖,用力过猛,站姐儿流产了。

  她哭了两天,眼睛红红的。就这两天,也没阻拦她伺候小鸡。

  大鸡产蛋总得120天以后,刚刚喂养到80天左右,站姐儿就听别人家的鸡蛋卖不了,还天天降价。原因是卖饲料那里,往回收鸡蛋,饲料往死贵,鸡蛋也就让你刚刚够进饲料的,他们说了算。现在更不同的是,非典闹得猖獗,鸡蛋根本就没法销到北京、广州的,还直线下滑,最后到停收。这还不算,禽流感风起云涌,由小鸡的支原体甩鼻、打喷嚏到流眼泪、气管啰音,到大肠杆菌,脱肛,啄肛。站姐儿家也摊上了,开始买青、链霉素,为防感染喂高锰酸钾,还有防止白痢的环丙沙星。她黑夜跑到鸡舍的窗下门口听动静,哪个喉咙发出啰音,就跑进去,拉着灯抓哪个,这样根本不行,找不到。以后就别提了,全屋不到五百只鸡,全部都一个样,甩着鼻涕,出现啰音。她一天清理一遍鸡粪,妈妈有时也帮她,她还不准妈妈做,她舍不得妈妈。

  站姐清瘦瘦地,憔悴得像一直紫刀螂,天天累得佝偻着腰。

  养鸡户们怨声载道,该处理的要处理了。这时贷款也没有下来,也许人们蒙在鼓里,反正主任就天天的领着组长各家撒白灰消毒,嘱咐村民不许出门,到外面,要戴口罩。问村主任,村主任也说,我也完了,正准备淘汰鸡呢。纵是有回天之力,这鸡也没的救了,人们都打电话找到凌源的鸡贩子,以每斤一块三的低价处理了。

  站姐儿的鸡才养到比鸽子大点,有二斤多沉,人家嫌小,让她再养养,站姐儿寻思,养啥?每天的饲料多少钱啊?就是再贱点,也卖!货卖地头死,一块钱就卖了!

  这不是鸟飞蛋打吗?养了五百只鸡,站姐儿前后算算,赔了三万多块!一个鸡蛋影儿也没看着!就剩一个破房框子,在那里静静地长眠,它们哪里懂站姐儿心里的苦楚啊?正窝火间,接到一个电话,是敞亮打来的,说,这里放假了,让非典闹的,我回家?

  站姐儿也知道非典,这边闹得非常凶,听说都戒严了,就说:敞亮,这边也闹呢,很厉害,你要不在再那里呆几天,过了这个劲儿再回来?

  敞亮说,那也行,我等几天再回去。

  

  这天,沈阳浑河上空的天,灰蒙蒙地。敞亮被干活的人喊着去那里玩,人们都带着口罩。

  呼啦——一群人散开去。

  呼啦——又一群人围过去。

  敞亮觉得奇怪,就跑到河边。原来,有个女人跳河了,他二话没说,就跳了下去。把女人救上岸时,他看见人们都跑光了,敞亮会水,小时候经常在水库玩。连同自己来的人都不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女的跟他说,她怀疑自己是非典。

  敞亮说,非典怕什么,你什么也别说,我们打车回去,我送你回家。

  女人说,打从我咳嗽以来,就把我打出来了,我不回家。

  敞亮说,你跟我走吧,我回工地找个地方。

  费了好劲,找到个出租,两人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上了出租。敞亮答应多给出租的钱。出租的也带着口罩,这个动荡的时候,很紧张,生怕任何一个人都能传上非典。走出不远,就轰——的一声巨响,两辆车撞在一起。

  老冯得到信时,都把敞亮推进了医院的太平间。他没敢告诉家里,也因为儿子差点想不开。还是工地的人,天天劝老冯。

  正是戒严时,老冯就等了一个月,才把儿子火化了,背着骨尸回来。

  那天,敞亮的姐姐们都回来了,站姐儿的妈妈也和她们都哭成了泪人。

  站姐儿哭得死去活来,她的肠子都悔青了,敞亮来电话,咋就没让他回来呢?咋就没让他回来呢?咋就没让他回来呢?她像是疯了,总是翻来覆去的这句话。爸爸买了口棺木,装殓了敞亮的骨尸,村子小辈的在棺木前一跪,手里握着哭丧棒。

  敞亮没有儿子,站姐儿打着幡,有几个人架着

  那些哭丧棒,正是敞亮活着时砍的柳木

  

  几天后,站姐儿妈听村里人和站姐儿的劝,过来和老冯一起过。她想这样也会免去站姐儿的一些痛苦,也好帮助站姐儿支撑起这个家。这天,站姐儿和妈妈还有老冯准备上山伺弄那片谷地,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敞亮回来了!大家一下子惊呆了!

  原来,和敞亮一齐去浑河的人回来的晚上,听说岸边撞死了人,就回去找敞亮,那人的头部已是血肉模糊,分辨不清,看衣服和敞亮的一模一样,身上也正好翻出五千元钱,那是放假前老板开的工资,没有手机和其他证件,跑回来和老冯一说,也确信无误,因为敞亮的手机和身份证都在工棚。

  那时,敞亮和那个女的坐上车后,想带她回工棚,谁知她咳得更厉害了,敞亮就让司机掉转方向开往医院。医院里就像待见瘟神一样,把他们关了禁闭,敞亮的五千元钱都花光了,医院天天有专人给他们投些板蓝根、甘草之类的药物,还有专人送水、送饭。一个半月,那个女的好了,像得了一场重感冒一样。她对敞亮也有了感情,两个人都没有手机,和家人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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