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在看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及书中收集的一些她的散文杂记，娓娓道来，家长里短，甚是亲切。又近年关，不由得想起故乡，还有那仍然在老家操守的老妈妈。
于是我便翻箱倒柜，找出了我所有的毛衣，除了几件工业化的成品外，幸好还留有两件压箱底的手工毛衣。一件是灰色的心型领口长袖毛衣，一件是军绿色的心型领口的背心毛衣。长袖毛衣的右手袖口已破损，毛线刺啦着。摸着这两件粗糙的毛衣，让我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年轻时能干的妈妈。 打我记事起妈妈就留着西瓜皮头，说得文气点叫学生头，到如今成了老妈妈，依旧是这个发型。年轻时的妈妈干练精神，英姿飒爽，眼睛黑而明亮，说话嗓门大，做事风风火火。我和姐姐三人从小就被妈妈打扮得干干净净，从来没有流着鼻涕的样子，头上也很少长虱子。不像七十年代那会，小伙伴们上嘴唇总挂着两行流不尽的鼻涕，要么青色要么黄色。流出来，一吸进到鼻子里去，又慢慢流出来，又一吸进去。更有甚者舌头向上一卷，当零食填肚子了。而我们姐弟三人脸上都是清爽可爱的，妈妈准会把这些小恶魔扼杀于摇篮。 对于我们的穿着，妈妈当然是尽力而为地装扮。妈妈爱美，到了知天命后照样追求高跟鞋和缩腰的衣服。妈妈觉得这样穿着才显身材。而在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妈妈会变着花样给我们新衣服穿。最让人感动的是妈妈织的一手好毛衣。每年都会织新的毛衣，分别给爸爸，我和姐姐们。在得空的时候还会帮邻居和亲戚朋友织。 妈妈会想尽办法给我们织毛衣，比如把往年破了的旧毛衣拆了重新织，或者去门市部买点新毛线参杂着旧毛线织。拆旧毛衣的活就是我和姐姐或者和妈妈一起完成的。妈妈会把破洞的旧毛衣找到线头，一头拉住毛线用力牵扯，这样毛线就从旧毛衣上自动有序地一层层松解开来。我基本上是忙着从旧毛衣上扯毛线，而妈妈负责把扯出来的毛线绕起来，围着一个中心点一直缠绕。我就卖力的扯解毛衣，妈妈熟练的绕毛线，毛线球越来越大。妈妈左手拿毛线球不停的前后左右翻转，右手扯起毛线飞快地围着线球缠绕。通常我都扯解不过来，妈妈缠绕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比起拆解旧毛衣，买来的新毛线可好对付多了。我只要把一捆新毛线用双手从中穿越，把毛线架好在左右两边的手腕处。妈妈拿起毛线头有序地缠绕成线球，我的左右手只需上下来回地摆动。毛线快到左手处，左手顺势向下一送，毛线顺利滑过左手背被妈妈牵走。毛线快到右手处，右手顺势向下一送，毛线顺利滑过右手背被妈妈牵走。这回我可不怕被妈妈催，因为可以左右开弓轻松应对，左手右手摇摆起来就是。我最喜欢和妈妈绕毛线球了，喜欢和妈妈这样来回的牵引。有时我也会要求绕线球，还会把线球故意掉在地上，追着滚动的线球挺有趣的。绕线球的速率快会发出一种呼呼的声音，像时间在歌唱，日子在飞速！ 毛线球分好了，就到了妈妈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妈妈不识字，可妈妈每次都能把毛衣织出新的图案和纹理来。这些要么是向人学的，要么是妈妈自己琢磨着来的。妈妈是聪明的妈妈，为了孩子们好像没有做不到的事。几根竹子针，两头尖点，大概每根三十厘米长，这就是织毛衣的工具。到二十一世纪后，妈妈才舍得用上铁针做工具。在我印象中妈妈都是用的竹子针，从起边在一根针上，然后三四根针合作，每次两根针配合，这根针送，那根针一挑，就这么从一根针到另外一根针，这样无数次的轮回，毛衣一点点变长。妈妈会织纠缠着的螺旋条形图，要么横着要么竖着的；还会织花朵图案；还会织动物图案；还会把几种颜色混合着织；更可贵的是不识字的妈妈可以把我们的名字编织在毛衣上。而妈妈变换着把领口织成高领、圆领或心型领。妈妈除了会织毛衣，还会织毛线裤。我小时候尝试着让妈妈教我织毛衣，只能会几针平板的针，而终究是学不来的。风风火火的妈妈织起毛衣来细心而耐烦，一件毛衣织好没有十几天是做不来的。 妈妈的编织的毛衣就握在我的手中，我的眼睛湿润了，模糊了，仿佛摸到了妈妈苍老又布满皱纹的脸，我忍不住抱紧了妈妈。妈妈，妈妈我有多久没有这么喊您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