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您一生的守候，您是我一世的眷恋。
母亲，是我生命中一生的疼。这种疼是蚀心刻骨的，所以，我把她放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作为一生中最宝贵的珍藏，轻易不去碰触，也从不轻易拿出来示人。尽管如此，每当情感季节的雨季来临之时，绵绵的心雨总会浸润到心底和着泪水慢慢涨潮，浸泡多年风雨蚕食的情感堤坝。从而决堤，情感的潮水一泻千里，冲破旧关，越过娘子关，朝着华北平原故乡的方向奔腾倾泻。。。。。。 这是华北平原上一个普通的村落。村子不大。全村有三百多户1300多口人。村子周围种满了杏树、桃树、枣树和柳树。村子南面有一条小河，村子东西两头有两条乡村公路，公路两旁有四片长满芦苇的池塘。一条村道从村子中间穿过。将两条公路连在一起，并把整个村子一分为二。全村大小有十几条胡同。我的家就住在村子东头，第一条过道靠西侧的第二个小院子里。院子不大，有北房六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青砖砌成的门楼，黑漆的大门，门头上，用砖雕刻着幸福家庭的门匾。这座普通的院落，却盛满了我童年和少年时代全部的快乐和幸福。小院里，母亲常年忙碌的身影和屋顶上飘渺的缕缕炊烟，是我一生的温暖。在我的眼里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每天放学后，背着书包的我唱着，跳着，蹦着，每当看到自家房顶上那升腾的烟火，就会欢快的跑到家门前，用双手推开那道黑漆的大门，喊一声"：娘，我回来了"这时的娘不论多忙，总会放下手里的活，满脸春风地把我迎进堂屋，把早早做好的饭菜盛好，端上桌子。招呼奶奶，二哥和我一家吃饭。我们也让她和大家一起吃，她总是说：你们先吃。我给你们添饭。我现在不饿，一会再吃。 夏天的夜晚，屋子里闷热，一家人就拖一条凉席到院子里乘凉，小孩子白天淘气，晚上困得早，娘总是一只手把我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摇着一把大蒲扇，为我扇风，驱赶蚊蝇。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秋末。外面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躺在炕头热被窝里的我，一觉醒来，已经夜深人静了。偷偷看看坐在我身旁的娘，仍盘腿坐在炕桌的煤油灯下，缝补着全家人过冬的衣裳，嘴里轻轻的哼唱着乡村小曲。脸上荡漾着期盼、幸福的笑容。逐年长大的儿子是娘心里的希望，爷爷|奶奶的健康是娘心里的安慰，每年回家探亲一次的爸爸和大哥是娘脸上的光彩，也是珍藏在心底最大的幸福。 村子西头乡间公路上两旁的柳树，从以前的小树逐年长大，现已树木参天。这里是娘幸福的站台。每年的春节前，娘总是领着我们，满怀欢喜把出门在外的爸爸和大哥接回家里过年，年后，又欢欢喜喜的在这里把他们一起送走。这个冬天的早晨，柳树下又站满了乡亲和我们的亲人。只不过，这次的送行不是爸爸和大哥，而是娘最小的宝贝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要出门远行。娘的句句嘱托，语重心长，装满了我的行囊。我一步三回头的向我的亲人们招手，大树下看到了老娘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不敢看母亲盈满泪水的那双眼睛。。。。。我知道：娘的泪花里混杂着有发至心底的幸福和满足，同时，又有挖掉她心头肉的阵阵伤痛。。。。。。 母子连心。上班半个多月以后，我一直惦记着娘的身体，虽说临行前娘的身体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今年她的哮喘犯了了没有？期间写过两封信，二哥在第一封回信里说，娘身体不错，让我安心工作。可是，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我了解娘的性格：有一份奈何，她是绝不会让儿女为她操心的。这天，心情烦躁，坐卧不宁。傍晚时分，果然接到二哥从老家拍来的一封加急电报：母亲病重，速归！短短的五个大字，就像五根锋利的利剑，剑剑穿透心脏，疼痛难忍。赶紧买了当晚夜间回家的车票。匆忙登上了东去的列车。列车在暮色里穿行，我的心在过去二十年时间隧道里穿越，满脑袋都是娘的影子。。。。。。 听奶奶讲：为了生计，爸爸12岁就去了天津。从学徒，到伙计，后来在天津挣出了自己的铺面。18岁那年，爸爸娶了同岁的娘。在天津生活了几年，生下了大哥。为了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娘毅然放弃天津卫优越的城市生活，带着一岁多的儿子回到了老家，担负起整个家庭的责任。十年后，十一岁的大哥，转学去了天津，大哥走后，娘在乡下，又生下了二哥和我。家里的负担更重了，娘一个人既要抚养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要伺候已近古稀之年的爷爷、奶奶，每天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孤儿寡母，她用一双柔弱的肩膀，是怎样挑起这副家庭重担的，期间，还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六三年，秋季村子里发大水，出村的道路，全部被洪水冲垮，人们为了出村方便，在决口的村道上，用几根木头搭起了一座便桥，劳动了一天的娘，拖着又累，又饿，疲倦不堪的身体，晕倒在便桥上，掉进了洪水中，幸亏被一起劳动的叔伯发现的及时救了上来，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娘在生产队里干活，拼尽全力，拿的是最低的公分，分的是最少的粮食，每年到头，年底决算，还要倒给队里交五十元的口粮钱。每年分的粮食不够吃，娘就抽空，春季里橹些榆钱，夏秋采些野菜，参到玉米面里给全家人充饥。那些年，红薯几乎成了困难时期最主要的口粮。粉，片，干。娘总是想尽办法给我们调开花样，想法改善一家人的生活。 打我记事起，我常年看的是娘时刻忙碌的身影，还有常年挂在脸上和蔼、亲切的微笑——无论是对长辈，还是对晚辈：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无论是对远亲，还是对近邻，无论是对困境，还是对顺境，她总是那么宽容，和善，可亲可敬。她所经历的一生的夫妻两地分离，人间的悲欢离合，忍辱负重的艰难困苦岁月。总是以恩报德，所有这一切的一切，娘从未向我们透露过片言只语。都是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一些后，奶奶作为故事讲给我们听到的。进入老年后的奶奶，常常给我们念叨说：咱们家有今天的日子，全凭你娘，她在这个家里吃得苦最多，受的累最大，她这辈子最不容易了。你们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地孝敬她。把奶奶的这些话，我从小就牢牢的默记在心里，暗下决心：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娘的养育之恩。让她好好的过几年舒心幸福的日子。。。。。。 我们渐渐长大，爷爷|，奶奶先后离世，寿终正寝。奶奶活了90岁多岁。大哥，二哥也相继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作为家里老生子的我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妈妈的苦日子总算熬出了头。日子好过了，妈妈也老了！常年超负荷的劳作，积劳成疾。妈妈患上了支气管炎，每年的冬天，就喘气困难，咳嗽不止。 列车已早已开过石家庄，进入德州地区，继而进入京广线，离家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越揪越紧。谁能想到，我刚刚才离开家十几天的时间，老娘就病重入院，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做儿女的怎么对的起她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带着恐慌万分的紧张心情，第二天的中午，我慌忙的赶到了乡镇卫生院老娘的病榻前。这时的老娘已经高度昏迷，气息奄奄。跪在娘的病床前，紧紧握住娘的手，对老娘说：娘，你醒醒，你的老儿子回来了，娘你快睁开眼看看我，我是你的小三啊！也许是娘在冥冥中听到了我的呼唤，也许是游离的灵魂，就是在等着我的归来。老娘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嘴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把眼睛合上，一行热泪溢出了眼角。然后，无论怎么喊，娘丝毫没有反应。呼吸越来越弱。。。。。。晚上十点，夜深人静时刻，老娘撒手西去! 此后，村北面，芦苇池塘旁边一个三角形的坟地里，又添了一座新坟，那里面躺着的就是我劳累一生的亲娘！她的头，仍朝着村里老宅的方向，仍然默默守望着她的老宅，以及住在这座宅子的儿子、从这座老巢里飞走了的儿女、以及挚爱亲人。。。。。二十年后，父亲89岁去世。母亲和父亲合葬。才一同搬进了村子南面小河旁，老爷爷，爷爷，奶奶的祖坟。他们的头仍然朝着老宅的方向。。。。。。 子欲孝而亲不在。辛苦劳累一生的母亲过早的离世，为我们兄弟三人留下了无可弥补的终生的遗憾。母亲，成了我生命中一生的伤和疼！ 后记：母亲节这天，儿子请他的妈妈吃饭。饭桌上看到妻子满脸幸福的流溢，情感的浪潮，再一次湿透我心底的堤坝，激起我对母亲的思念和眷恋。于是写下了这篇文字。点燃一支心香，送给在天之灵的母亲，以及那个年代经历过艰难困苦，已经离世的所有的母亲们！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