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雪夜拥炉薯栗香

时间:2019-12-27 10:28:38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大雪,雪至此而盛。何水彻底冰,雪压苍松直。排鹤迎雪孤,只盼夜归人。

  妈妈在给弟弟看小孩,一周没有回家了,偌大一栋小楼的家,剩下爸一个人看着。这个周末,妹妹回来,开车载着我和妈妈、大侄一起回家。车刚刚在大门外停下,妈看着院子,说:院里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你爸这些天都没出大门啊。不知道屋里烧得热乎不,昨天打电话还没接。哎,房顶冒烟呢,看来人在家。语气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爸爸出来开门了。我们进了屋,门口的火炉亮着红通通的笑脸,唱着热呼呼的歌,地板砖上干干净净,连一丝灰都没有,我们的心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进了屋,妈连气也没喘一口,就赶紧换上平时在家干活的衣服,抱柴引火、烧炕烧水、喂鸡喂猪、做晚饭。我们这两个女儿像客人一样,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看电视。偶尔冲厨房喊一句:妈,用不用我帮你?妈就说:不用,你们插不上手,我和你爸就行了。于是,我们就继续心安理得地在炕上坐着。

  吃过晚饭,火炉依旧燃得热烈,我们舍不得离开,一人搬一把椅子,围着火炉坐着。妈妈忙活完所有的活之后,也坐在我们中间,拿来栗子、地瓜,放在炉盖上烘烤,一会儿,甜丝丝的焦香飘起,弥漫开来。我们一边剥着栗子,吃着地瓜,一边闲话家常。

  火炉前是一面玻璃的落地大窗,窗外是大雪的世界。晚霞浓浓的红晕映着漫无边际的白雪。时有各色车辆呼啸而过,扯开这一天霞锦。

  我说:好久没围着炉子坐着了,这种感觉真好。只不过,咱家里烧炉子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妈说:你不记得了?咱家住在沟外的时候,屋子地中间生着炉子。那年打井,井管贴着炉子放着,你抱着小丽丽,站在炉子边,我忙着干活碰了你一下,结果丽丽的脸蹭在炉筒子上,刮掉一层油皮,好长时间才长好。

  那件事,我真的记不清了,可是,妈的话却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事。大姨生了三个女儿,最小的一个刚出生后,一看不是男孩,就不想抱回家,不想挨罚。送人呢,又不忍心。怎么办?一家人一筹莫展。这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妈妈站出来,说:抱我家去吧。于是,刚刚出生三天的妹妹丽丽就被妈妈抱回了家。

  那时,最大的我十岁,弟弟八岁,妹妹六岁。

  那时,正是春三月末,刨茬子打茬子,种地,追肥,铲地——一遍、两遍、三遍,正是农忙刚刚开始的季节。

  抚养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的辛苦,凡是当过妈的人,都知道,真的不用说。我只想,妈白天要下地干农活,晚上还得照顾孩子,一夜要起来无数次,那样的日子里,妈的身体是怎么撑住的?何况还有我们三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件事,记忆尤新。那天,妈在山上铲地,看看到了该给孩子喂奶的时间了,她赶紧从很远的地里赶回家。进到院里,先趴在窗上听听,孩子没哭没闹,妈赶紧开门进屋,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炕上,睡得香喷喷的。炕沿上,放着还有点剩奶的奶瓶,旁边是一舀子凉水。妈妈很奇怪,不知道是谁喂了孩子——家门是锁着的,窗子是关着的。奇怪归奇怪,既然孩子喂饱了,妈就赶紧跑回地里,接着干活了。

  晚上,一家人都回到家——在地里干活的收工了,上学的放学了,上幼儿班的也回家了。妈就说:今天真奇怪,我上午回来喂孩子,发现有人喂了,谁呢?这时,只有六岁的小妹说:我。我放学到家,听孩子哭了,我就从窗户进来了。妈笑了:我老闺女真能干,真懂事!

  事后,听妈妈和婶子们说起来,你说多悬把孩子烫着!我老闺女才六岁,就知道冲完奶之后,把奶瓶放凉水里凉凉!婶子们说:那还不是总看你那么做学会的吗!妈能耐,闺女也能耐。

  六年后,妹妹被接回了自己家,如今,也已为人母。只是仍然叫妈,从未改变。时时带着孩子回家陪爸妈,比我们这亲生女儿做得还好。

  炉火正旺,燃着的,是爸爸劈成一段一段的枯木。外面寒冷,屋里却温暖如春。我说:从前的冬天也这么冷吗?妈说:以前冬天比现在冷多了。那时候,人们都穿着自家做的厚厚的大棉袄大棉裤,戴着厚厚的大棉帽子。很少有人家能烧得起炉子,一家人就围着一床大被坐在炕里。炕也不热乎,因为那时候家家柴火都不够烧。可是,人人都活得劲头十足的。像这样的晚上,也不闲着,得打场。在场院里,有放场的,把谷子豆子铺成一大圈;有赶马的,抱着大鞭子,站在圈里晃荡;也有运谷子豆子捆的,一车一车,从远处运到打谷场边上。

  记着有一回半夜,我都困死了,一边扛着谷子捆,一边打嗑睡。不知怎么着,一下就出溜到大马车底下两个车轮中间,睡着了。挺长时间才醒,一看,人车都不在了——那时候真是困极了,睡在谷草里,也没冷。不过,只要不困的时候,我们这些姑娘一个个都又疯又闹,又笑又叫,可有精神头了,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也觉不出冷来。

  看着妈妈脸上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那些岁月里的妈妈是年轻的,是不服输的。

  妈妈腿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听妈妈说,那一年秋天割谷子,劳力们一人一垄往前割,一个撵一下,谁也不想让别人落下。妈是从不落后的人,干这种上趟子的活,从来都是领头的。她手中镰刀飞舞,亮出一片银亮的刀花。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一刀割在的自己的腿上,白肉当时就翻出来,鲜红的血哗地一下就流了满腿满地。妈一下就急了,掏出手绢狠狠地把伤口扎上,停都没停一下,挥起镰刀接着割——因为她看到原本在她后面的人,马上就要追上她了。

  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咬得住牙,挺得住。

  那一年冬天,大侄被开水严重烫伤。一家人住在医院里。我是过了几天才知道的——妈知道我当班主任,离不开,没让告诉我,直到周末才告诉。我坐上车直奔医院,一路上,我心里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家里肯定也是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妈那么爱小孙子,这时候不知得难受成啥样!

  到了大华医院,看到弟妹抱着全身满满缠着纱布的孩子,我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这时,妈妈从隔壁走过来,倒来安慰我:别哭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好好给孩子治呗。想尽一切办法,得给孩子治好!这时,隔壁飘来粥的香味,我说:妈,你们快吃饭吧,可不能不吃饭啊。妈说:放心吧。我得好好吃饭,我吃饱了,才有精神照顾我大孙子!妈的话,就像一剂强心针,立刻让我生出无限信心和勇气。

  是的,妈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她高兴我们就高兴,她发愁我们也发愁,在这样凄凉的时刻,妈的这句话,给足了我们坚强下去的理由——妈都不放弃,我们怎么能放弃!妈都有信心,我们怎么能没有信心!

  那一个冬天,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直到过年才回家。孩子的伤治好了,却留下了疤。妈每每看着孩子,都是一脸的心疼。

  天渐渐黑下来,夜幕拉严,星月与白雪相映,皎洁生辉。妹妹说:还记不记得,那年冬天,下雪了,咱家东边道上倒着一个人,冻坏了。妈就把这个人拖回家,放炕上缓了挺长时间才缓过来。

  咋不记着!我一下想起来,那时屋里生着炉子,可暖和了。那人缓过来之后,跟咱们说,太谢谢了。妈还给他做小米粥,煮鸡蛋吃——平时妈都舍不得给咱们吃!

  嗯。谁知道,他家人来找他时,进到咱家外屋,先趴自行车上看看,还说了一句:‘不是咱们的。’

  我当时听着真挺生气的。妈说:本来我是好心救你家人,结果换来这么句话!不过,我也就装没听着,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你看,他们走时不也感谢咱们了吗!

  炉火依旧燃烧,室内暖暖的,我们从炉边转到炕上,挨着爸妈,一家人挤在一起,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渐渐地睡着了。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时刻了?有多久没有这样踏踏实实地睡觉了?

  清晨,我在梦中朦胧听到翻动被子的声音,接着,熟悉的香烟味飘入鼻端,一声咳嗽响起,是爸爸醒了,抽一支烟,然后起床引炉子。接着,妈妈悄悄起来,进厨房开始做饭。不多时,铁锅炖大鹅的香味就飘了满屋。

  我起身开始穿衣服,一边穿着,一边感慨:有爸妈的日子真好!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推荐访问:

版权声明 :以上文章中选用的图片文字均来源于网络或用户投稿 ,如果有侵权请立即联系我们 , 我们立即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