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的精彩表现或许只是人生路上探索前行的一个缩影，而课堂外的快意生活就像最激越的乐意，也许更加令人经久难忘。 我住的宿舍虽然破败不堪，但每天早上流动的旋律却是青春的证明。清晨，我把晨曲放到播放机上，学校崭新的一天如约来临。一墙之隔便是狭窄的走道，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屋角上悬挂一只常见的铜铃，也不知挂了多长时间，看起来有些灰暗，而且磨损得很厉害，但敲起来依然清脆悦耳，数公里外仍余音袅袅。 由于习惯早起，放广播、敲起床铃、催早操这些活自然而然地落在我身上，特别冬天寒冷的时候，有时候难免越俎代庖，大包大揽。跑步也许是比早操锻炼御寒更加实用的方式，在林老师、我和几个年轻老师的带领下，我们穿过晨雾，跨过大桥，沿着沙石路面，一路向西，近的到林场坡顶，远的直到下丰山折返，于是，每天清晨，乡村的空气中便回荡着一二一的节奏。 宿舍走道两旁有两个小小的公园，四周种植着密密的女贞树，算是公园的篱箅。可惜天长日久，女贞篱笆终究敌不过窥伺的脚步，分别被踩开了几个大的豁口。 同学们窥伺的对象，自然是公园里种植的两棵树——一棵是桃树，一棵梨树。不知是当初种植者关注于桃李芬芳的寓意呢，还是属意春天里那桃红梨白的浪漫景象，总之，繁花盛景，加上荧火虫的翻转飞舞，小小树林便成为同学们逐梦的乐园。特别是夏天果实成熟的季节，三更天后，窗外便有小声叽叽喳喳的声响把我吵醒，我只好翻转侧身，任凭他们把早熟的桃子梨子采摘了品尝去。偶尔的时候，树上还能留下十几只，我也去采摘一个打打牙祭，尝一个，涩涩的，甜甜的，酸酸的，有一股田野的味道。即使不久后，我搬到了距离二十米外的另一个房间，窗子仍对着另一个公园，也有桃树，还有一棵挺拔的铃钉树——那是冬天霜冻后果实吃起来非常甜美的一种树——我依旧享受公园带来的绿意与神奇。 天气晴好的时候，也会有一两个同学捧一本书，在那里朗读背诵，尤其是背那些英语单词，仿佛是那些美丽的花朵带给人灵感，其中就有一个叫秀的女同学，英语学得如鱼得水，她英语老师也非常看好她。在那里，她也请教我一些作文方面的技巧，和一些语文知识的基础训练。 一九八九年的春天注定有些不寻常。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只教圣贤书，但始料不及的风波却把我推上风口浪尖。一天早上，我突然感觉空气有些潮湿，有些阴冷，有些凝滞，周围的人看我都很有些异样，而我仍蒙在鼓里，哼着欢快的乐曲奔向斜坡下的厨房。对面同事有些紧张地把我叫住，将信将疑地问我，你真的不知道？我觉得问话里头满含深意，又有点不好的预感，问道怎么了？同事迟疑了好久，在我再三追问之下，才说我是不是与秀同学之间有绯闻故事我一听肺都气炸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无聊之事，而且校领导如临大敌一般，苦口婆心地到处做摸底调查工作。不知道谣言的源头，又受到冤枉与曲解，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低谷，抑郁烦闷之余，唯有杜康或可解忧，一醉方休或许才能缓解压力，我买了一瓶高度白酒，一边喝一边流着泪。喝了将近一半，却被窗外的同学发现，他们好言相劝，我第一次露出狼狈的样子。过了几天，我找到了秀同学家，她哥哥正好是我初中同学，我跟他说明情况，他也相信我们之间纯洁而亲情的关系。我坚信，比我更难以承受的是秀同学，我跟她谈心，说流言终归是流言，要她顶住压力，勇敢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罢。 深夜，我写了一首诗，排遣内心的愤恨： 流言蜚语的起源/原是无知的专利权/发明的中伤的利箭/曾伤害了无数的心海/ 解释不去，排除不开/默默地忍受/静静地打挨/直到有一天终于爬不起来/——这就是流言的能耐 那是5月13日，窗外桃树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实。若干年后，我离开庙岭，终于有机会揭开那个谜底。原来，是一位对我羡慕嫉妒恨的老乡，刻意编造了一个恶作剧，却差点让我栽了一个大跟斗。 八九风波过后，庙岭复归宁静。学校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原本放在学校二楼会议室，因为保管的缘故，往往因锁住门而无法观看。我当初找了一个理由，把它搬到我的房间，于是，我的住处便成了电视室，和年轻老师的俱乐部。每天晚上，大家聚集在这间名副其实的斗室，追那部盛极一时的电视剧《渴望》，传唱那两首脍炙人口的歌曲：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也曾心意沉沉/相逢是苦是甜/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恩怨忘却/留下真情重头说/相伴人间万家灯火/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过去未来共斟酌 歌曲如此美妙动情，以至于校园里，几乎每节音乐课有这样的旋律。抑或是唱出了大家的心声，大街小巷里，凡是有电视的地方，就有这两道动听的歌曲。同学们有的偷偷溜出去，躲到林场、电站、猪场、砖厂、稍远一点的农家一些老师不易发现的角落去偷看，却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被逮个正着，幸亏老师比较善良，稍作惩戒便放过一马，倒也让饭堂下面那条水圳被走得裂开好些缺口。 水圳从庙岭绕过，往峭壁下看，就是一汪深潭。水圳上下栽种着几十棵板栗树，那是学校的财产，也是同学们淘气顽皮的栖息地。栗子成熟的季节，正好是秋天，气爽秋凉，月光如水，三三两两的同学们便像鬼子进村那样，拿起石头林棍往树下扔，砸下果实，有胆大的就像猿猴上树，猛摇其枝，下面的就去哄抢，也有被栗篷刺得龇牙咧嘴的，幸好没人来捉贼，捡到栗子后，就地生一把火，煨得半生不熟，嘴巴吃起泡，就着水圳里的水就抹一下，忐忑不安地溜回寝室，一连几天，如法炮制。过不久，采摘季节到了，便全校发动，劳动课的任务就是采摘板栗，可惜树上的板栗多半进入了同学们的肚子，老师们分到三两斤栗果，恰巧可以炖一盆板栗土鸡汤，过了几年，连渣得没得吃，宿舍后面的几棵树也被同学们明目张胆地几乎全扫光了。 夏天，板栗并没有熟，桃子早已过时，能吃的水果，最美莫过于西瓜了。石陂角和沙排都有西瓜，只是沙排那西瓜地里有几条黄狗，看模样很凶，不太敢招惹，同学们的目标自然锁定在石陂角。 石陂角的西瓜又大又甜，同学们馋得流口水，天一黑，便悄悄核计去偷西瓜的方案，最后基本倾向于渡河。据说，他们从电影《大渡河》得到启发，要胆大，心细，又要敢于强攻。 河水不深，正常的情况下没到胸前，可是河底很是复杂，石头险滩多，一不留心就有生命之虞，上面一丁点的地方过去筑了一个石陂蓄水，石陂角大概因此而得名。水陂日后废弃了，却留下十几个水泥礅，有人撑排的时候，就被木排压在水泥墩上，第二天扳开木排才发现人被压在水里。而且，下游有几个很深的水潭，水流迂回，混浊难测，几乎每年都有人溺水而亡。况且，夏天河水水位变化无常，晚上更是恐怖，它自然成为石陂角防范小偷的一道屏障。只是，屏障能防小偷，却难防一群懵懂的玩皮少年。有一天月黑风高，六名十三四岁的学生脱得一丝不挂，把衣服往岸边草丛中一塞，战战兢兢渡过河去，藏在瓜地里挑肥拣瘦，不及挑到最甜那个，就被严防死守的村民发觉了。村民挥舞锄头飞奔过来，把几个小孩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噼里啪啦跳下河去，逃到对岸，穿起衣服，躲回寝室，仍惊魂未定。农户将状告到学校，领导很生气，说要开除他们。我说还是我来劝告下他们吧，小孩子不懂事。虽然那几名学生不是我班上的，但我知道是哪些人。我跟他们讲，偷吃个西瓜本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要是出了人命，你们父母怎么办？学校又怎么交代？何况你们也太那个了，吃就吃，还把人家还没熟的西瓜也很毁了那么多个听说不开除了，他们一个个像吃了定心丸，声称再也不去干那个蠢事了。至于他们有没有再去干，那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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