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儿从小跟男人相依为命。
听男人说，锁儿妈在锁儿满月后不久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记忆里没有母爱的影子，唯有一张依稀可见的破黄照片。 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漂亮有什么用呢？只能在相框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宁愿自己有个丑陋的妈妈。因为妈妈的缘故，锁儿一直讨厌漂亮女人。 每当被笑话到是没妈的孩子时，锁儿就会跑到自家羊圈里和羊说话。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羊，从小就跟在锁儿身边，同龄人歧视他，他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对羊说，羊是他亲密的伙伴。 男人看在眼中，疼在心上。 男人把锁儿依偎在身边：想不想有个妈妈给你做饭，补衣裳？锁儿点头欢笑。可咱们家没有一件东西可以摆上喜桌男人蹲下身，不停地叭嗒着烟，一脸愁苦。除非男人望了望羊圈。 ———不！我宁肯不要妈妈，也不准你杀羊！ ———咱家穷，只能靠这只羊来招待亲戚。 ———我想有个妈妈，也想要我的羊活着！ 男人不再提杀羊的事，只是一口一口地吸烟，一层层烟圈在男人头顶环绕，久久散不开。锁儿突然明白：男人铁定了要杀羊，他爱那个女人，就像自己爱这只羊一样。 锁儿很懂事，他走到羊圈，拿着梳子给羊梳理毛发。他不敢看羊那双温顺的眼睛，他怕他会哭。女人打扮了，会成为男人的新娘；他想把羊打扮漂亮了，再送它上路。 上午，他把羊牵到山冈，对羊说：到那去吧，吃得饱饱的再回来！山坡上春阳暖融融，温意无尽。锁儿无暇顾及这一切，他只望着羊，望着望着就哭了。平日里，他不是个爱哭的娃儿，可这会儿，就是忍不住地想流泪。 波澜总在不经意间降临人间。 男人已经在准备婚事，突然家门口传来喊叫：大事不好啦，快去看看你家锁儿吧，在村河口呐！男人跑到村口，等他扒开人群，看到锁儿蜷缩在渔网里，脸色惨白，已经停止了呼吸 锁儿为了不杀羊，偷了邻家的渔网想要捕鱼，不料反被渔网绞住，掉进河里，活活被淹死。 天气很晴朗，空气却有凉意，附近的鸡叫过一阵子又都不叫了，燃霞在天边烧得火热。男人掩面大哭，抽动着脸，轻轻取下锁儿身上的网，留下那身彩云色的小夹袄 婚宴如期举行，只请了少数亲戚，羊活了下来。 男人在婚宴后对新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你不用干活，只管照顾好那只羊！新娘纳闷了：不就是只羊吗？男人说：那不单单是只羊！ 慢慢地，新娘发现羊成了男人的眼珠子。男人没事时就蹲在羊身边，看着羊吃草，看着羊睡觉。 初夏以后，村里的人下地干活，就会看到，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火红的连衣裙，后面跟着一只雪白的羊，灿烂地燃烧在这片翠绿色的土地上。 再后来，新娘就想明白了，那真的不单单是只羊，也是男人的命！ 这辈子，还有下辈子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