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甜然入梦。电话铃猛然响起，在半睡半醒中拿起话筒，表妹说：我妈去世了。接着哭泣声传来。心中一惊，睡意全消，坐在床上呆呆地发愣。
翌日清晨，搀扶着七十多岁的老母亲，顶着寒风，赶往长途汽车站。转站济南，因车票紧张延误，乘晚上10点45分的1598次列车，去天津赴丧。 怕母亲过度悲伤，没有实情相告，只说是我姨娘病重。和母亲并排坐在行驶的火车上，外面的世界一片黑暗，望着母亲一脸的憔虑，想到在一步步走近姨娘，泪水忍不住在眼里涌动。怕母亲看见，忙用双手捂了脸作瞌睡状。 从我五六岁记事起，每隔四五年姨娘就回山东老家来看我们。那时农村非常贫穷，加之我弟兄多，生活更是坚难。由于交通闭塞，下车后还需步行20多里土路。可见姨娘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来一次是多么的不容易呀。 姨娘每次来，都会使我们这个贫穷沉闷的家欢乐起来。她给我们带来许多小食品和只有城里的孩子才穿得到的新衣服。我们弟兄几个突然间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洁起来，穿着新衣服高高兴兴的去上学，放学后在村子里疯跑着炫耀。 姨娘使我们拥有着许多农村孩子没有的优越感，让他们羡慕我们，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呀！姨娘的到来会使我们兴奋许多天，比过年还高兴。 姨娘不象母亲，是读过书的。她给我们讲做人的道理及读书的重要性。她穿着非常漂亮的外套，里面的衣服却是缝了补丁的。但她在我们面前从没有流露出一丝生活的忧愁，永远是面带微笑，一脸的慈祥。 近几年，我参加了工作，成了家。随着生活的好转，曾几次去天津探亲。每次相见姨娘都非常激动，拉着我的手，长时间地望着我微笑，偶尔伸手替我整整衣领，弹掉肩上不易发现的灰尘。饮食起居百般照顾，怕委曲了我似的。因工作之故，总是来去匆匆，每次分别姨娘在表妹的陪伴下亲自送到车站。踏上火车，忙到车窗前向外望，望着姨娘挥动的手，微笑的脸，泪水盈盈的双眼。 姨娘患病已一年有余，其间几次想赴天津探望，却因工作之故始终没能成行。谁成想，这次赴津已是天各一方，竟是永久的诀别。 火车终于到站了，踏上天津的土地，泪水已悄然流下来。搀扶着只顾低头走路的母亲随了人流往车站出口走去。 刚出站口，舅家二表哥已等在那里，见到表哥，母亲紧赶着扑过去，焦急地问：你三姑怎么样了？表哥表情沉重，答非所问地说：快上车吧！母亲好象已有所察觉，脸色苍白，眼里已浸满了泪水。 表哥直接把我们送到姨娘家的门口，下了车，楼道两边放满了花篮。憋闷的心再也无法克制，妈，俺姨娘没有了呀！和表哥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哭上楼来。 花丛中的姨娘躺在客厅中央的床上，用大红龙凤被盖着，一方红色的丝绸手帕蒙了头。母亲被表妹接住,我趴在姨娘的床前痛哭失声。姨娘的遗像慈祥地望着我微笑，可又有谁来牵我的手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唱经班来了，共六个人。他们头带黄色圆布帽，身披袈沙，表情漠然，手里分别拿着各种法器，奏着乐、颂着经、为姨娘超度亡灵。 哭过后，心里好受了许多。所有的亲人们围着姨娘，在颂经声中默默地为她祈祷。我强忍着不哭出声。我为姨娘上香，为姨娘化纸钱，在颂经声中，让泪水流的痛快淋漓，让姨娘的音容笑貌在心灵的底片上还原。 一九九六年春节后，我和母亲到天津去看望姨娘，翌日下午，和姨娘坐在家里说话，她看着我穿的手织毛衣，思量片刻，说带我们到外面走走。 大街上车水马龙，阳光灿烂。姨娘和母亲说着家长话，左边和母亲挽了臂，右边牵了我的手，一脸幸福无限的样子。 姨娘是个胖子。逛了几家商店，额头上便渗满了汗水。她最终在一家商店里看中了一件红色羊毛衫，便执意要买下来送我。那时姨娘因高血压长期休病在家，尚有三个表妹上学，生活也很拮据。我和母亲左右阻拦，姨娘动了气，拉长了脸，说买了扔到大街上去，最后只好随了她的意思，她立刻转怒为喜。 回到家里，姨娘催我马上换上。穿了羊毛衫的我被姨娘拉到镜子前，她围了我转来转去，一会儿拽拽下摆，一会儿拉拉袖口，不停嘴地夸：多好的毛衣呀！多帅的小伙哟！我已是而立之年的人，被姨娘夸得很难为情，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在为姨娘举行开光仪式时，盖着脸的手帕拿开了，我终于又见到了姨娘，她静静地躺在花丛中，画过装的脸光彩照人，象一个安祥沉睡的少女，脸上没有了生前的皱纹，红光满面，楚楚动人。突然间我发现姨娘竟是如此的美丽。我没见过圣女的模样，不知道姨娘是不是天国的圣女。 我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我希望姨娘升入天国，希望她在天国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希望她在天国里经常俯视在大地上走动的、所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希望她祝福我们也祝福她自己。 姨娘叫张衍英，猝于2013年11月30日，享年61岁。 联系地址：山东省聊城市茌平金号织业公司 邮编：252100 电话：15966221077 QQ：353862730 ;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推荐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