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我的村庄之青黄不接的时候]青黄不接了

时间:2019-12-30 10:34:42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过去的乡下,一到这个时候,就到了典型的青黄不接:见天儿是化地的西风,沙尘弥漫,晌午的太阳热辣辣地,午后太阳一收,风声一住就又回到了冬天;草芽儿刚刚拱地,避风向阳的地方能见到几处早到的绿色,背阴处埂边儿上还有冰茬;谁家囤子里麦子都不多了,草圈里麦草也剩下一点点—人和牲畜都得收紧胃口,刚刚下种离麦熟还早,刚刚见暖离青草出地还有些日子—难熬的日子起码还有两三个月呢。

  

  每到这个时候奶奶打发我爬进囤子往外刨麦子时,都会守在出口处,一遍遍问还有多少了。我说不出来,就叫我说还有多高多长的一堆。囤子里一刨麦子,灰尘和麦子里的土就升腾起来,把我弄得个灰头土脸,呛得不行。秋天刚刚倒上半囤子麦子的时候根本不用人爬进去,下边开孔处堵头一抽,麦子就哗啦啦往下淌;只有到了打春过后地里下种后,麦子自己流不出来了,就得下去人。家里爬高上低除了我就是妹妹,而叫我钻囤子,就是不二人选。当然,麦子淘洗后推面,一般就是奶奶或者妹妹的了。蒙了眼的毛驴在磨道里磨磨叽叽地转圈子,石磨嗡嗡隆隆地跟着转动,麦粒从麦眼里慢慢腾腾地落进进磨眼先磨成一半,再收上去重复磨碎。磨一遍罗一遍,来来回回好多遍,直到罗出来的面色变红,才算结束。所以小时候记忆里,推麦磨面,跟夏天的打场一样痛苦:小小的性子,经不住磨砺呢。

  

  当然我也磨过麦。常去赶毛驴。毛驴子听到没人看就越走越慢,或者站着不动,或者偷空吃一口磨盘上的麦麸,听到有人就不敢。换罗了好久的妹妹奶奶下来罗面—罗不了几下就会喊,快来换啊!有时候母亲就来了,还有奶奶。如果是被打发来的妹妹,就会厥着嘴阴着脸—谁都怕磨耐。

  

  从这个时节开始,就得注意调剂吃的,总不能毫不节制地吃到断顿了吧—也有极个别的情况下,本来就收成不多。父亲打发我到婶婶家去借几升粮食,婶婶家总是有东西,爸爸(叔叔)非常会操持,他在供销社不多出力,收入好些,饭量也小。当然在奶奶的统一管理下,这样的时候特别少。但是这个时候吃的就很杂了。苞米面搅团,沙枣拌汤,稹(zhen)子(麦子或青稞磨开大瓣,不分面与麸皮,类似今天的燕麦片)饭,间或还有豆面饼,成为主食,而面条馒头这些日常食物,很少见到。特别是干面条,除非来客人,才能做一顿,除了正式陪客的父亲能享受一下之外,我们自己家其他人吃的,都是二(re)面(黑面)面条。当然,从现在知道营养的角度,二面接近麸皮,还是好东西呢,只是口感要差好多。就像现在把过去觉得特好吃的东西弄来了吃,一点也没当年那个味儿—好多东西的味道,是与环境有关联的。

  

  当然,不论吃什么,吃饱才是第一要务。而整天思谋着怎么能吃得更饱一点,就成了我最重要的心思。于是会在家里到处搜罗,看还有没有奶奶爹妈放在哪儿忽略了的食品,比如堂屋窗头上有个小暗阁里头年八月十五的干锅魁,囤子上哪个袋子里的沙枣等等。失望总是与希望为伴,却不能阻拦我过一段时间再搜寻一遍的行动。我想那个时候的我,肯定像一只狗,脑子里唯一重视的味道就是食物。也不能说一点收获没有,有时候从柜底下翻出几本旧书来,捧到夕阳下的墙边上忘情地看—奶奶见了就说不要眼睛了,太阳落了就不能看书,眼睛会坏的!我只好悻悻回到屋里。

  

  冬贮的萝卜洋芋早就吃光了。有一段时间饭里会弄点儿干豆角茄皮芹菜的味道,就着吃就只有黑醋辣子了。随着天气渐渐变暖,地埂上青草有了颜色,人们的视力就往野菜上去了。刚刚出土的蒲公英,还有一种土话老官的植株,看到它们的苗芽,顺芽拔根,在衣服上随便捋两下灰土,就成了嘴里的食品;稍有点儿辣味的天萝卜缨子,则是这个季节里家家饭锅里的唯一绿菜,如果能多拔一些,开水烫一下,浇上点醋,还能弄成一盘可口的凉拌菜。

  

  慢慢地墙角里那一方苜蓿长出来,天天面下锅里后奶奶或者母亲就喊着让我或者妹妹去拔苜蓿,做调饭的菜蔬。等它们长大些,就可以每天拌一盘,或者能吃到一顿苜蓿饺子。那时候觉得这便是天下最美的食物。

  

  家畜们迎来青草,结束青黄不接的日子远比人早得多。它们是天天走在那片土地上,看着青草发芽、生长,成为口中美味的。青草够不到嘴的时候,它们只好啃着各种黄草枯叶,一遍遍地寻找可吃之物。也怪,每天就是那些草地河沟,每天觉得吃光了的地方,从冬天一直到入夏,反反复复地,总也吃不光,总会找出新的一天的东西。生生不息就是这么回事,活着的生命里有,成长的土地里也有。

  

  正是在这个生命四季最艰难的时节里,动物们完成了对于下一代生命的蕴育接续过程。开春是动物的发情期。我们一群娃娃们赶着牲口出去,总能看到那些不注意隐私的家伙们的种种活动。有时候娃娃们也难免情绪上的波动,但总是对那些臭不要脸的痛斥与追赶。特别是两家人之间关系不和谐的,而他们家牲畜不知趣地弄到一起之后,总会遭到放牧家长们的责打。

  

  家乡春麦收获要到7月初了。早一些的会是青稞,还有树上的杏。麦子完全成熟前半个多月,是吃青麦最好的时候,烧着,或者脱了粒锅里炒出来,再放到石磨上磨成半碎了的样子,拌上点清油,要多香有多香。只不过吃到的机会太少了。到是门前那几棵杏树,几乎就成了填肚子的萝筐:从变色到见黄,从树稍上吃到找不出一个。如果一出门就找不到人,那我一定是爬到了树顶上,正倚坐在树叉上享用美味呢。

  

  2012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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