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傣乡的动人吟唱

时间:2023-05-23 09:55:16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段林,傣名岩罕, 一九五九年八月出生在有数万傣家人生活的孟定坝子,后随母亲迁居临沧市,是云南省当代傣族作家群中比较重要、比较有特色的一位。二十多年来,他发表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体裁的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出版有散文集《情感的绿地》、《遥远的情思》。作品入选《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经典文库》、 《大青树下——新时期傣族文学作品选》、《边疆文学散文精选》等多个文学作品集。散文作品《傣乡,连风也多情》一九九二年荣获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

段林的创作,以散文为主;散文的选材,又大多来自傣乡。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到本世纪初,段林在临沧这片神奇、美丽的“最后的秘境”生活了整整四十五年,足迹遍及临沧的山山岭岭和村村寨寨。历史悠久的先人遗迹、神秘古老的原始部落、博大精深的宗教文化、多姿多彩的民俗民风、奇异独特的境外风情……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源泉。孟定坝子的旖旎风光和父老乡亲的深情厚谊,更如同甘醇的乳汁和美酒,滋养了他的肉体和灵魂。这份丰厚、珍贵的哺育,贯穿了一个本土作家的童年、少年、青年和中年,熔铸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对于这样一个家园,他怎能不把心中的爱恋化作浓浓的笔墨倾情歌唱?

在《云南作家传略》一书中,段林这样写道:“我没有想过要当作家,进了大学校园后,那些被风吹走了的日子却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些我曾翻过的山,涉过的水,遇见过的人间喜怒哀乐悲恐惊都让我激动。于是我用笔去勾画那些熟悉的山水、田野、阳光,去描绘那些熟悉的友谊、爱情、人生……”

一名作家的身世和童年经历,往往对他的创作题材选择、审美价值取向等等,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段林的家族命运,与共和国息息相关,颇富传奇色彩。从《情感的绿地》一文中,我们读到外公金光明坎坷曲折的人生故事。外公是一位深受当地人敬重和爱戴的世袭傣族头人,抗日时期他带着乡亲们东躲西藏,但绝不屈从于日本人的淫威!一九五零年底,解放大军打败国民党残部,突破孟永防线,耿马土司叫外公和他一起出逃,外公不从,留在傣乡,让解放大军在家里驻扎,并协助大军伏击土匪,为此,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家园遭到土匪的洗劫报复,家园被烧毁,亲人两死一伤……像这样一位深明大义,忠直刚烈,曾被周总理亲切接见,解放后担任耿马县政协副主席的老人,文革期间却饱受磨难。尽管当时有不少海外的亲戚劝他出去,他却不忍舍弃生养他的傣乡和多灾多难的祖国。在被遣送到远离县城的深山“劳动改造”之前,外公深情地把孟定坝的一捧泥土藏入衣襟,谆谆告诫孩子们:“不叛国,绝不能背叛祖国!”文革结束前夕,老人在寂寞荒凉的深山里走完了他的生命历程,临终前他只有一个心愿:把尸骨送回傣乡,葬在解放大军当年饮马的河边,在墓碑上铭刻“傣族金光明拥护共产党” ……

另一个对段林的人生和创作影响较大的是他的母亲。母亲十四岁就离开傣乡,跟着马帮到距家乡很远的省城昆明念书,行程数十天,一路山高路陡,谷深林密,野兽游走,匪盗出没。那时候新中国成立才三四年,母亲作为头人家平日里娇生惯养,视如掌上明珠的大小姐,从未出过远门,这个选择对于外公和母亲来说,需要怎样的勇气和信心!(但这是一条通往光明和文明的路啊!)在父亲下放到离城二百多公里的“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期间,母亲在举目无亲的临沧城苦苦拉扯段林兄弟三人,最终让三个孩子都上了大学。在《我的母亲》一文中,段林讲述了一件令他难以忘怀的事:一九七六年的中秋,母亲把段林的两个弟弟托付给邻居,用省吃俭用的钱给段林买了一小盒月饼,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到段林当知青的小山寨和他共度中秋……“接过带着母亲体温的月饼,我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这哪是一盒普通的月饼,它渗透着母爱,倾注着比大海还深的情!……”

关于故乡和父老乡亲的回忆,构成了段林散文中最动人的吟唱。在看似简单平淡的讲述里,流淌的是游子拳拳的乡情!这是浓于水的血液在燃烧、在深情歌唱。

对傣乡自然风光、生态及人文环境,以及傣家人高尚品格的赞美和称颂,成为他散文创作的主旋律。(在这种吟唱中,难免带有理想主义色彩和浪漫主义气息。)神奇美丽的孟定坝,淳朴善良的傣家人,成为段林心中永远的情感绿地,成为他寄放灵魂的圣殿……

“晨雾里我听惯了雨打芭蕉的韵律,听熟了缅寺里传来的悠悠钟声和小和尚们朗朗的念经声。清澈的小河边,带着七色光环的太阳雨,常把我和小伙伴们淋得如痴如醉……”(《岁月的小溪》)

雨打芭蕉的韵律、悠悠钟声、朗朗诵经声、太阳雨、儿时玩伴,构成奇妙而和谐的傣乡音画,着墨不多,却为读者提供了视觉、听觉、触觉全方位的盛宴。在这样快乐、祥和的环境里出生、成长的段林,习惯了把这些画面在记忆的画册里珍藏。

“傣乡,山青、水绿,连风也多情,傣乡有多少个村落就有多少条小河,有多少条小河就有多少曲清脆悠长的歌”(《傣乡,连风也多情》)寥寥数笔,就写出了傣乡的自然美景和傣家人对生活的热爱,引人入胜,令人心驰神往……

“大青树站了起来,把天撑高,让河水缓缓地淌过坝子。寨子边,风很瘦,很瘦。摇曳着的漫无边际的龙竹,用绿把高远的天染得一碰就能淌下绿色的汁水……系着五颜六色筒裙、耳环上闪着金光的小卜哨们在这大舞台上晃动着,变幻着,让我感到山还在走,地还在动。”(《水,清明的水》)

这是一段绝妙的文字。段林在这里恰到好处地运用了一系列动词如“站”、“撑”、“淌”、“染”、“晃动”、“变幻”、“走”、“动” ……这出神入化的描绘,使傣乡风光之美和傣家少女之美水乳交融,两相辉映,美不胜收。而且,这美像闪着波光的水一样在晃动、变幻和流淌……不晓得当时的段林是为傣家的米酒所醉,还是为山水之美、少女之美所醉,写出了这么一段令人陶醉的文字?

作为傣乡之美的忠实膜拜者,段林虔诚地为我们记录着他心中的圣地——美仑美奂的傣乡“桃花源”种种的真、善、美。傣乡是他的心灵家园,是他的审美理想。更多的时候,我们宁可和段林一起在那个世界流连、沉醉,不愿醒来……

段林的散文虽然大多是献给傣乡风光、人物的赞美诗,但也有一些篇章,直面人类进入现代文明社会后面临的尴尬与困惑,对现实提出了拷问和思考。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傣乡,门上没有锁……》——

“记忆中,故乡的房门没有锁。要出远门只须用一根麻绳在外门结个扣,表示主人外出就行。无锁,冲淡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无锁,冲破了寨与寨之间的圈子。那时家里没锁,地里也没锁,西瓜、菠萝熟了,任你吃;成片密密的甘蔗甜了,任你啃。主人不会出来说不让你尝,吃的人也不会随便带走。那时,天有多宽,人们的心就有多宽。”

而回到城市,则是另一种情形:“外出访友,登上六楼,门是双层的。防盗铁门,外加大铁锁把关,我打心里不喜欢这种门,可我每逢离家时,也总要把那门锁了又锁。我怀念傣乡,回忆孩提时代推来推去的竹芭门,那门上没有锁。”

“桃花源”固然令人向往,但它终不能与世隔绝,给门上锁、女孩洗浴避人偷窥,将会是傣乡的最终选择。但我们深信,在傣乡“信任是何等珍贵,经历了多少个年代的培育,在寨与寨、人与人之间架起了心心相连的桥。”(《傣乡,门上没有锁……》)

段林的散文既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华丽辞藻的铺陈,也没有故弄玄虚的“陌生化”生词僻句的堆砌,他的语言如同国画的泼墨写意,简洁洗练,生动传神,往往是寥寥数笔,就让一处傣乡风光或一个傣家人物在字里行间灵动起来,跃然纸上。如:

“满街花伞,撑不住一个夏天,水淋透了一个个四季穿筒裙的寨子,人们欢笑着、比划着、追逐着,似乎跃上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水,清明的水》)简约的语言描绘出泼水节的狂欢和热烈,穿筒裙的傣家寨子变成了一个个沸腾的大舞台。

“南汀河把好大一个孟定坝子劈开,两岸稻田像一片海,密密的竹楼像是绿海上漂着的小船,青翠的龙竹就是它的帆。我外婆家就在一只船上,细柔清凉的雨丝中,白鹭站在牛背上翻着毛,斑鸠在大青树上咕咕、咕咕地练着嗓……”(《傣乡,门上没有锁》)一个“劈”字动词活用,写出了南汀河的气势,让读者想见河水的充沛丰盈。竹楼是“漂”着的,令人联想到万亩稻田绿浪翻滚,一幢幢竹楼掩映于稻海和凤尾竹之间的曼妙画面……“翻着毛”、“练着嗓”则逼真传神地写出了白鹭和斑鸠悠闲自在的神态,暗喻着美丽富饶的傣家坝子不仅适合人居,也是人类的朋友——各种动植物的天堂和乐园。

再看写人:“我的舅舅是撑船的,他虽然长得瘦削,特别是那张脸,在白包头下更显得瘦溜,可他撑起船来却十分有力……每撑一杆船都能射出十多米远,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把船撑到对岸人们指定的地方。”(《傣乡,有条细长的船》)用白描的手法描绘人物,简略的线条,淡淡的着墨,三笔两笔就把一位傣家艄公硬朗、清爽、身手敏捷的形象勾画得呼之欲出。

段林散文作品鲜明的民族性和地域性,使他在云南少数民族作家群中占有一席之地。段林的成功,首先在于一个作家对故土乡亲的深切热爱;其次,得益于他对傣民族生活方式、民风民情、宗教文化的熟知、了解,以及他对傣民族性格心理特征、思想观念的准确把握;更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他的民族责任感、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

段林的散文也存在不足。他的一部分散文还停留在对傣乡自然风光及人物的浅层描画上,有些篇章未免流于浅显直白;此外,对傣乡封闭、落后的一面和曾经的苦难、沧桑,涉及甚少或深入不够;近些年来,段林忙于行政事务,动笔少了。我们还是期望能读到他书写傣乡的种种变化,和他对那片土地进行深情关注的作品。

责任编辑 杨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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