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杏坛到文坛的历程

时间:2023-05-16 13:55:14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不经历感情的青春、战斗的成年和思考的晚年,生活就不会是十全十美的。

——布伦特

从教的起点与途径

20世纪60年代初,我们这批师范毕业生正面临着人生的一次重大抉择:祖国与家庭、青春与抱负、去向与足迹等问题,撞击着我们的心头。

我递交的“支教”申请书被张贴在学校布告栏上,而且我光荣应召,踏上了那个被誉为“绿色金库”的林业县的行程。

当时,这个有着“中国林竹第一乡”之称的新县,仅6个乡镇,十多万人口。只见重山林海,小道梯田,野谷湍流,地广村稀。此地环境闭塞,10天一墟(出售与购买农副产品的场所),物资匮乏,生活清苦,教育设施资源更为奇缺。每个公社(乡镇)一般只建一所完小,大多为单、双人校,设在民宅或队部,采取复式教学,连伙食也办不起,教师由学生家长轮流“配饭”供给。

我们这批“志愿”兵33人,统派支援乡下各学区。我有幸留县城唯一公办校——森工子弟小学任教。第二年,荣幸调入刚组建的县教师进修学校任职。随后“文化大革命”风暴袭来,进修学校停办解体。我遂被下放“接受再教育”,先去农村师范(后与“农中”合并),再驻队(村)进场(伐木场)当“宣传员”,又被派往良种场(大队)、学区、“教革会”(农场)师训班任教任职,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半工半教的日子,或者可以说半业务半行政的生涯。还好,我写下多篇有关这一非常时期的文稿,如《半耕半教的日子》《教暇种菜》《闽北房东》《农民好友》《配饭》《学养家鸭》《异乡拾粪》《伐木琐忆》等,涉及那个时代那一地区的风土人情。也许,只有适应繁杂环境,融入社风民意,才能孕育更多的潜能优势?

人生坐标,有两大支点:立业与成家。那时,经人介绍,一位知青走进了我的情感视野。抑或因为“门当户对”或“情投意合”,我们喜结良缘。此后,她成了我杏坛人生的同行,以及文坛的第一读者。因工作变动,我们两地分居长达21年。其实,双方的磨合、谅解、信赖、扶助、创建,比相伴厮守更重要。

我的从教人生,大致分为两个阶段。前19年,奔赴山区支教,以教学第一线为主,经历过贫困地域、山区教育的生态与模式、资讯与劳作,以及对那里风土人情、世态民风的储藏。后21年调回故乡,以教育领域的业务、行政、督导等为主,参与并见证沿海地区教育的沿革变迁,以及传统与现代教育的碰撞与转型。

我的从教历程,主要有四种途径:工种,从杂到专,从业务到行政,由低到高;专业,广中求真,多中求活,上下衔接,内外沟通;认知,先局部后全局,先规范后创新,先经验后特色;心态,始于兴趣,行自理念,成于品质。

教育战线是我扎根成长的一块沃土。那里有我的上千学子,有我的园地与牵挂。他们的学识和品行,课业和就业,成长和发展,是我一生的职场和主题。虽有多次改行从政的机会,但都被我舍弃或婉谢。

纵使“桃李”无言,也存思念,也懂回报。就说2007年夏天那桩事吧。我最初执教的五年级一批学子(4男2女),由当年班长联络,几经周转,居然找到我居住的省城家中。相隔44年后首次重逢,我还能一一辨认并直呼他们的姓名。叙旧话新,他们也都进入当爷爷当奶奶的年岁。世事纷纭,但都有了出路与出息,怎能不让我分享那份荣幸与宽慰?这就是献给老师的一份最厚重的见面礼!我除了款待,又回赠身边留存的3本自著文集,也算我的“最后一课”?

我当年“民师班”的一位“得意门生”,为了独生子就读、实习、谋职等事,多次同我联系。但因我年老力微,加上人地生疏,再无力如以前那样呵护并扶助后辈,深感愧疚。我特偕老伴几次前去探望这位在读的“学孙”。2008年春节刚过,父子俩乘夜分驾摩托,前来拜年送礼,诚邀我们回“第二故乡”看看,那里有我们早年的学生与同学,乡亲与父老,老朋与新友。回“家”看看,确是我们年迈后最大的一桩心愿!

写作的心态与探求

作为知识分子的一员,我有着深厚的“师范”情结。当年,是时代的召唤,加上恩师的嘱托,国家的哺养,促使我投身支教的行列;又是母校的教养,学友的共勉,使我与文学结下不解之缘。

20世纪80年代,正逢中国教育的又一个春天。我不经意踏入了文学园地。这多少有点无意与偶然,有意与必然?其实,语文教育与文学写作,仅一墙之隔,并不存在“行山界垒”。文学写作与作文教学,核心都是两个层面:认知与表述,都包含文学因素与非文学因素,尤以生活为源,人生为本,情感为力,心态为重。从教到写,从作文到作家,自古至今,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这里,我也实现了行内与业外的沟通与契合。在我的文学作品中,“母校”题材占据突出的地位。我发表的第一首诗歌《园丁颂》,第一篇小小说《飞回乡的黑天鹅》,第一篇报告文学《最美的景观是学校》,第一部录像解说词《老树新枝剪影》,第一篇学生题材的散文《老班长》,等等,无不采撷于校园。其中《人间最重师生情》《师范学友》《刘山农场》《书包》《两株甘蔗苗》,还算我的得意之作呢!

我生于农村,长于小镇,特别看重那些漂泊的日子,游子的生涯。这是囿于家门、校门、机关门的人难以学到的东西,可谓我一生的“珍藏”。人无以吃苦,何以知甜?无以涉广,何以谈深?无以受伤,何以懂爱?

至今,我仍不会上网,一直沿用最古老的一种手写体,涂涂抹抹,修修改改,剪剪贴贴。几乎把所有业余、休息、娱乐的时光,都用于写作,如同一头老牛,一位老农,一种农耕。大多作品带有三印记:夜班、轶意、短章,以及我的价值观色彩。这就是我可持续的可付出的文学之路。

我确立的文学主旨是“替弱者代言,为工族写传”,我的作品被称之“小草”的颂歌。我给自己的文学定位:当一名草根作家。我喜欢把“文学园地”称为迁徙的“第二故乡”。如同现实的故乡一样,那是我人生的精神摇篮和归宿。物质与精神是人类文明的两大载体,但在这个高节奏、高效能、高竞争的社会,人们分外感到疲惫、浮躁、势利、困惑。净化精神,移情逸趣,返璞归真,难道不是一种心灵的回归,自然的探秘,时代的号声?

从1995年起笔至2005年,我结集出版的文稿有《乡音园情》(1998年)、《晨星暮雨》(2001年)、《烛光笔趣》(2005年)。其中散文250多篇,近百万字,可归结出以下“价值观”:亲情散文——呼唤真情;生态散文——珍惜“生命泉”;游记散文——留下屐履痕;生活散文——磨砺筋骨;乡土散文——记住“根本”。我守望百姓工族的生存生产状态,从他们身上,我更加领会人生的那份艰辛,更加觉察世间的那番风雨,更加惊叹乡土的那种魅力。这种“情商”,难道是课堂上、温室里、职场中能够获取的?这份精神,难道是任何物产能够替换的?

我始终与人为善,用笔写心,为后人留下一笔蹩脚的资讯,一种微拙的馈报。我把作文教学乃至文学写作,当做教师与作家的双重职责,视为自身专业、生活、生命的一部分,当做一种本能,一样本性。对我来说,教育与文学,是属同一命题,两番天地。迁徙“第二故乡”,那是一种境界的提升,一次迟到的爱,一份晚年的收获。

愚人心语:一生之“最”

我最热爱的职业是教育。我“立业”的座右铭:与教育有约,以教为业。力图达到教与学结合,说与做统一,实践与理论并行的境地。不断拓展教育的领域与功能。教育的本能是传承,而成败在于创造。个人是微小的,以个体劳作为主要形式的教师,更需要融入集体,贴近社会,倾注民情,不断克服人性的弱点与职业的盲点,营造成长的空间。教育是我人生的起点与终点。

我最得意的志趣是文学。与文学有缘,以文为趣为乐,愿当“心灵的守望者”。这是超越“自我”,飞越人生的另一翼。别小看业余兴趣,有时它对一个人的影响或制约,甚至越过他的“主业”,羁绊一个人的心态和价值观,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和人生。

我最难处理的情感是“爱情、友情、亲情”。每个人最初接受的那份感情称亲情。从这里流淌的,不是血,就是泪,至少也是汗。这种血脉相通、骨肉相连的情缘,无法替代,难以割舍。对人们的生活、生产、文化、德行、志趣、理念、精神,产生更为深远影响的那份情感称之友情。古语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友情与人生重大经历相伴,同行共生,俗称“志同道合”。爱情乃是一种特殊的情感,既没有遗传基因,也没有血脉关联。这种后萌的外加的情感,一边维系婚姻家庭,一边牵连命运事业,被誉为文艺作品“永恒的主题”。爱情尽管十分自由化、人性化,却最接近道德的“底线”,法律的“上线”。亲情、友情、爱情构成“情商”三要素。我的人生之旅,受亲情呵护、爱情滋润、友情帮助太多,而对他们的亏欠负债也太多!

我最信奉的人生哲学不仅有“天时地利人和”,更有“天生地养人助”。人与天与地为生命共同体,以相融相和为基点,既相依相哺,又相克相制。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讲的不就是这一蕴意?关于“命运”,我认为,环境与机遇影响人生,个性以及教养改变命运。环境(机遇)+个性(教养)=命运,换句话说,每个人的命运只能自己掌握,自己改变。

我最信仰的著作是《鲁迅全集》。当年告别母校的前一夜晚,我到郑达老师家话别。他送我一套《毛泽东选集》,还嘱我用自挣的工资买一套《鲁迅全集》(新版10卷)。这大家巨著,伴随我40多年时代风雨,如同案头的字词典一般,我不时翻阅,向其中的小说与散文、杂文与诗歌、日记与书信等求教。这位把“人生当做学问”的文学家,在人生观、世界观、文学写作诸多方面,给我的指教与点拨,说不清有多广多深。

我最敬佩的语文专家是叶老(圣陶)。叶老对中国语文教育,有系统且精深的示范与造诣。如“教,是为了不用教”的理念,“扶与放”的做法,“亲者严,疏者宽”的心态等,滋养了多少教坛新人。当初我初涉教坛,就尝试了他的“下水文”做法,一做就是十几年,矢志不移,成效不俗。“春江水暖鸭先知”。教师“下水”,怎能不知写作的况味,不懂学子的心态。我的许多散文,就是直接取法于“下水文”。我辈早年常用的“日记”“书信”,不也是一种影响既广且远的“下水文”?

我最有感受的自写作品是生态散文。对生态散文,我情有独钟,特别喜好,特别自信,特别有心得。说穿了,这与我的身世、境遇、性情有关。孩提时代,我捕过蟋蟀,粘过知了,掏过鸟蛋,捅过蜂窝……成人后,仍关爱青蛙、燕子、幼蚕、伤鳖……还亲手饲养家禽家畜家鸽,种菜养花弄瓜果……无一不情真意切,知根知底。确实真有点“优势”可言。我做到了“人无我有(经历),人看我养(感受),人新我老(认知),人奇我乐(心态)”。这种情状,跃然于纸,曾受编辑、恩师、名家、读者的认可、称道、共鸣、评议。

从杏坛到文坛,我历时数十个寒暑,但岂敢轻言“快乐”与“成功”。对我来说,从教或作文,既没有捷径,也没有天赋。任何美好的理想与严酷的现实之间,往往存在迷漫的落差。要说忠告,倒有几句:倘无趁早播种耕耘,哪来收成储藏!倘经不起摔打滚爬,哪来“燃烧岁月”,多样年华!倘耐不住寂寞亏失,哪来互补双赢!

(责任编辑: 朱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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