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狠心要勤劳致富的那一年夏天，我养了一头刚断奶的小奶牛。那时牛市行情很好。
一头临产的头胎奶牛价值一万多元，比我们全年的庄稼收入还要多出三分之－来。那时候心里只要一想到牛可以给我带来一万元，这一万元足够给我们家装空调买冰箱，无论是雨过初晴还是骄阳似火，我都会立即去给牛割青草，几乎不去别人家串门，就在家里守着我的牛。用刮刀为它刮痒痒，为它梳理黑白相间的毛，还会摸着它的头对它说，牛呀，你长快点吧，长大了好给咱家卖钱。 儿子让我给他洗袜子，我说，先放一放吧，等把牛圈清理干净了再说。 夫从外边回来说，赶紧做饭，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我说，先吃点咸菜夹馍，等我给牛把草添了再做吧!夫无奈，苦笑着问，到底是先喂我还是先喂牛?我陪着笑肯定地说，当然先喂牛了，牛要给咱家卖－万元呢!夫反问，难道我没给咱家挣那一万元?我理直气壮地说，你怎么能和我的牛比呢?那不一样。我又指指牛，这可是意外收入。 后来到了冬季一个礼拜天的晚上，儿子已经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准备睡觉，可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我正准备去喂牛，只听得儿子喊，妈，我肚子空空了，你给我把菜和馍端来。我一听就生气了，不端，你把衣服穿上，下床自己端，说完我就去喂牛了。 等牛吃饱了喝足了，我才算忙完了。走进房间，看见儿子趴在床上望着门口发呆。我惊问，怎么还没睡?儿子说，不吃睡不着。我什么也没说，就去为儿子热菜馍。 来年的春天，我们－家三口去河滩里观看小麦的长势。窄窄的田间小道，象独木桥－样，难容三人并排行走。我走在最前边，儿子走在中间，夫最后。望着轻风吹来就点头的麦叶和刚刚长出的小草，我感到一家人沐浴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是多么的幸福。 忽听到夫在后面喊，哎，你儿子说你不爱他。我停下即将迈出的脚步，扭头望着酷似兄弟的父子俩，笑问，谁说的?儿子立刻挺身而出，坚定的说，我说的。那一刻，我被他那敢于承担的男子汉行为软化了，有点理屈词穷的追问，我不爱你爱谁呢？儿子胸有成竹地扳着指头说，看，你最爱你的牛了，你养的牛排第一。夫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你妈最爱的人是我呢!儿子说，你能排第－就对了!我给你算算看你能排第几。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我还没完全反映过来，儿子又说，最爱的是牛，第二个爱的才是我。我心里腾地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是他还知道我是爱他的。夫插嘴问道，那排第三的是我吧？儿子说，还不是!笫三是我妈爱她爸爸，笫四是爱她妈妈，第五是爱她两个姐。这时夫在一边也附和着说，笫七爱她兄弟，第八爱她妹子，笫九个才是我!儿子说，嗯，就是你，－下子排到了第九位，要把这些人爱完了才爱你。 听完儿子给爱的排序，我有点欣赏而略带责备的说儿子，你看你，整天脑子里都想些啥问题，把心都用在学习上就对了。 春末夏初的时候，我的宝贝牛迎来了它的预产期，要给我变钱了。然而就在这卖牛的关键时期，婴幼儿奶粉中毒事件发生了。牛价大跌，但是我的宝贝牛由于体型健硕，产奶量标志极强，没辱使命，最终还是卖了一万元。 摸着仿佛沉甸甸的一万元，再看看两年来和我朝夕相处的牛，我再次摸着它的头，看着它的眼睛叮瞩到，牛啊牛，从今天开始，你就给人家家里致富去了;听话呀，牛，走吧，我送你。 望着牛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心里空了很多。 儿子从学校回来后，我告知了卖牛的事情。儿子却庆幸地说，牛卖了，我就排笫一了，你最爱的人就是我。我故意反问，你还知道我最爱你了？儿子说，当然知道。 如今，儿子已是毕业班的学生了。我的爱没有变，变的是儿子，他已经十八周岁了。为了支付儿子为数不小的－笔中介费，我需去内蒙打工了。我电话告知儿子回来－趟。 儿子下车时，我满怀期待地去接他。不料他却说，不回自家了，直接去表哥家，表哥给孩子做满月。我不高兴地说，你这么久了都在学校里，妈有些话还想和你说。我看见不愉快的神情顿时也写在了儿子的脸上。为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我说，天黑了，又冷，你今晚就别去了，明天咱俩－块去吧!他说，你是你，我是我，你冷我又不觉得冷，我现在就走。说着就走了。我愣住了。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我想拉他回来，行得通吗？我只好顺水推舟地说，要去你去吧，但需把保暖衣穿上。他没听我的话就走了。 第二天，他没回来，也没给我电话。 笫三天，是我去内蒙的日子，也是他回学校的日子。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我的行李早己准备好，只等儿子回来出发。我实在等不住了，就打电话催。我说，你已经呆了两天了，新鲜劲也过了，要是走得太晚了我买不到车票。儿子电话那边说，那咱俩再迟一天走。我真生气了，大声说，你表哥给娃做满月，关你什么事，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地不去上学？无沦怎么样，你现在就往回走。随后我就挂了电话。 下午两点钟，还是不见儿子回来。这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了。我又拨通了电话，问他几点钟回来。他说事完了他就回来。我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无力地说，我有些等不住你了，想先走，去晚了会买不到票的。我做梦也没想到，他极不耐烦而又无情地说，那你先走。 电话挂了，我也懵了，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一股莫大的悲哀迅速的袭遍了我的全身，一种从头顶到脚底的透骨的凉包围了我。许久，我问自己，为什么？ 他就是我身上掉下的那块肉，他就是我的最爱。我就是想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叮咛叮咛让他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另外再把生活费和小数目的银行卡留给他。此刻，显然他表哥家的一切在他心里排第一位，重于他的母亲，重于他自己的家。 我绝望地拖起行李去二姐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看看他是否能赶回来。 下午三总四十分了，我不甘心一个人走，就想再看看儿子，陪他－块走。他的电话却无法接通。我只得打电话问他姑姑及表哥，回答是回来了。我又－次焦虑的等待，满以为这次是有希望的，等待不会再落空。 冬季的四点半已经是暮色苍茫了。我再次打电话问他的表哥，回答说是回来了。我说，回来了在哪里？那边说已经回去一小时了。我怒声质问，回来了怎不见人？电话就断了。 我伤心的强忍住眼泪，为分不清彼与此的儿子心痛，也为我那不被理解的爱而伤心。我掏出给儿子备用的生活费和银行卡交给二姐，噎着说，你把这钱交给他吧，他迷得已经不知道谁给他钱呢！快来不及赶车了，不等了。二姐说，再拨吧！ 这－次终于通了，他回答说，在来的路上呢！二姐把我送到车站，又返身去接儿子，可路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二姐又只得返回家去找。我十分愤怒地再次拨通了电话，他却说还在家里，没走呢！我悲忿的情绪倾刻间决了堤，泪水喷涌眚失声吼道，爷、爷，你怎么还没走呢？我把你叫爷哩就再也说不出话了。我无法控制地哽噎羞，泪水一个劲的流，我不停地使劲地擦着。迷雾笼罩下，我独自站在路边，伴我的只是随身的－个小箱子。 当末班车到来时，二姐到了，身后是儿子。二姐看到仍在哭泣的我，说，哭啥哩，别哭。要走了，不吉利。我还是忍不住的抽噎眚，脸背着儿子。我没理儿子，也没多看他一眼，自己提着箱子上车了。儿子跟在我身后。我旁边还有空位，他选择坐到最后面的位置上。我只想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哭红的眼睛，但售票员喊出了我的名字，原来是老同学。 末班车，人很少，很自然的聊天机会。我强忍伤悲，一－回答着老同学关切的问候。由于堵车，临到西安火车站时，已将近晚十点钟了。这时我的情绪已暂时恢复了。我问儿子是否能坐上末班车到校，儿子说，不知道。我说，如果错过了末班车，就坐出租去学校。我和儿子匆匆地道别。 二十分钟后，儿子发短信说已坐上了班车，我也回复说我买到了站票。就这样，暂时都为对方放了心。 －礼拜后，我还是没和儿子联系。我仍然余怒末消。尽管，内心里不停的问自己，是否把他放野马了，但还是被触动极限的愤怒和悲哀遮掩了。 到达内蒙的第十五天，我和儿子依旧没有联系。心的疼痛和悲哀经不住时间的打磨，我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回想老师的短信——他是我们最亲的人我觉得我也该放下了。 儿子只是有点倾斜。尽管在内心深处我依然是心痛，但必竟是自己的孩子。孩子无论做错什么，母亲都会宽容的。想到这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笑了。那一刻，我笑自己，怎么能够把他推向寂寞而危险的家门外呢！那一刻，我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但却停机了。尽管电话没拨通，我还是觉得非常的轻松——是全部放下了的那种轻松。 我心里念叨着，为儿子买张充值卡，你依然是我最爱的人。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排序 爱的五种语言排序测试 爱的五种语言指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