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同是不太有名的陶艺师,喜黄酒。 他做了几十年陶艺,总想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作品来。 三年前的春天我去看他,他在工作室里正做着一件能够代表江南的艺术品。 今年夏天时我提着绍兴老酒去看他,他还在做着能够代表江南的作品。 酒过一半时,老同突然过来勒住我的肩膀,嘴角透着坏坏的笑。 老同说:写字的,为何不用你的字去勾勒出一幅你的江南? 闻老同言,我顿时语塞。 其实,对于江南我在不少的文字里写过,但到底还是和老同的陶艺一般的缺乏某些灵魂上的东西。 2 我的老家是在宁波的乡下,从老家往南出五六里地,便是东海。 老屋的前后都是小河。屋后的那条用作排涝一直通往大海。 屋角不知何时起栽种上了一排的青樟树,青青的细叶,就是在冬天我都没见到它枯黄过。 这是典型的江南农村。 我的童年和少年都生长在这里。按照目前的话说,我是土著的江南人。 青年时就喜好上了行走。 行走,成了我命里的一种情结。 我的足迹几乎踏遍了祖国的千山万水,但走的最多的还是江南。 这样说来,对于这片土地我应该最有发言权的。 3 我盘旋在春暖时漫山遍野的花岭里。 走在梅雨时节雨烂漫的乡间田野。 我穿行在满地的吴侬越语声里。 停立在舞榭亭台前,听过无数的绍越剧与评弹。 我与渔民一起撒过网,打捞过金色的秋天。 我喝过绍兴的女儿红,饮过湖州安吉的白茶。 我用西塘河的水斟过墨,用无锡的泉洗涤过灵魂。 我徘徊在苏州园林精美里。 扬州秦潍河的红灯笼上,弥漫过我的一声叹息。 这些,这些都是江南。 但这些又不是老同陶里所能够用的那种江南。也不是我字里最深处的那种江南。 4 我最偏爱的是江南的古镇。 我最偏爱的是十几年前的那种古镇。 原始的,弥漫着的生活气息,鲜活而生动。 现在我也会常常地去。 但每次再去看这些古镇时,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失去了它本来的那种韵味。 比如乌镇,比如周庄。 这样的江南,也不是老同泥巴里所要揉和进去的东西了。 我曾经用过天下最美的语言,去赞美过它。用最丰沛的热情,去刻画心中的那份喜好。 然而,现在回过头来去读那些字,总是觉得过于表象,残缺得不行。 5 莫非江南真是一种意象里! 存在于唐诗的明媚中,或者宋词的忧伤里。 莫非江南真是一种乡愁! 存在于千百年过后,人们如我一般的寻踪,或者寻梦里。 至少目前我是不会再去看老同的了。 我怕他再问起我的字,问到底什么才是江南,何处是江南这类我无法解答的问题。 我只知道冬至过后,接下来会有春分,清明与谷雨。四明山上的红枫会换新叶,樱花树会如今年盛开。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