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多开始，信用社门口的弧形椅上便招来附近的一些老人，看书看报或是闲坐。最早来的，总是一位老爷子和被他推着来的老太。老太勾着左手，脸木讷地头侧向一边。老爷子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地转着，微驼着后背，两只脚有些发颤，鞋底磨着地面发出嚓嚓声，几乎天天如此。
老人住在不远的巷子里。前一段时间，子女要把偏瘫的老太接到他们那里去，老爷子说，你们都忙，有时间过来看看就行了。其实，老爷子恋着巷子里的老屋和老邻居，也恋着信用社门前天天照面的这些人。在老人的心里，老屋老邻居还有这相聚的老地点是一样的，感情上都和老伴差不多。 老爷子心很细，轮椅边挂着一个可以折叠的小板凳，和一块海绵垫子。把老太从手推车移到到圈椅，这两样是少不了的工具，一套程序下来，老爷子就有些细喘和微汗了。安顿好了，老爷子扬扬手里的老花镜：看看报哦，说着，就走到了旁边的报亭前。这时的老太安静地坐着，浑浊的目光追光灯一样追寻着老爷子的脚步。 人渐渐多了起来，老爷子便回到了老太身边。没什么需要做的，也不想说什么，一圈子老人有时候竟是一片无声的世界，像是早期默片电影。 但老太却是例外，她嗷嗷地和刚坐下的老爷子打招呼，老爷子果然听懂了，他骂了一声奶奶的，就把老太的脚从地面抬放在自己的腿上，从下到上揉捏着。这套动作老爷子做的是那么娴熟，整个过程结束后，老爷子让老太再伸出手，然后，就把老伴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力往上顶，吃力地吊起老伴的身体，老伴歪歪扭扭依靠老头怀里站着，那表情像羞怯的少女。 就这样，他们相依相偎站着的时候，老太艰难的动用那只尚能活动的手，从老头苍苍白发中颤抖捏出一片微小的女贞子花瓣。然后，附在老头的耳边说着话；啊，啊啊，老太说着只有老头才能明白的话。老头笑了，这是相濡以沫的默契，充满着温馨和甜蜜味道。他们的幸福感染着周围的人。一对路经的小夫妻情不自禁驻足，目光里流淌着羡慕和敬佩。 忽有几日圈椅那里不见了二位老人，大伙儿有了几分的猜测。但出于习惯，两头坐满人的长椅上中间却空着，大家的下意识里，似乎这个位置就是属于老太的，甚至有人宁愿在长椅的旁边蹲着。 十几天后，老头终于回归信用社门前的人群，只是身边不见了老太，老头空洞的目光里似乎缺少点什么。人也变得更加苍老萎缩了。他仿佛是从天边而来那么疲惫。又像是经过一光年风霜浸蚀。大家心照不宣，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老太太出门了。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人手里仍然每天拿着那个小板凳，还坐在先前老伴坐的空位置前面，空空地看着远方，像是在等待出远门的老太太的归来。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