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感觉敲键盘的手有些凉，便起身顺手拿起一件衣服，回到电脑前才注意到刚穿上的毛衣是我冬天最喜欢穿的一件，它是我最喜爱的四姑一针、一针给我编织出来的，毛线是以前出名的恒源祥牌子。
记得是我在外地上学的一个冬天，有次和同学到四姑家玩，同学们都穿着毛衣，唯独我穿着旧棉衣，上面罩着一件花布衫，看上去很寒酸。四姑说：赶明儿也让我们红穿上最好的毛衣。后来，我到校不久，同乡回家带了一件新毛衣给我，说是四姑让他带给我的。 穿上毛衣，身上马上暖和起来，睹物思人，想起英年早逝的四姑，心里一阵伤痛。 人的命有时瞬间即逝，谁也无法预料病魔的手会伸向谁，那是一切早已被命运设计好了的圈套。是啊！这些年，我常常会不知不觉地想起四姑，我多想留住，留住生命的脚步匆匆。 此刻，我又想起四姑的音容笑貌，想起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四日，爸爸终于答应我去看望病重的四姑。我四姑叫张秀春，是一个农家主妇。四姑家就在我老家，我的童年就是在那个地方度过的。同学雁子陪我坐了近三个小时的车，到了之后，我们先去看望奶奶，四姑家与奶奶家只隔三里路，到四姑家的路上，我和雁子回忆起上一次一起到四姑家的情景： 我们和儿时的伙伴一起去爬山，回奶奶家时，从四姑家门前经过，儿时的伙伴对我说：不到你奶奶家吃饭，到你四姑家好吗？我点点头。 儿时伙伴接着说：你四姑特善良、勤劳、能干，种田、种菜、卖菜、还开店。她在我们这经常接济人，上高中时，我听我妈说，我的学费还是她资助的呢？说话间，四姑从对面飞快地向我们走过来，她咋一见到我，眼圈红了红，我怕她流泪，装着轻松、快乐的样子，见到同学跟在后面，她一边高兴地招呼着，一边给我们抓好多过年的农特产，然后去给我们做好吃的。那晚我们吃了个肚儿圆。临睡时，雁子对我说：你四姑真好。 一年很快过去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今年我们再也吃不到四姑做的饭菜了，当我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是那么瘦弱无助地躺在床上，在四姑的催促下，家人和帮工正在忙忙碌碌给新房上楼板。 一楼昏暗的角落里，四姑一个人躺在那里。新屋房门和窗户还没安装，冷飕飕的房间里空落落的。四姑脸色苍白，握着我的手不放，我强忍泪水，问她是否好些？无意中我瞧见床头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妈妈，睡觉。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知道这是上小学的表弟写上去的。 四姑得的是肺癌，现在已是白天黑夜都在剧烈疼痛，她已有月余无法入睡。 自从在省城检查出病后，四姑只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现在，她每天用的唯一药物就是止痛药。几角钱的止痛药能有用吗？她的嘴唇上满是血印。姑父白天盖房，晚上还要照顾她，他身子整个瘦的和四姑一样，我能说什么呢？我陪了她两天，因雁子回家有事，我也想逃离这难以言表的伤痛。 临别时，四姑已说不出话来了，她拉着我的手不放，在门口，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她勉强举起一只手放在嘴边伸出了一个指头摇了几摇，眼睛无神的盯着我。 亲爱的四姑，我知道，你是说，今生，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泪眼婆娑中，我最后看了一眼四姑。 两天没睡好觉，我正在睡梦中，被爸爸叫醒。我迷迷糊糊地坐上车后才知道四姑已在昨夜和我们永别了，就在昨天，我走后不到一小时，房子竣工了，四姑让人用担架抬着，上上下下看后三小时便去世了。她走了，永远地走了。 在老家，昨天呆的地方，我没见到昨天还见到的一切，那里变成一巨棺木。我跪在那里烧纸时，晃如睡在棺材里的不是四姑。 在山上，我撒下一锨土，心里仍然想：这是我四姑吗？是那个疼我的四姑吗？是昨天还拉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眼睛一直望我背影远去的那个四姑吗？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从山上爬下来的，那天下着雨，路很滑，很多人身上都裹满泥土。山上，虽然路不好走，但还是阻挡不了很多人去送四姑，几乎一个村的人。送殡的人都在流泪，唯独我没有哭。 很多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着四姑的点点滴滴。 她活着时，一直关怀着我。她是我父辈九人中心地最善良的一个。四姑晚婚，就嫁在本村。在当地农村，家境属于中上等。 记得暑假在家时，四姑到我家来，我们一起上街，当时我母亲不知什么缘故，拉家常话时叫起穷来，四姑毫不犹豫地掏出买种子的钱塞给我母亲。我走在一旁，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我父亲是当地官员，家里不缺钱花。 四姑是在我上学的省城检查出病的。听说要花钱治病，她闹着要出院。姑得的肺癌是中期，马上动手术就会恢复。记得那天刚好是圣诞节，我回到学校时，同学们都还在唱歌，喝酒。我心情不佳，而且眼睛红肿了，便一个人伤心睡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生无常，见一面少一面。她才三十六岁呀！多青春的年华。 第二天，下午没课，我坐十三路车去了医院，把同学们买的营养品带给四姑。 四姑静静地坐在床上，见我进去，她穿鞋下床对我说：红，我想回家。在过两天，好吗？我握着四姑的手说，太花钱了，今天医生说五佰元钱用完了，家里要盖房子，正等着用钱呢！没事，房子等你病好了再盖。姑父说，这时有人进来送中饭，是两碗稀饭。姑，这怎么吃得饱？我便说便要出去再买点饭菜，姑父拦住了我：你四姑吃不下，我这就够了。我心里一阵伤痛，那天走时悄悄把身上仅有的二十二元钱放在四姑饭碗下面. 当时，快放元旦假了，我本来想放元旦假好好陪陪四姑。可她说什么也要回家，医院说这几天再不动手术，就等于在等死，姑父说：我们可以不盖房，把钱全部用来给你治病。算来，再借一半就够了。四姑却说：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把房子盖起来，你还年轻，将来还要过日子，再说，几万元到哪里去借，病就不治了。临睡时，四姑就在姑父的争议中开始收拾临走的东西。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推荐访问:留不住 脚步 留不住岁月的脚步但是 岁月留不住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