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与死]生与死霞被怪物捉住

时间:2019-11-23 10:56:06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那年初秋,接到岳母病重的紧急电话,我和爱人带小孩儿急忙从三十公里外的公司赶到县医院。岳母是在与他人一起卸完几辆煤车后,为多挣上几块钱,又去卸沉重的钢管时,突发的脑溢血。我们赶到时,岳母已经不省人事,一家人和闻讯而来的亲戚都站在担架旁眼泪汪汪的。做过CT后,转入病房,医生说一个星期内是危险期,并再三嘱咐,病人情绪不能再有波动,最怕的就是第二次出血。危险期,顾名思义,病人的生命如同一张薄纸一样脆弱。我们做好了昼夜监护的准备,像倒班工那样排好了白班和夜班。岳母输上液和氧气,大家静守着,大气儿都不敢喘。岳母处于昏迷状态,腿脚却不停拼命乱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我和小舅子用力按着岳母的手脚,累得满脸是汗。输过几瓶液后,岳母开始昏睡。      对面病床上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面色消瘦、蜡黄,守在床边的是她的两个妹妹,长得都很俊秀。后来知道,三个姐妹是外地来这打工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农民,在农场建了一个养殖厂,日子刚刚红火起来,就得了严重的肝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小,两个妹妹轻声小心地陪着姐姐。并排隔床是一个患脑溢血的老头儿,右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守在床边、时常用手机通话的是他的儿子。      夜里,每隔一段时间,要为岳母倒掉由导尿管排入便盆的尿液,还要防止她在床上乱动,绝不能打一个盹。虽然说好了倒班守护,一家人却都不肯去休息,紧锁眉头围在病床旁,医生来诊视的时候说:都守着也没用的,留两个人,其他人去休息,作好持久战的准备。我和小舅子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岳母不再乱蹬乱踹了,一家人都期盼着奇迹能够出现,岳母持续昏迷的状态又把这种期盼消磨成一种茫然。晚上八点左右,走廊里一阵骚乱。不一会儿,病房内就抬进一位鬓发银白的妇人,安排在紧挨着岳母的病床。妇人得了和岳母同样的病。很快就安排妥当静下来,在一旁伺候、不爱言语的是她儿媳妇。妇人的老伴儿显然是个厚道的庄稼老汉,穿一件浅绿色的短袖汗衫,灯光下那条不知是黑还是蓝的裤打满了褶,两条裤腿挽得一高一低。老汉坐在床边,右腿蜷起,赤脚踩着床沿,用手臂抱着膝盖。过了一会儿,老汉一只手从上衣口袋掏出盒压扁的烟卷,抽出一根烟兀自点上。从老汉的神情里看不到些许的痛苦和焦急,极像个经历过无数世事沧桑的人。老汉边盯看着输液瓶,边和我们搭讪,问这边病人的情况。老汉的朴实、直爽很有亲和力,不多时,我们的话就多起来。老汉说,他老伴儿下午在家里带孙子,村里来了卖梨的,在街上吆喝。她就舀上两茶缸子米,领着小孙子高高兴兴去换梨,到了换梨的马车旁就感觉脑袋疼。儿子在地里忙农活,老汉没让别人叫他,说不要紧的。没想到来医院的路上,老伴儿就不能说话了。老汉叙说着,不时用那双粗糙的手,僵硬地帮老伴儿拢一下因头部摇动零乱了的白发。也许就是心路很宽、凡事都不烦恼的性格吧?我这样想着。护士来换输液瓶时,让老汉把烟掐了。      护士走后不久,老汉蓦地收起蜷曲的腿,急急地站起身来,对儿媳说:不好!快去叫大夫来。只见躺在病床上的妇人脸色苍白,脑袋无力地歪向右侧。随着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护士到了病房。大夫先是给妇人摸脉,接着又用听诊器听,然后吩咐护士去取什么。病室内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张病床,大家似乎都预感到了什么,一脸的肃穆。护士用医护小车推着仪器匆匆跑来,正在进行抢救的大夫头上已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护士开始一支一支给妇人打针,一个个被注射器吸空的注射针剂瓶,嘭嘭地摔在地上,变成细碎的小玻璃片,在地面散开。紧张的忙乱过后,大夫低垂的头摇摇,用轻缓的声音说:准备后事吧。,医护人员纷杂的脚步声散了远了,病房显得很空寂。老汉用他那只粗糙的手又拢拢妇人的白发,然后对低声抽泣的儿媳说:我去给柱子打电话。      老汉回到病房时,神情平静又有些木讷,低头轻轻抚摸着老伴的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老伴儿说:哎!跟着我受了一辈子苦哇,走就走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我心里不由一酸,觉得比听老汉哭还难受。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有小拖车发动机声伴着哭声传来。我开始有些担心,岳母的危险期还没过,在生死线上的人,经得住这哭喊声的刺激吗?我赶忙对身旁的小国、平子说:快去下楼劝劝他们,说说我们这里的情况。他们两个急急地走出病房,我不安地走到走廊上。这时,沉重杂乱的脚步声涌上楼来,借着昏暗的灯光,走廊尽头黑压压有十几个身影出现了,哭声也随即传了过来。许多病房的门都打开,人们挤在门口探出头来看。小国和平子在和他们说着什么,但哭声只稍停顿了一下就又起来。走在最前的是一个短发、虎背熊腰、带着几分虎气,又有些憨厚的农村小伙子,我想一定是老汉的儿子。在他身后走着一群农家打扮的妇女,她们有的抱着被子,有的拎着包裹,边走边嚎啕大哭。我下意识地挡在病房门口。老汉的儿子不多时就走到门前,离我很近,满脸的泪水。见我挡在门口,他微微楞了一下。我知道这时的人很容易冲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也都无可厚非。我远不如他健壮,却固执地僵持在那里,没有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女人们的哭声停止了,一位头围褐色头巾、说话脆快的妇女说:我们去为老人换衣服,你们放心不会惊动病人。人们陆续进入病房,老汉的儿子先是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妇人身上呜呜抽泣,低沉的哭声向周围传递出撕心裂肺的痛楚。一会儿,围头巾的妇女说:抓紧时间,给柱子妈换衣服。几个跟来的小伙子架起跪在地上的老汉儿子,他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又扭转身子扑向病床。老汉对着他训斥地喊道:要哭!家里哭去!老汉的声音低沉、威严、有力。又是压抑的苦声。失去亲人的痛苦被压抑着,小伙子的脸有些扭曲变型,泪水潸潸的眼窝里带着哀怨痛苦的神情。他被架到了走廊,望着他悲痛欲绝的背影,想着他们的压抑是因我们而起,我的心里很不自在,就很想上前安慰老汉和他儿子几句,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我们都到了走廊里。里面几个妇女边给老妇人换衣服边同老妇人说着什么,老妇人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衣服换了很久,几个小伙子把担架抬出来,围头巾的妇女走在后面对老汉说:叫上柱子妈。老汉就失失落落地对着空空的病床说:柱子妈,咱们回家了。老汉的声音有些抖,眼里涌出一片泪光。走廊上一片低泣的哭声。不多时,小拖车的声音又咚咚咚响起来,在静寂的夜里,哭声没有了压抑,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很久了,还远远地传来,凄楚又悲哀。那一夜,在我耳边隐隐约约的哭声持续不断。      时隔多年,想起那件往事,我就难以从愧欠的阴影中自拔,我一直在于事无补地责怪着自己。拦了那一步,内心深处感觉亏欠了人家很多;堵了那一步,就像是永远堵在了我的心上。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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