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打来电话，干脆到极致：快点过来，树本蔷薇开了！我满是诧异，树本蔷薇的花期不是刚过？转而又满怀期待，来不及细细询问，她已爽快挂掉。 五分钟后赶到，闺蜜诡异地坏笑：要说请你吃晚饭，你会来吗？ 一直不喜欢酒宴上的喧哗，特别是软磨硬泡似的劝酒，总会找出一千种理由拒绝。不知不觉，能让我爽快答应邀约而又能立即飞身前往的理由只有两个：一，陪远客，有老友自远方来，岂有不作陪之理？二，追赶花期，花事璀璨，不可轻负。 闺蜜深知我尤爱蔷薇，才故意在电话里骗我，她所说的树本蔷薇竟然是一大片盛开的夹竹桃。夕阳下满树嫣红，一朵朵繁花压满枝头，将如竹叶般尖细的绿叶掩藏于深粉与浅粉之间，风过，若隐若现。一长排夹竹桃红白相间，沿着小径一字排开，伸长的枝叶相互交接，连成一片，像群舞者挽起的手臂。我掐下一朵夹在指间，复层的花瓣宛若山茶，却比山茶花的质地更为柔美，也比山茶开得更为盛大而繁茂，更像是丝绸制作的绢花。夹竹桃一朵朵密集如云，如桃花般稠密，叶细如竹，大概正是其名字的由来吧。它们虽然无桃花的甜香，又有什么关系，那满眼的深粉依然撼人心魄。晚晴的霞光给树冠周围弥散了一圈淡淡的烟雾，如梦如幻。忙掏出手机摄下逆光里的景象。 对花最早的记忆还是在小学，老校长家有一大片花圃，一年四季总有不同的花开。而我印象最深的则数老校长嫁接的七色月季花。也就在那一年，老校长和他的七色花上了《花卉》杂志，还捎带用上我的一张花丛中的笑脸。而勤劳的师娘则把养花当成了自己的职业，以四季不同的花开来改善全家的生活。从那时起，我幼小的心里便对花充满敬畏与痴迷。 而我第一次亲手培植是在初中时。还在隆冬腊月便向母亲央求，给我一小块菜地。那是一次充满期待、寄予厚望的尝试。细细地隆好还冰冻着的碎土，在上面覆盖上一寸厚的黄沙，用柔韧的细竹搭起一个矮小的日光棚，用白色塑料薄膜覆盖。此时，便拿出从各大机关单位偷偷剪来的花枝，我早已在开花时就以瞄好，记在心里。修剪，留3个芽孢，插进潮湿的沙土。之后，便开始了寒风中漫长的等待。而就在那一年，我骄傲地拥有自己的小花园，亲手培植出纯白、淡粉、柠檬黄这三种月季中最难成活的品种。而这次的花期让我收获满满的骄傲，还有和小朋友交换回了各种心仪的小物件，有我深爱的山口百慧的照片，我喜欢的课外书，甚至还换到一条心仪许久的粉色缎带，美美地飞在辫稍。 无奈生于世间，日子真不清闲。与其与人纠结，不如与花缠绵。这大概是画家老树心底对人情世故烦扰的无奈，以及对花的痴迷。成家之后，拥有更多的时间与自由，也曾养过宠物，但是会说话的八哥最终不慎死于无知孩童的铅笔下；乖巧的大笨（狗），与我们相依相伴八个月后，还是死于邻居家的鼠药。怪我天生过于脆弱，实在不愿承受这样的别离。而养花则会保险得多。 平时极少逛花卉市场，也很少花钱买花，只是选一些极普通的品种，邻居和朋友间相互交换。而这样的交换，也意外地交了几位忘年交，除了交流养花经验，更收获了特别的友情。他们会经常培植些自己满意的花送给我，甚至连盆搬来。赶上花期，便会电话邀约，像朋友间邀约逛街、打牌、游玩那样。这因花而起的交流，倒有一种别样的乐趣。 印象最深的那次，是在2000年，老宅的房子倒了，院子里一棵大榆树遮挡了空地的风和阳光，种菜总是不爱长，丢着又可惜，便想插下一季菊花，心想到了秋天，5元一盆也值个好几千块。五一那天，便选好各个品种的枝干，剪好扦插。扦插的经验是有的，又找了些书籍，60平米的花圃，正如我期待的那样，百天之后各色菊花依次盛开。个间的辛劳和满足自不必言说，出售却成了大问题，我和先生一次次剪刀布子锤，三局两胜改五局三胜，改十局八胜之后，我依然耍赖，好在我们并不是太在意那份收入，任其在花圃静静开着。 但这么大一片花圃，花香是掩不住的，许多人驻足之后，终于有人询问价格，大多附近的熟人，一盆盆菊花便被当成小礼物送了出去，只嘱咐花谢之后把盆送回即可，本没想太多，反正地里还多得是，谁曾想，只打送花之后，便陆陆续续回收着他们回赠的礼品，像不同品种的花卉，各色的小金鱼，应季的水果、他们自己地里的蔬菜，甚至给我的孩子做的小衣服小鞋子等等。我这哪里开得是花啊，分明是棵圣诞树，被挂满沉甸甸的礼物，包裹着他们满满的心意。 或许从那时开始，花也成了我联络友情的方式，从此便多了一类友人：花友，不分性别，不分年龄。 就这样，阳台上的花渐渐多了起来。早春，鹅黄的迎春便冒着薄雪盛开了，此时还无一片绿叶衬托，满眼的鹅黄眩人眼目。接着淡紫色的石竹花也顶着寒露盛开了，那碎碎的流苏般的花瓣在烈烈寒风中摇曳，看一眼便满满的感动和满足。之后，便是阔叶的鸢尾花，似乎一夜间便踮起了脚尖，拔起高高的花剑，宽大的花瓣张起笑脸，在阳光下鸣唱。之后，小朵的多彩月季、海棠、景堂春、金银花、玫瑰争先恐后地开了。 进入盛夏，花开更为繁茂，而这些花中，最喜景堂春和仙人掌。大片的仙人掌匍匐在二楼阳台边沿，整齐地吊挂下来，一大挂翠绿装点光秃秃的墙壁，如若赶上花开，在那一叶叶绿掌顶端举起一根根细柱，顶端张开朵朵明黄的花朵，像一盏盏小台灯，吸引着路人驻足凝望。而就在这阳台边沿，一盆盆景堂春，纯白的、淡粉的、淡紫的、深粉的，深紫的，大红的、深红的，一盆盆紧挨着。那一朵朵小花环抱着，聚成一个个花球，此花凋谢，彼花打苞，从早春一直开到深秋。亲手打造这样一处风景出来，每一眼触碰，都是满满的骄傲和陶醉。名贵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而一入秋，扦插的各色菊花便霸占了整个阳台，大到清水荷花、泥金香、礼花，小到金钱菊、万寿菊、杭白菊。欣赏、泡茶、装药枕，全不误。而此时，我的金边吊兰也长到了极致，从二楼一垂到地，像一副编织门帘，随风沙沙作响，每一次进出，都得拨开这一帘幽梦。 我爱我阳台那些深红浅粉的花开，也爱我室内满眼的翠绿。而这些深深浅浅的绿中，尤其钟情绿萝和金钱草。特别在天寒地冻，万物萧条的寒冬，窝在窗内的暖阳里，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翻几页喜欢的诗词，轻浅的午后时光便在这浓浓的绿里诗意起来。 一年四季，名贵娇弱的花卉我一直不敢染指，怕烧钱是一方面，最怕因照顾不周而让它们枯死，真心担不起那份愧疚。 对花，我向来不讲究什么品种，什么颜色，甚至有没有香味，这一切都不重要。但是我的花必须有一个共性，它们必须足够皮实，足够坚强，就像深懂我的知己，对我足够珍惜，足够包容。包容我的忙碌，包容我的慵懒，包容我偶尔的怠慢，包容我永无止境的依赖与缠绵。 我总觉得我的这些花儿就是为了拯救我而开的，每当遇到工作中的烦恼和压力，遇到生活中的纷争与不快，遇到情感的困惑与迷茫，总会和这些花儿说说；或者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倾听它们风中的私语，便可让我释怀。是它们倾情的绽放，让我努力迈开脚步，离明媚的阳光近一点，离芬芳近一点，在这样的明媚与芬芳中将自己取悦。 与花缠绵，爱是相互的。爱花一定要深知每一种花的习性，像绣球喜阴，几个烈日就可能让它伤痕累累；栀子喜酸，一份碱性肥料就可能让其香消玉殒。爱花，不是浇水，施肥，晒太阳那么简单，就如同温柔懂事地对待情人，不是给它最好的，而是给它最正确的、最需要的。 与花缠绵，静观风雨，只闻花香，不谈悲喜。让一场场花开的相守与信任，久久绵长，今生，来世，都不会遗忘。 与花缠绵，聆听花音，静听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与花缠绵，缠绵着生命中所有属于自己的花红和苍绿！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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