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消失的大草甸] 大草甸是哪里

时间:2020-03-19 10:21:08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松辽平原长春以北的地方,地貌类型属于波状台地。过了一个岗,就是一条沟,许多村子是以沟命名的。比如:头道沟、二道沟等等。我的家乡就叫头道沟。

  所谓的沟,其实是一条季节性的小溪,沟两岸是又宽又平的大草甸。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五、六十年代草甸的宽度能有一百多米,沿着沟,从上游到下游,一望无际,绵延数十里。平原上的小溪又窄又浅,宽三四米,深不过两米。溪的两岸,有数十米宽的柳条通,柳条通北侧直接与耕地相接,再往北就是村子。沟南侧是草地,那草地一直延伸到坡脚耕地的边缘。

  春天到了,草甸上最先绿的是柳条,近处看着刚刚有点绿,远看却已经绿色一片。在白日蒸腾的地汽里,柳条仿佛被溶化了,只剩下一抹柔柔的绿色,象海中的岛,象飘动的云,柳条是春的符号。

  山雀飞来了,在新草和枯草间寻觅,在柔韧的柳枝上啼鸣。立夏前后,是野鸟最多的时候,有能吃硬食儿的青大头、三道眉儿、红麻鹩;有专门吃软食儿的麻溜子、麦溜子。最好看的鸟是黄豆伴儿,它背上长着红色的毛,下颌和胸腹部是亮黄色,头上是红、黑、白三种颜色。这种鸟儿不但长得漂亮,叫声也特别清脆、嘹亮。有一种鸟儿叫拙老婆点胭脂,两边脸颊上各有一片粉色的羽毛,样子夸张、可笑,象是一个不会梳妆的女人,把胭脂胡乱地抹到脸上一样。还有一种鸟叫油拉罐子,个头很大,喜欢顶着风往高的地方跑。山雀成群成阵地从空中飞过,散落在草甸上和柳条通里。山雀的叫声悦耳动听,有的低吟浅唱,有的婉转悠扬。互相呼应,组成多声部的大合唱。

  绿草渐渐遮住了枯草。优势种是菅草,其它的草也很多,野蒿、稗草、香马料、涝豆秧、扁猪牙草。有一种草叶子长得象鸟的翅膀,叫作老鸹膀子。有一种植物叫酸巴浆,它的叶子能酸倒牙;还有一种叫走马芹的,有毒,那时有一首歌谣:走马芹,药死人,药死闺女白拉倒,药死小子活坑人。草甸上还有许多药材:防风,荆芥,地榆,艾蒿,小丁黄..。草地上的花开了,紫色的刺儿菜花,黄色的蒲公英,兰色的野菊花,红色的百合花,还有许多花,连名儿都叫不出来。这里,那里,有的星星点点,有的连成一片,五彩缤纷,招来蜂飞蝶舞,这时的草地仿佛一幅斑斓生动的美丽地毯。

  夏天的大草甸是孩子们的乐园,放猪放马的小朋友总是聚在一起玩耍。在浓密的柳条通里捉迷藏,演练游击战;光着屁股在小溪中洗澡,摸鱼;拣鸟蛋,捉哈什蚂;列成阵势,围追堵截刚出生不久的野鸡崽子和小野兔。有时,跑在林高草密的地方,脚下会突然扑拉拉地飞起一只野鸡或是野鸭,吓你一跳。在周围仔细寻找,会找到它们的窝,里边还有正在孵的蛋呢。累了,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野草在阳光下现出透明的绿色,看天空白云悠悠,听耳边虫鸣鸟唱,野草的清香沁人心脾,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黄昏的时候,牧童们赶着猪、马回家了,草甸上结束了白日的喧嚣。雾气从水面和柳条通里升起来,和晚饭的炊烟混合在一起,逐渐吞没了远近的树木。夜色象一把硕大的扫帚,从东边的下沟方向慢慢地扫过来。草甸上静下来了,偶尔,听见谁家的女人在呼叫晚归的孩子,或者呼唤走失的猪,那声音传得很远。

  洪水季节,甸子上到处都是水,深的地方没过腰,浅的地方没脚脖儿。草棵儿里,车道沟儿里,马蹄窝儿里,到处都能捉到鱼。这时候,大人小孩,一个个拿着用柳条编的鱼罩,象鹭鸶一样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地等待,一有鱼游草动,就刷地一罩扣下去,说不定就会扣住一条筷子长的鲫鱼,或者二斤多的鲤鱼。这鱼是从下游百里以外的饮马河里顶水上来的。

  冬天到来的时候,白雪覆盖大地,田野上一派萧瑟的空旷。但大草甸上并不寂寞,野兔、狐狸、黄鼠狼出没于柳条通中,留下密密麻麻的脚印。猎人骑着猎马,带着猎狗,呼哨着从草甸上驰过。在甸子上搂柴禾的人,拖着大拉耙来来往往,大车上的柴禾装得高高的,象一座小山。小溪的冰面上,有人正在凿冰窟窿捕鱼,铁制冰穿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大草甸上充满了生气。

  美丽的大草甸,迷人的大草甸,让人魂牵梦绕,终生难忘。它承载着我童年的全部,是游子梦中故乡最主要的象征。

  可是,前几年,当我回到久别的故乡的时候,却发现记忆中的大草甸已经荡然无存,永久地消失了。

  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我从城里回到家乡来。汽车一下村南的岗子,我就一眼看见往日的草甸已不见踪影,全部被开垦成了耕地。站在小溪的桥上举目四望,两岸的耕地一直延伸到小溪的边上。无论上游和下游,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根柳条,更没有一块巴掌大的草地。密密排列的田垄上有明显水土流失的痕迹,有的地方还有碱斑。尽管到处都是耕地,我却有一种荒凉的感觉,一种难以言状的寂寞。我惘然若失,满怀悲伤,感叹生态的破坏,感慨人世的沧桑。人们开垦草甸是为了生存,却不知道破坏了生态也就破坏了生存的基础。

  我望着四周翻过的黑土和残留的庄稼茬,回想着当年的大草甸,回忆着我远去的童年。想着儿时发生在草甸上的故事和那些难忘的欢乐,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

  我记得萧红有一首描写东北平原春天的短诗:

  那边树叶绿了,

  这边清溪唱着:

  姑娘呵,春天来了..

  那时的春天多么美呀,如今,当春天来了的时候,柳条没了,溪水似乎也不再唱了,而是在忧郁的叹息。

  大草甸,遥远的大草甸,消失了的大草甸,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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