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四壁洁白的小屋，远离家乡，情思悠悠；凝视那透明的窗玻璃，常想起我和父亲相依为命的陋室，想起那浓浓的炊烟。
两间乱石砌成的小屋千疮百孔，泥土墙壁已被烟火薰得通体乌黑，布满灰尘。 一支支半湿不干的松柴在父亲那双布满老茧松树皮般粗糙的大手的抓拢下，塞进那门角处用碎石泥土砌成的灶火肚膛里，随即就从火膛口，从锅周围的缝隙冒出一股股升腾的青烟，由下而上的聚集，又由上而下的压下来，顷刻间青烟包围了连声喘咳的父亲。父亲一次次跑出门外，又一次次踅进去添柴加水。父亲在不断的揉着泪眼不断的喘咳声中，完成洗菜切菜、炒菜下粮等复杂的过程。 那穿越炊烟震动我耳膜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似父亲的警世妙语引出我无穷的思绪。父亲一声声深沉的叹息，使我忘却人世的自由轻松。一个骨瘦如柴的躯体，在我面前蹒跚着称不完的沉重。那有节奏的玉米稠饭的扑哧声常唤起我对廉价生活的思索，想起已覆盖在黄土下的奶奶和母亲那曾温暖的怀抱，想起那山坡上如梯形排列的条状土地，思索金黄的玉米与灰暗的生命。 父亲常拨开烟雾，把一碗缺滋少味只可充饥的粗糙的饭食放在那张落满灰尘的破桌上，这时我清晰地看见那碗沿碗面处留下父亲灰黑的指印，看见那于烟海中游浮的烟灰不时地落进碗里，看见青烟在饭菜上飘来钻去，再凝望破桌上那摞给予我知识已被烟薰得不再洁白的书报，我就心乱如麻的茫无头绪。看着父亲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我猛然醒悟：炊烟源于历史，源于人类，源于生命。炊烟是一种精神！ 炊烟里，父亲多少次手握注射器，抽进药液，也抽进烟雾烟尘，我的伤口盖上纱布也盖进炊烟和烟灰。我常常想着我的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殷红的血，而是乌黑的流液，心胸也被麻辣的烟雾笼罩，心灵和思维也被炊烟涂抹得一团漆黑。凝望对我已耗尽心血的父亲，我的心就凝结无数派遣不掉的内疚和忏悔。 今天，父亲早已离去，我也离开故乡，那两间摇摇欲坠的小屋不再有我，不再有父亲；今天，小屋独守家乡，我漂流异乡，父亲走向虚无，已不知何为艰难何为凄凉；今天，我再也呼吸不到蓝蓝的亲切的炊烟，再也吃不到炊烟里父亲为我做的玉米饭食。浓浓的炊烟，浓浓的父子生活也停止在岁月中途，永远不再呈现。 炊烟是我的生命！ 炊烟是我的故乡！ 父亲不逝，永驻我的心中。炊烟不散，弥漫我生命的心空。 赞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