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宝]

时间:2019-11-29 11:08:46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我在农村土生土长,对农家千百年劳作中创造出来的生活器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感情。随着日月的蓬勃变化,这种浓厚的情感愈加强烈。烧火棍、泥火盆、袜底板、拨扔锤,似乎每一件都是我最挚爱的宝贝,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演绎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一)烧火棍

  

  烧火棍-----古人类第一次用火信手拈来的棍状物体,这个很不起眼的东西,从远祖烧食取暖的篝火,到今天炖菜煮饭的农家灶膛,无不闪现着它的身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北农家过大年时有个习俗,不论富贵贫穷,家家都要在小年的前后蒸上几锅粘豆包儿,来充实年味儿。小时候过年蒸豆包,我的主要任务是给母亲帮忙壮锅烧火。壮锅比较简单,烧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既要掌握准火候,还要省柴。一般的每锅豆包都要烧上两个开儿,豆包才能熟透够味儿。那个年月烧柴极缺,家家的烧火棍就显出了它的独特威力。

  

  每次烧火时,要先把柴火填进灶膛点燃,待火着起后再慢慢续进新柴,用烧火棍挑起轻轻搅动,这样火苗着得旺又省柴,锅还愿意开。有一次烧豆包锅,第二个开儿刚刚有点意思,屋里没柴了,又懒得出去拿。正当我犯难时,烧火棍着起来了,火苗跳动着,像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我擎着它把着火的一端靠近锅底。火苗旺起来,烧火棍慢慢变短了;不一会儿,豆包锅就呼呼地冒出热气,挺浓,顺着锅沿喷出老远,弥漫了整个灶间。全家人围着饭桌,嚼着香喷喷的粘豆包时,谁还记着靠在灶旮旯里的烧火棍呢?!

  

  在农家小院里,烧火棍不仅仅是烧火助燃的工具,在农妇手里喂猪打狗,夫妻吵架,邻里纠纷,祛病除邪,都能扯上用场。有一年冬天,四姑家的小表弟,白天活蹦乱跳地淘气,晚上稀里糊涂地往炕上拉稀屎,吃药打针也不顶事,搅得四姑几夜睡不安宁。无奈四姑请来屯子里神叨叨的双王大嫂。大嫂进屋不点香也不烧纸,从灶旮旯拎起个黑不出溜的烧火棍,二话不说就把小表弟摁在炕上,褪下裤子;大嫂把烧火棍焦糊的一头对准表弟撅起的屁股,使劲地蹭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出溜出溜沟儿,白天拉屎黑天收;出溜出溜沟儿,白天拉屎黑天收;......吓得表弟嗷嗷直叫。我不明白大嫂这样做有什么道理,反正夜里表弟再也不往炕上拉稀屎了。

  

  烧火棍,历经烈焰焚烧,脱胎换骨,千变万化,但终究无法阻止它生命的永恒!

  

  (二)泥火盆

  

  泥火盆------东北农家冬季特有的盛火取暖的器物,它传承了多少岁月,屯子里的老辈人也说不上来;在我的记忆里,它的传承人就是我的母亲。

  

  那一年的夏末秋初------我刚懂事的时候,有一天,看见母亲和了一堆黄土泥,拌上细麻秧,反复搅匀;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把黄土泥均匀地抹在用围裙扎成的灰包上,约有二指来厚,再圈出底座。阴干一段时间,母亲用大块碗茬子的光面,对着泥火盆的外部轻轻摩擦,直到光亮为止。等到泥火盆能移动了,母亲就取出灰包,依旧用黄泥圈出盆沿儿,再磨光亮,整个火盆就做成了。母亲做的泥火盆玲珑别致,像一件艺术品,屯子里好些个巧媳妇都羡慕不已。

  

  那个年月,几乎家家都穷的叮当山响,吃不像吃,穿不像穿,住不像住。冬天刚到,北风一刮,人们就抖成一团;连秋日里整天泡在外面的愣小子,也不得不缩在家里围着火盆猫冬。每天早晨,母亲烧好饭,都要踏踏实实地踩上一盆火,搬到爷爷的炕上。差不多整个冬天,爷爷和我们兄弟几个就是围着泥火盆度过的。尽管屋外寒风凛冽漫天飞雪,屋内依旧温暖如春。于是,我们兄弟几个天天围着泥火盆,静静地听爷爷侃着漫无边际的瞎话,什么孙猴子大闹天宫啦,猪八戒背媳妇啦,什么鬼狐传啦......从不间断。本来紧巴巴的穷日子,到也透着津津味道,丝毫没有顾及母亲还为什么事情忙碌。

  

  泥火盆的用途远非如此,我用它烘过辣椒,滋润了爷爷喝酸菜汤时的惬意;我用它烫过烧酒,涨红了父亲陪客桌上的笑脸;我用它烤过湿衣,缓解了母亲操持家务的疲惫;我用它烧过土豆,止住了弟弟们饥饿时的哭闹......春夏时,它是母鸡下蛋抱窝的工具;秋天里,他又盛满旧鞋子,安静的栖息在仓房的角落里;期待着,渴望着冬日里的火热!

  

  泥火盆,就像一位勤朴慈善的母亲,一生辛劳,无怨无悔,温暖着,美丽着,幸福着我的孩提时光。

  

  (三)袜底板

  

  袜底板,对于颇具现代文明的孩童来说,或许是永远的陌生。在我的儿时,它是家家必需的物品,承载着昔日的光阴。

  

  那时,我家共有大小两只袜底板,是爷爷亲手选料做成的。爷爷是个远近闻名的木匠,旧时出过劳工,修过大庙,雕龙琢凤,无一不精,因此做出来的袜底板也格外惹人眼目。大号的袜底板是补大人袜子用的,小号的袜底板是补小孩袜子用的。每每夜深人静,见母亲还在暗淡的灯光下忙碌着,更多的时候是在补袜子。母亲不仅品貌端庄,而且针线活也十分出众。日久天长,两只袜底板在母亲的手里变得玲珑剔透。天刚擦冷,别人家的孩子大多还光着脚丫,我们兄弟几个早已穿上了厚厚实实的袜子;虽然色彩缤纷,补丁摞着补丁,但裹在脚上依旧那么舒适暖和,常常招来小伙伴们的馋眼和羡慕。

  

  袜底板在母亲的手里撑起了温馨简朴的生活,而在我们兄弟手里,完全失去了它原有的用途。每天,我都巴不得母亲早点来嘱咐我看好弟弟。只有大人们出外干活了,我们哥几个才有机会撒一撒小男子汉的野性。于是,炕上地下摆开战场,操起袜底板、笤帚疙瘩亮开架势;顷刻间,狭小的土屋就会乌烟瘴气,连小猫小狗也呼哧呼哧地跟着撕皮捋带,乐不可支。休战时,哭的往往是弟弟,受伤的常常是我。至今,我的右手腕上还留有当年袜底板刨下的印记。

  

  袜底板,随着光阴的交替更迭,逝去了它往日的容颜,然而,儿时的清贫与快乐所积起的温馨和简朴,将在我的心中永驻!

  

  (四)拨扔锤

  

  拨扔锤-----顾名思义,用手一拨扔,它就会不断地旋转起来,如同现代居室里的吊扇一样。大多数的拨扔锤都是用硬木做成的,中间穿上铁钩儿,样子酷似一对尖角对接的圆锥。拨扔锤的主要用途是把麻捻纺成麻精,麻精再纺成麻绳,准备纳鞋底上鞋帮用。

  

  我清晰的记得三十多年前,一到农闲,男人们偶尔可以歇歇气儿,女人们却不能停手。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在山墙边,篱笆旁,柳树下,凡是有阴凉的地方,都会有成群结帮的老娘们聚在一起。每人的旁边都放着一个装满麻捻的榆条小笸箩,手里吊着拨扔锤,嘴里闲不住地唠着东家长西家短,有的还扯起瞎话。她们吵着闹着,传出阵阵笑声。这里头顶数双王大嫂最能来大彪,打情骂俏不休口;哪堆儿老娘们里有她,哪堆儿里就别想消停,像鼠狼子钻进鸡架里一样,吵闹不止;有时还能把屯子里几个馋猫的老爷们招来,跟着起哄。李小虎喝点小烧,仰脸朝天地躺在破席头上,翘起二郎腿,也斜着醉眼,不时地用草刺儿剔着牙缝,好像能抠出二两精肉来,俨然不知自己老大贵姓;王大耳朵会吹喇叭,伺候过蹦子,耍起活宝来能唱上两口王二姐思夫、红月娥做梦,隔三差五的还能啷当几句荤的,耍到动情处敢把双王大嫂拦腰搂进怀里,裆里的家伙也支楞起来。年轻的媳妇们羞红了脸,扔下手里的活儿跑走了;皮实一点的老娘们咯咯大笑,站脚助威,但笑得最响的还是双王大嫂。傍黑的时候,娘们儿们收拾好拨扔锤和小笸箩,带着各自的收获,喜滋滋地回家去,准备下一天的忙碌。

  

  拨扔锤,旋转着儿时的贫穷与艰辛,虽然有时还掺杂着点不和谐的音调,但父辈们的执着,仍给了我无尽的欢乐,无穷的力量!

  

  ......

  

  岁月的光阴,岁月的传承,凝聚了先辈们不懈的追求!如今,诸多农家宝已在历史的烟云中消失了;然而,生活智慧的延伸,生命精神的延续,在我的心中,铸起一座永远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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