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母亲结局好烂

时间:2019-12-27 10:28:30 手机站 来源:网友投稿

春日,小街,屋前廊檐下,一位老妇人坐在轮椅上晒太阳,蜷曲的左手无力地垂放在膝盖上,笑意盈盈地凝望着镜头。轮椅的后面,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两手搭在老妇人的肩头,同样微笑着,眼神温和。春日的太阳暖暖地在他们的身上洒下一片金色。

这是我五月份离开家的那天,给父母照的一张照片。自从生病后,母亲再也不肯拍照。那天,我临走时拿出相机,说爸妈照张合影吧。母亲起先不肯,父亲站过来了,帮母亲理了理衣服,拍拍母亲的手,说,就让孩子照张吧!母亲依恋地看一眼父亲,对着镜头,孩子一样羞涩地笑了。

那张照片让我看到了母亲久违的笑容,我感受到了母亲内心的转变。是父亲点点滴滴的关爱化开了母亲心中的寒冰,父亲的爱如春雨般渐渐滋润着母亲的心,让她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温暖和生活的希望。

每隔几天,总会忍不住拨通千里之外那个熟悉的号码,听着父亲有些苍老但很精神的声音从听筒里遥遥传来,顿时安心许多。亲人之间的联系其实更多的是家长里短,生活琐事,询问他们的身体,询问家乡的天气,报告自已的生活和行踪。父亲总是聊几句就将手机递给母亲,说,和你妈说几句吧。我每次总是想出各种话题尽力地逗母亲说话,逗她开心。四年前的一场大病让母亲失去了行走和说话的能力,疾病伤害到了感觉神经系统和语言神经系统,母亲瘫痪了,失语了。说出的都是模糊不清的咿呀呢喃。尽管如此,我们和父亲总是尽可能地和她说话,让她表达。母亲的每一个点滴进步,父亲都特别高兴,他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母亲会说两个字了,母亲的手没有那么僵硬了,母亲的腿好象比以前有力气了。在父亲的眼里,母亲就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就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他以极大的耐心和爱心关注着她的每一步成长。

离家在外的日子,照片缓解了我许多思乡的愁绪。想家的时候,总喜欢翻开相册,看看以前的老照片,父母的青春从照片间一张张流逝,我们姐弟从懵懂的娃娃一年年长大,母亲从健康到病榻再到轮椅,看看老屋,那个我们从出生到慢慢长大再一步一步离开的老屋,看着看着,眼中有泪泫然欲滴。

母亲二十一岁嫁给父亲,父亲的家,是几世同堂大家庭。八十多岁的太爷爷太奶奶,耄耋之年,只等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年近六旬的爷爷和奶奶,奶奶三寸金莲,身体又不好;大姑姑和小姑姑都待字闺中;父亲那时候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每天要到地里去干活,挣工分。大姑姑跟着裁缝做学徒,小姑姑做些副业,编些柳条笆斗和篮子卖,挣些生活费。母亲嫁过来以后,这个大家庭的家务就由奶奶移交到年轻的母亲手上。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到灶上做好一大家人的早饭。屋子院子里里外外地清扫一遍。家人换下来的一大盆的脏衣服还等着洗。在娘家也曾是父母手心里娇惯了那么多年的娇女儿,哪里吃得了这些苦。可是年轻的新娘没有丝毫怨言,默默地承担着一切。她做事情仔细周全,很快,大家庭的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勤快的小媳妇。

那时候农村没有自来水,吃水都要到离家很远的一条大河里去挑。厨房里有一口大水缸,乌沉沉的,这口缸很有些年头了,据母亲说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这口缸很重要,很神秘。每年的除夕贴对联时,父亲总要在一张红纸上写上几个字福水长流,很郑重很神圣地斜贴在水缸胖胖的隆起的肚子上。家里人口多,那口大水缸里的水总是用得特别快。母亲每隔几天都要拿起门后的一对木水桶,从那条河里,一担一担地往缸里挑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能清晰地看见母亲吃力担水的样子,微微地向前倾着身子,两只手臂一前一后地弯曲着,紧紧抓着扁担两头的水桶,扁担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音伴着母亲的喘息声似乎又在耳畔响起。那只大水缸就象一个大胃口的孩子,母亲辛辛苦苦地挑上十几担才会将他喂饱。

母亲做得一手好针线,尤其是做鞋。家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人的单鞋棉鞋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雪白的鞋底,挺刮的绒布鞋面。穿上脚温暖、舒适。母亲白天要做家务,只有晚上才有闲空做鞋。多少个夜晚,我们都进入梦乡了,母亲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一针一针地纳着那厚厚的千层底。那细细密密的针脚让人惊叹,那么厚的底,一针一针地扎进去,一双双鞋融进了母亲多少细致绵密的心思啊。读书的时候,每次穿上母亲新做的鞋,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唐代诗人孟郊的那首《游子吟》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传宗接代是农村人特别看重的大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亲婚后许多年的生活都在生育的辛酸中度过。作为四世同堂大家庭的第一个孩子,我的降生曾经给了四位老人莫大的喜悦,也让年轻的父母体会到了短暂的幸福和快乐。相对于妹妹来说,我是幸运的,女孩的身份并未曾让我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相反,我是太爷爷太奶奶眼里的心肝宝贝,是爷爷奶奶呵护珍爱的小孙女。两年后,母亲又怀孕了,家里的老人都期盼着母亲给这个大家庭延续香火,父亲没有兄弟,生一个男孩是这个家上上下下共同的企盼。可是,妹妹的到来打破了所有人希望的肥皂泡。太爷爷太奶奶叹息着说,唉,等不到了!老人长长的叹息声象一把沉重的鼓槌重重地敲在母亲的心上。母亲抱着幼小的妹妹暗暗自责,悄悄流泪。农村的家庭没有男孩是受人岐视的,我无法用道德的标准去评判人们的偏见,但小时候看到也听到过的是是非非,我明白母亲受到的委屈是真实存在的。父母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才终于有了小弟弟的降生,母亲在邻里乡间才直起了腰身。我也不能简单地给父母贴上重男轻女的标签,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处在那样的时代那样的漩涡激流中,年轻的父母作为受害者无能为力。

但我的父母是值得子女尊敬的父母,他们虽然希望儿子承继香火,可是他们对待儿女的教育是无比开明的一视同仁。父亲看重读书,也喜欢读书。父亲小学毕业时曾以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乡里的中学,可是那个唯成份论的特殊时代,他被扣上富农的帽子而备受同学的欺负,最终不得已退了学。父亲发誓绝不让自已的遗憾在儿女身上延续。当村里同龄的女孩读到小学初中毕业就辍学外出打工挣钱时,父母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们以无比坚定的信念将我们姐弟几个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一路供读下来。最困难的日子里,他们也从未想过放弃。那些年,父母靠着一条船做着粮食生意,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地挣着每一分血汗钱。写到这里,我的眼眶已被泪水濡湿。为了节省费用,他们舍不得请工人,所有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已装袋,一麻袋一麻袋地装好,再一麻袋一麻袋地背上船,背下船。母亲不到一百斤的体重,柔弱的肩头也男人一样地和父亲轮换着背麻袋。父亲累出了腰椎间盘突出,母亲的腿曾经被一袋粮食重重地砸伤,依然拖着伤腿船上船下地忙个不停。

我们姐弟几个终于工作了,结婚了,有了自已的家庭。那几年是母亲最快乐的日子,我和妹妹经常轮流着将父母接过去住一阵。父亲住不惯城里,喜欢乡下,住几天就要回去。老两口短暂的分开时,母亲天天打电话给父亲,说放心不下他,怕他不会做饭,怕他胡乱地对付着吃。我们经常打趣父母,说他们比年轻人感情还要好。母亲住在哪家都闲不住,总是帮着我们打扫卫生做家务洗洗涮涮地。那时候,好喜欢和母亲手挽着手一起逛街,好喜欢和母亲一起擀面皮包一顿香喷喷的饺子,好喜欢夜晚和母亲抵足而眠,头靠着头低声细语地交谈。

一直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幸福地过下去,可是幸福的日子毕竟太短暂了。2010年正月初四晚上,噩梦降临。母亲吃过晚饭在水池边洗碗,突然觉得左手臂麻木了,紧接着半边身体不能动弹,她叫了父亲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父亲连忙叫了车将母亲送进医院,到了医院母亲已经不省人事。医生做了CT,诊断是脑溢血。在医院一待就是五十天,五十天的时间,我们的心都如入炼狱。医生先是保守治疗,接着又建议微创,最后建议开颅手术。母亲整整半个月时间未曾舒醒,瘦得皮包骨头,每天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当脑出血止住了,又出现严重的脑水肿。医生几次下达了病危通知,我们甚至都含着泪准备给母亲做寿衣了。那些日子,父亲衣不解带地和我们姐弟几个陪在母亲的病床前,父亲瘦得脱了形,原先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好几次,看到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偷偷地哭,可是,母亲躺在那,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母亲每天手上,脚上都输着液,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胸口上几条线连着监视器,24小时监测着血压和心率。我们看着病床上危在旦夕的母亲,无法相信命运的残酷。我们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母亲还象从前一样健康,陪着我们逛街,和我们说话。

然而,这不是一场梦。虽然从死神的手里,我们抢回了母亲,可是日子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严重的脑出血和脑水肿给母亲留下了后遗症——母亲瘫痪了,也不能说话了。母亲的后半生注定要在轮椅上度过,母亲清醒后,意识到自已的情况,她说不出,只能哭,不停地流泪,继而抗拒治疗,好几次,拔掉针头,药水和着血流了一床。那一年,母亲几乎流光了她一生的眼泪,她绝食,她不肯吃药,她求我们让她离开这个世界。疾病让她承受着半身偏瘫和失语的双重痛苦。她曾经是个勤快能干爱说爱笑的人。突然间,上帝将她的身体禁锢在了一张小小的轮椅上,没有别人的帮助,她翻不了身,下不了床,走不了路,甚至上不了厕所。她曾经爱看报纸爱读《故事会》看听淮剧,上帝将她的一切爱好也夺走了。从此,她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轮椅上,从清晨到黄昏。看太阳升起,又落下,看春去冬来,四季流转。她再也不能如健康人一样地四处行走,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想到未来,她觉得凄凉、无助、悲观、落寞。

父亲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碗,哄着母亲吃,一边哄着,一边眼泪扑簌簌地一滴一滴落进碗里。他对母亲说,有我在,你怕什么,我来照顾你。母亲抬眼看看泪眼婆娑的父亲,终于安静了。

前半生,母亲照顾着父亲的一日三餐饮食起居。父亲连米饭都做不好,上面的米粒还是生的,下面却已经糊了。做出来的菜是黑糊糊的一团,永远搞不清楚油盐酱醋。母亲每次出门前,都给父亲做好熟食放在冰箱里,每天还打电话遥控指挥他吃什么。五十多岁的父亲,在这一场变故后,决心一切从头开始,系起了围裙,拿起了锅铲,开始学做饭。

一转眼,四年过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是父亲独自在老家照顾生病的母亲。我们姐弟几个为了工作,为了生活,为了各自的家庭,不能长年累月地陪在他们身边。每逢节假日的时候,回家看到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窗明几净,一如母亲健康时一样。母亲身上穿得干干净净,母亲的气色也不错。午饭时,父亲不用我们动手,自已钻进厨房里,很快便端出几菜一汤来,色香味俱佳。我们都感叹不已。

闲下来的时候,父亲便会搀扶着母亲去活动活动腿脚,母亲半身偏瘫,拄着拐杖都离不开人。父亲高大的身影站在母亲的身边,陪着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方走去。看着母亲将手交给父亲,一脸依赖的神情,我突然间很感动。爱不是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爱也不是指天画地为证的海誓山盟,爱是平凡岁月里的相依相伴,爱是生死之交的不离不弃,《诗经》中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的父亲母亲没读过多少书,不懂《诗经》,可是他们这辈子,这一路走来,风里,雨里,从青丝到白发,从健康到病榻,无论生活有多少困苦和磨难,甚至经过死神面前,他们的手都紧紧牵着,从未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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